及笄前的最后一天。及笄对女人来说，是一生之中的大事之一，谢九对此却很是无所谓，拒绝了仙辕、谢八等人的相陪邀请，今天她要独自一人逛街，顺便买一些女孩子家家用的东西。朝阳大街是一条大街道，商店鳞次栉比，商品琳琅满目，谢九带够了钱，看对眼的货品，从不吝啬银两。短短的时间内，谢九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呜呜呜......。”

前方传来一阵呜咽啜泣的哭声。“卖身葬母，好可怜的小姑娘。”

“哎，如果不是带着两个年纪尚小的孩子，我倒是可以买下她来。可是，我家中也不是很富裕，养不起闲人。”

谢九凑过去看看，挤进人群，一个穿着披麻戴孝，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跪在一张草席上，她左右两边各是一个一般大的三岁孩童，同样穿着米白色麻衣。少女的前面竖着一张牌子，清清楚楚写着“卖身葬母”四个大字。“小美女，本少爷给你二十两银子，跟本少爷走了吧？”

一个语调轻浮的男人走到少女的跟前，伸出手指抬起了少女的头。少女长相清秀，双唇紧抿，弯弯的睫毛一颤一颤，一双水汪汪的眸子胆怯怯，令男人不由得想要保护她。是一个我见犹怜的璞玉。少女知晓跟那位男人走的下场，可残酷的事实逼迫她不得不低头，“这位少爷，您晓得规矩吗？”

男人笑道，“晓得，买下你，这两个小的也归本少爷所有了。”

紧接着，男人发出奸笑，他盯着少女，不，确切说来，他的眼中是那姐弟三人。谢九心下了然，这是一个不忌口的男人呢！少女不是不知世事的小白兔，看看那个男人一脸贱样，她要是跟着他走，她的两个弟弟再无见天之日。“不，我不跟你走。”

少女张开双手，如同护着鸡仔的母鸡。当众之下被一个贱女人拒绝，男人深感没脸，怒而扬起手来。手还没落下，少女突然暴起，狠狠一巴掌打在男人的脸上。狗急跳墙，兔急咬人，母鸡被人逼急了，没啄死你都是轻的。少女的反抗异常激烈，打得男人一个措手不及，一招一式，攻防兼备，虎虎生威，像是个练家子。男人没有料到少女藏有一手，自己又无本事还击，挣扎逃出身来，恶狠狠留下几句狠话扬长而去。朝着男人远去的方向切了一声，少女转过头来，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少女是个脸皮厚的，回到草席上，揉了揉旁边两个男孩子的头，呜呜咽咽，继续哭泣。这一刻，心里哇凉哇凉的热心群众拖着疲惫的身体各回各家。谢九仍留在原地。“小姐。”

少女看向了谢九。谢九挑一挑眉，“我有钱，也可以给你钱，安葬你的母亲。”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少女道，“小姐，你有什么要求？”

“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一点钱而已，前些日子风刮来似得赚了一大笔，谢九不介意行善积德。少女收起草席，带着两个小男孩跟上了谢九。一家酒楼，谢九要了一个包间。饭菜被陆续端上来，两个小男孩哈喇子流个不停，却极有涵养的只远观而不动筷。谢九笑了笑，道，“吃吧！”

“谢谢小姐。”

两个小男孩跟着含糊不清说道，“叠叠，喋喋。”

谢谢，姐姐。少女给两个小男孩先盛了一碗汤，不断叮嘱他们喝慢点，才拿了饭菜给他们吃。谢九小口抿着一杯酒，饶有兴趣看着他们姐弟三人。这三人教养极好，不是世家孩子，其父母可能身份不凡。龙生龙，凤生凤，有教养的父母才能教出有教养的孩子。少女看了两个男孩子吃饭，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下。“小姐，我叫蒋乐香，我父亲是......。”

谢九打断她，“你要不先吃点东西，我不差这一时半会。”

蒋乐香望着一桌的菜肴吞吞口水，最后还是谢绝了谢九。她讲自己的故事，谢九给她钱，这就是一桩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先让弟弟们吃了，她已经理亏，怎能得寸进尺呢？。“我父亲叫蒋恒，宫中侍卫，母亲是南方之地余米县县令之女，我们一家过得平平淡淡，父亲闲暇时间偶尔教我一招半式，日子幸福快乐，但是......。”

蒋乐香一边说，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越发凶猛，差一点点夺眶而出。他们蒋家是普通的一家人，但是在巫谷攻陷练刑狱的那天，她的家支离破碎。父亲蒋恒率领皇宫侍卫迎敌，被巫谷歹人放出来的犯人绞杀，母亲突闻噩耗，昏死过去，此后大病小病不断。父亲的兄弟见他们孤儿寡母孤苦怜订，强占了家产，随便寻了个理由，将她们一家扫地出门。没钱看病，没几日，母亲跟着父亲去了，留下他们姐弟三人。“巫谷？练刑狱？皇宫侍卫？”

讲完故事，蒋乐香无声落下两滴泪水。“姐姐。”

两个小男孩见姐姐哭了，放下勺子，不知所措。蒋乐香破涕为笑，轻声安慰他们没事，好好吃饭，长高长大。为母则强，为弟则强，女人便是如此神奇而坚强的生物。谢九让蒋乐香也吃饭，她心中有一些疑问，不过还是等他们姐弟三人吃饱喝足再问也不迟。半晌过后，一桌子的饭菜，蒋乐香姐弟三人吃得干干净净。“蒋小姐。”

“小姐，叫我乐香即可。”

谢九吐出一口气，道，“乐香，你有想过你父亲身为皇宫侍卫，他的职责是守卫皇宫安全，为何会被派去阻止练刑狱之乱？”

蒋乐香的故事充满了悲情，同样充满了问题。一国皇帝的生死关乎国家的稳定，墨龙傲的性命大于天，蒋恒是皇宫侍卫，他的使命便是保护墨龙傲。即使天塌下来，他都要死守皇宫才对，可他偏偏被派去执行阻止叛乱的任务，这太奇怪了。蒋乐香身无分文带着两只小的，他们还活得好好的，可见这个少女心智胆识样样不缺，谢九的提醒如当头敲了她一棍子。在其位，谋其政，皇宫侍卫守卫皇宫安危，五城兵马司或者其他部门的职责，怎么也不该轮到她父亲的头上来。说句不好听的话，在墨龙傲的心里，他的性命才是最重要，他不抽调人员守卫皇宫内外已经不错，如何会派遣皇宫侍卫出去平复叛乱。“小姐，你的意思是？”

“不是我的意思，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想法。”

谢九郑重问道，“蒋乐香，你父亲可有留下什么东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