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实在是太荒唐了。”贾母看着跟前站着的贾政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水，老太太接着浅浅喝了一口。

然而茶水并没有把老太太的火给浇灭。

“哐当”一声，是贾母把手中的杯子扔到了贾赦脚前，茶水溅在了他的衣服上。

贾赦顾不得浸湿的衣裳，跪在了地上。

“嘶”他闷哼了一声，感觉腿上有一种湿漉漉的感觉。

贾母一瞧，她大儿子竟是直直跪在了破碎的白瓷杯上。

“你这是做什么？”贾母道。

“儿子自知不该觊觎侄儿房里伺候的人，白白让母亲难过。”

贾赦直挺挺的跪在那里。

是自己的孩子，肯定有几分心疼在的。

“莲夏，去把大老爷扶起来。”

“是。”

莲夏红着脸扶着贾赦起身，贾赦便知道他老母亲应该是心软了。

“你呀你，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你大侄子房里伺候的丫头。”贾母实在是恨铁不成钢，“看上你侄子房里人也就罢了，左右也都还没开脸，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做出野合之事，我这老脸真是被你丢尽了。”

“但凭母亲处置。”贾赦恭敬的对着贾母说道。

贾赦这态度，让贾母觉得就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也着实窝火了。

“这样吧，既然你已经和莲夏有了首尾，她又是幼时从清白人家家里买来的，就给他家里点钱，收了做个姨娘吧。”

贾赦喜出望外道:“儿子做出这等不孝之事，母亲却仍为儿子考虑，真是让赦无地自容。”

这是贾赦难得不觉得贾母偏心他兄弟。

贾母藏起眼中的失望，挥了挥手。

“你侄儿为你得了一顿打，你不说赔个不是，也得派人去看看珠儿，你弟弟那边就你自己去说吧。”

贾赦口中随意应着，贾母这会看着贾赦实在是来气，就让他走了。

老太太有几分惆怅，她这大儿子，刚出生不过几个月就被她婆婆抱在身边抚养，结果养成了这幅纨绔子弟的模样。

可是再怎么说也是肚子里出来的一块肉啊，只是这大儿子是实在撑不起荣府的门楣啊，而且再不迁院实在是说不过去了，贾母当下也十分纠结。

老太太思忖片刻，冷静了一会，便吩咐玛瑙去叫了老二家的过来。

王夫人来的很快，贾母指了指下首的位置让她坐了。

“最近府里都是你管着的，受累了，我想着年底去邢家下聘，等来年再迎娶进门，你也可以轻松些了。”贾母道。

“起初上手确实有些难，媳妇愚笨，都是大嫂子以前打理的好，才能让我上手得这么快。”王夫人说着抹了两滴眼泪，“可怜我这嫂子没福分，早早的怎么偏就去世了。”

“谁说不是呢，老二家的也别怪我说嘴，素兰一向是最知我心意的，比你还好些呢，可惜让我那不孝……”贾母说顺了嘴，便改口:“你也是个好的，我年纪大了，这些年越发懒得动了，管不了许多，府里还得都靠你。”

王夫人听了前半段，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又听了后半段，有些欣喜:“老太太器重我，媳妇真真是干什么也不累的，就是我搭个梯子去帮老太太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也好呢。”

贾母满意道:“今日叫你来是想说挪院的事情，珠儿、琏儿几个也都大了，再拖下去也不是个事。”

“老太太可有什么嘱咐的，都交给媳妇就好了。”

“老大和老二两个，还是老二更和我亲近，他如今还在官里做事，你又管着府里，家里可就靠着你们两个了。”

听了老太太的一番话，王夫人暗自欣喜:老太太这意思，莫不是……

“不过‘尊卑有别，长幼有序’。”

贾母停下话语，叫翠缕过来添茶。

王夫人虽没读过书，也不懂什么诗文，可是……但“长幼有序”这话她倒是听明白了，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去给二太太添茶。”贾母对着身边的翠缕道。

王夫人有些急切道:“老太太，你的意思是？”

贾母不语，回想着之前的场景。

那天，姝姝和元儿还有琏儿几个来给她请安，却远远在外面听到几个小的嘴里在说什么“君臣有义，父子有亲……”的。

贾母初听了觉得有些好笑，链儿这不爱读书的也会和姐妹说起这个来，可转眼一想，几个小儿怎么会无端说起这个，当即脸又沉了下来。

在几个小的进来后，贾母脸色才好转些，问道:“你们刚刚在外头说的是谁跟你们讲的？”

姝姝先答道:“外祖母，前几日在皇后娘娘宫里，听到圣上在跟太子殿下说‘亲疏有分，则施行而不悖，长幼有序，则事业捷成而有所休’。姝姝与淮阳公主皆不懂其意，便插嘴问了。”

姝姝顿了顿看着贾母道:“可是圣上对我说，荣府的史老太君是个有大智慧的，何不等回去后问一问老太君？”

元春道:“祖母，玟姐姐就是在和我们说这件事呢，我和琏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祖母，圣上这是什么意思？”

贾琏道:“老太太，两位姐姐都不懂这什么意思，我就更不懂了，你就告诉琏儿吧。”

贾母盯着林姝姝，慧眼如炬。

“真是圣上所言？”

林姝姝点了点头:“当时太子等人都在呢。”至于这话题是怎么引出来的，她也功不可没。

老太太叹了口气:“圣上的意思怎可随意揣测，等祖母想好了再告诉你们吧。”

姝姝和元春倒是不置可否，也就贾琏有几分懵懂，不过两个姐姐都没说话，他便同样没说什么。

回忆到这里，老太太轻咳了一声，一旁已有人捧了痰盂过来。

“老太太，可是受凉了。”王夫人担心道。

老太太漱口后道:“我没什么事，老二家的管家辛苦，我在院里给你留了间房间，你打理事物也方便些。”

王夫人心中十分讶异，她本来以为，老太太要说让他们搬到荣禧堂去，可现在这意思，又是怎么回事，她的珠儿这么优秀，荣府当然得给她二房来继承啊。

“我请人看了日子，下月十二为吉日，老大家搬到正院，你们就搬到偏院去吧。”

这偏院，是荣府花园隔断过来的，自然是比不上正院的，可是老太太既然发话了，王夫人她肯定得应着，指望着贾政去说是行不通的，就他这性子想想也绝对是不会忤逆贾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