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不!你有!即便李宁玉是真正的老鬼,又或者说老鬼就在死了的那四个人之间,但是在进入裘庄之前,黄雀的身份并没有泄露,不然他早就应该被除掉了,可是这五个人进入裘庄之后,时时刻刻都在被大佐和王处长紧密监视,只言片语不能传出,顾上尉甚至连往家里打个电话都不行,那么请问大佐,老鬼是怎么知道黄雀的存在的?”
潘汉卿的突然发难打了龙川肥原一个措手不及,不由得就是一愣。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解释,一旁的王田香便抢在了他的前面说道:“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黄雀的身份情报就是龙川大佐故意透露给他们的,我当时还特意问了一嘴,可龙川大佐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我说,如果连鱼饵都是假的,像老鬼这样的狡猾的大鱼,是绝对不会上当的。对吧,大佐?”
“我是为了钓出老鬼,逼迫其不得不采取行动,所以才故意向他们透露了黄雀的情报。”
龙川肥原阴沉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话音未落,潘汉卿“可是大佐,就算是真的为了引鬼上钩,也不用透露那么明确的身份信息吧?这很难不让人觉得您是要借刀杀人啊!”
“老师,将军大人明鉴,当时审讯陷入了胶着,如果不抛出一些真实的信息,就难以逼迫老鬼现出真身,冒险传递情报,所以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实乃无奈之举。”
“哼!那么请问大佐,在你抛出了这个真实的信息,制造了一个如此完美的诱饵之后,老鬼上钩了吗?”
见龙川肥原沉默不语,潘汉卿便叹了口气,“唉,那这可就麻烦了,根据间谍身份信息保密惯例,知道这样的机密,可是要被灭口的。所以,就算他们五个人当中谁也不是老鬼,在知道这样的信息之后,也绝不可能活着走出裘庄。大佐,您口口声声说,不想焚琴煮鹤,甚至不愿意对他们轻易动刑,可你这一张嘴,可就相当于要了他们五个人的命啊!你不觉得有点矛盾了吗?”
“是这样的吗?简直荒唐!一知道黄雀的真实信息就不能活着走出裘庄,那顾上尉呢?”
“顾上尉能活着出来是因为她是顾副会长的千金,当然更重要的,是大佐您需要一个人证,为的就是应对如今这样的局面。不仅如此,让她活着离开也可以让你在必要的时候有一个备用的替死鬼,在你杀害了黄雀之后,一旦自己的身份遭到怀疑,就可以顺水推舟推到顾上尉,甚至是顾副会长的身上,别忘了,鹫巢侯爵的座驾就是在离开顾公馆之后才遇险的。”
“你的意思是侯爵大人遇险全都是我故意安排的?就算那辆突然撞向侯爵大人座驾的车的驾驶员真是黄雀,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你应该去问他,而不是问我!更何况,事发当时我也在车上,你的意思是说我宁愿失掉我自己的生命,也不惜加害我的老师?是这样吗?”
“可是大佐,您如果在谋杀黄雀的同时,还能成功刺杀到大日本帝国的侯爵大人,那岂不是对红党和军统就都有了个交代了吗?为此,就算搭上您的一条命,为了您的真正效忠的组织,我想也是值得的吧?那不然的话,您为什么要突然建议侯爵大人绕远走那条几乎全是下坡的山路呢?又为何要向侯爵大人隐瞒车祸的真相?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侯爵大人座驾的刹车,根本就是你切断的!”
“咳咳咳……”听到这,鹫巢铁夫便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怪不得……怪不得龙川君要向我隐瞒车祸的真相……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老师,请不要相信他们,他们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是在陷害我,您想想看,我既然已经想要用阿米巴菌毒死黄雀了,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去设计一场车祸呢?”
然而话音未落,潘汉卿便拍着手质问道:“你终于承认了,这支阿米巴菌确实你为黄雀准备的,为的就是要杀人灭口,说!如果你不是红党,不是老鬼,为什么要杀了这个出卖了组织的叛徒?”
“我如果真是红党,是老鬼的话,完全可以向组织揭发他,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呢?就算我要杀他,那这四个月那么充裕的时间我不动手,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么一个敏感的时候?”
“很简单,就像刚刚明科长说的,你不光是红党的老鬼,还是军统的孤舟,所以你才会需要这么一个红党叛徒活着,我想这个理由应该足够充分了吧?”
“你!你这是血口喷人!我……” 眼见龙川肥原已经有些乱了方寸,一旁的王田香便立刻火上浇油地说道:“我倒是觉得,龙川大佐要杀黄雀的原因并不复杂,毕竟像龙川大佐这样土生土长的日本人,有什么道理会做军统或者红党的间谍呢?”
“王处长,看来我得给你普及一下相关的知识了。”
王田香的话才刚一说出口,顾晓梦就忍不住开口说道,“红产国际成立以后,天下红党就是一家人了,别忘了日本也有红党。”
王田香听了则撇了撇嘴,“天下的红党是不是一家我是真不知道,我只知道,天下人都是爱财如命的,如果说龙川大佐是为钱杀人,那我倒是觉得合理多了。”
此话一出,龙川肥原便猛地把脸往下一沉,怒声道:“王处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佐,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跟要吃了我似的,我是给您平冤昭雪呢啊!”
说到这,王田香便猛地收起了笑容,起身对众人说道,“许多人都知道,我王田香入行之前开的是窑子,挣的是皮肉钱,可许多人都不知道,我那窑子到底开在哪儿。喏!就在对面,裘庄西楼,裘老爷子死了之后,裘家大少爷持家无方欠下了巨债,逼不得已才把裘庄西楼抵给了我,所以那张败家子儿的脸,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而那个黄雀,也就是宋芝白,就是裘庄的大少爷,裘令泽!”
“你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证据嘛……你给黄雀下药的那晚我跟踪你到了你们见面的那间艺伎馆,原本是想跟踪到黄雀的住所,不料却被你发现了。”
说着王田香便当中脱掉了上衣,将手臂上还没愈合的伤口展示给了众人,随即又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赫然竟是一枚带血的弹头。 “大佐,这枚弹头就是从卑职的胳膊里取出来的,经弹道专家鉴定,基本可以确定这颗子弹是经由稲垣式将佐手枪里发射出来,而据我所知,这种型号的手枪,一般只配给高级军官使用,整个杭州城也没几个人吧?”
“好,就算是我开枪打的你又能怎样?就能证明我是为钱杀人了?”
“不能。”
“那不就结了?说来说去还不是毫无证据?”
“大佐,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想赖是赖不掉的,就好比骨子里的血脉,不知道大佐有没有听过我们中国人的一句老话呀?外甥随舅。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可以拿裘令泽的照片跟令郎进行对比,就能看清楚到底像不像……” 不想话没说完,龙川肥原竟猛然暴起,双手掐住了王田香的脖子。 “大佐!大佐……你……大佐……”王田香则一边没命地挣扎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大叫,然而周围人却都只是冷眼旁观,并无一人上前帮忙,最后还是鹫巢铁夫发话,这才让龙川肥原放开了他。 “王田香你给我听好了,不许你再提我儿子,不然我一定杀了你!一定!”
然而就在这时,张司令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不不不,等等,等等,王处长的意思是,大佐的夫人是裘家的女儿?呵,这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这么说的话,大佐您跟黄雀还是至亲,可为什么还要痛下杀手啊?难道真的是为了你的组织,大义灭亲?”
话音未落,刚刚才喘过一口气的王田香便忍不住说道:“顾上尉,别把他想得有多高尚,要看那,他就是为了裘庄的宝藏!”
此话一出,不光是龙川肥原,就连鹫巢铁夫看向王田香的目光也猛然变得犀利了起来。 “就在白小年外出袭击了潘先生之后,就被我带回了裘庄受审,这才知道原来白小年的大哥和大姐都是大太太所生,而且自打裘老庄主夫妇在上海出事之后,他们非但不急着追查真凶,反而开始没日没夜地找起了裘庄里的宝藏。所以他就怀疑是他们串通了一个什么外人合谋害死了裘老庄主。而经过我的调查,白秘书猜的一点都不错,裘老庄主在上海意外身亡之后,裘家大少爷和大小姐为了防止失踪的小少爷回来争夺财产,他们确实是和一个外人串通好了,把裘庄的宝藏给转移了。而这个人就是你,龙川大佐!裘家的乘龙快婿。”
“是这样吗?”
此时的鹫巢铁夫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了,几乎是用责问的语气一字一顿地问道。 这下龙川肥原可真有些慌了,现在可以说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再失去鹫巢铁夫的信任,那可就真是大势已去了。 想到这,龙川肥原便连忙开口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老师,他们完全是在胡说,您是知道的,我的妻子是华族的女儿,怎么可能是个中国人呢?”
不想话音未落,张司令便轻描淡写地反问道:“华族的女人会嫁给一个妓女的私生子吗?”
“你说什么?”
张司令笑了笑,随即便拿出了一封信,很是得意地说道:“就在不久之前,那个被你扯裂舌头的三井寿一将他对你身世的调查结果寄给了我,万万没有想到,大佐您的亲生父亲竟然是贵国赫赫有名的歌舞剧大师,呵呵,不过您母亲的出身可就惨了,竟然是日本花街的名妓花魁……0 “假的!老师,将军大人,您们可千万别信他们!这些中国人在……在胡说八道!”
张司令却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虽然大佐利用自己在特务机关间谍创作者的身份,为自己编造了一套完美的履历,但是花街柳巷的野史是编造不出来的。刚刚明科长说龙川大佐是在年幼时偷拿了其母的全部积蓄,逼得她上吊自杀,然后才偷渡到中国的,可这并不准确,实际上,直到现在,东京游廊的妓女们都会将自己的私生子通通溺死,因为她们永远也忘不了,当年的花魁,就是被自己辛苦养大的亲生儿子,偷走了她全部赎身的金钱,而上吊自杀了。”
“闹了半天,大佐您当年原来是用自己亲生母亲的卖肉钱跑到中国来的,然后改了个名字叫龙川肥原对吧?那您为什么还总是标榜自己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呢?不过这也难怪,毕竟那些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只要能瞒谁不想一直瞒下去呢?这样的出身,这样的狠心,难怪能下手杀死自己的发妻!大佐,您还记得您曾经带我去祭拜尊夫人的事么?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既然是日本华族的出身,又是高官发妻,怎么会如此草率地就埋葬在异国他乡的湖边呢?于是我就彻查了整个杭州城整整十年的刑案。终于被我发现了,就在四年前,也就是裘家大少爷失踪之前,西湖边上确实发生了一起惨案,一对日本富商夫妇遇劫,妻子死亡,丈夫重伤,而这位死里逃生的丈夫却并没有追究,所以此案就不了了之了。大佐,这位日本富商,该不会就是你吧?”
“你胡说,怎么可能是我?我……” “够了,到此为止吧,龙川君。这么多的证据摆在你的面前,你还想抵赖到什么时候?”
龙川肥原还想再说什么,鹫巢铁夫竟猛地一拍桌子,怒声质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