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勇其实也摸不透姜栋的身份，不动声色就把皮球踢到牛德贵那里。
牛德贵放下酒杯，有些意外，对他而言，姜栋就是个跟手下人有点交情的家伙，但听李晓勇的意思，这家伙不简单啊。
毕竟李晓勇的生意和身家，大家都清楚，能让李晓勇都说是大生意，那就不会小了。
“我跟姜老弟是有些渊源。”
牛德贵没正面回答，扭头朝张宏招呼道：“宏子，还不快给姜老弟搬个凳子坐下。”
张宏见状忙拿了个凳子过来，也不说拉姜栋过去的事情了。
姜栋从善如流地坐下，朝酒桌上的几人拱了拱手：“小弟姜栋，在郑城做点小买卖。”
几人看姜栋说起话来不卑不亢，身上也没有二代的气质，有些摸不着底细，暂且将疑惑搁在了心里。
他们都是走南闯北的人物，一个个眼光毒辣得很，没太当回事。
李晓勇递给姜栋一支烟，吞云吐雾道：“回去跟那边商量得怎么样？有货单了吗？”
“还没定下，不过也快了，进口高档车起码要十辆，能上牌照的那种。”
姜栋接过烟，点了起来。
李晓勇眼中闪过精光，点点头不再说话。
只要定金一日没打过来，他就不会太当真，虽说姜栋谈吐不像骗子，又是牛德贵介绍来的，但也难保万一。
姜栋也乐得当个小透明，听着酒桌上的几人吹牛打屁，顺带窥伺一下这个年代商人的生活。
他前世直到三年后红星食品厂倒闭，才出外打工，对于眼下的商业环境是两眼一抹黑，即便了解，也不过是从旁人的口中听到过一星半点。
牛德贵讲着自己从渔民当上船老大的光辉历史，说着说着，突然就拍起了桌子。
“娘的，咱们看起来风光，拿着大哥大，领着小秘书，可在人家真正的大老板眼里，全都是刚进城的土老帽，暴发户，人家打心眼里瞧不起咱们。”
“我在申城认识了一位大老板，好不容易挤到人家的酒局上，见了面人就斜瞥我一眼。”
牛德贵生动地学着大老板的眼神，黢黑的脸都显出通红来。
“就那一眼，我脊梁骨都弯了，一个饭桌上他们聊的东西我一句插不上嘴，被人好一通笑话。”
说到这，整个酒桌上的人都是心有戚戚焉，显然都经历过类似的桥段。
张宏他们羡慕能坐上牛德贵这个酒桌的人，可对牛德贵他们来说，能坐上那样的饭桌才是进入上流的门票。
到了一定的程度，财力只是基础，圈子才是他们想要融入的。
鹰钩鼻不屑地冷哼道：“哼，要我看，全都是猪鼻子插大葱装象，哪个祖上不是种地的，真要是在外面遇上，枪口顶脑门子上，照样吓得尿裤子。”
中年胖子转了转手上的核桃，嗤笑道：“老鹰，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腿上还粘着泥，人家祖辈上不是当官的就是经商的，那都是有家学传下来的。”
“张口闭口就是大领导，往来至少都是处长级别的人物，你别说拿枪指了，想近身都难，人家一句话就能让你那点小摊子全玩完。”
听得出来，中年胖子和鹰钩鼻有些矛盾，不然说话不会带着几分火气。
两人争执了几句，直到牛德贵从中劝和这才消停。
一桌子的人都说起了类似的经历，愁着想花钱进圈子都没门路。
姜栋则是饶有兴趣地听着众人的牢骚，颇觉得新鲜，后世的富豪们，同样有着相同的困扰。
只不过新兴权贵除了想破头挤进圈子外，还有个新方法，那就是组建自己的圈子。
牛德贵注意到角落中的姜栋，指了指，“姜兄弟，都说年轻人脑子活，你也说两句。”
牛德贵并不指望姜栋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不过是看姜栋顺眼提携一番，毕竟因为张宏，两人也算是沾上点关系。
姜栋没料到牛德贵会点到自己，便向在场的笑了笑。
“要说这挣钱，那大家都是我的前辈，不过，有钱还不算有地位，还得讲究一个势。”
姜栋顿了顿，环视了一圈，见众人都停下手上的动作，就知道是被自己吊起了胃口，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咱们常说势单力薄，意思是什么呢，就是一个人的力量总是单薄的，就说咱们华夏人，远的有晋商，近的有哥老会，外国呢，有同学会，大学的校友都是各个行业的精英，甚至有总统。”
比起财力，姜栋没有在座的人深厚，但论起见识，从互联网时代回来的姜栋基本没有对手。
他把以前看过网络上口口相传的故事，绘声绘色地串联在一起，听得几个暴发户是津津有味，跌宕起伏。
唯有鹰钩鼻察觉到姜栋抢了风头，心里感到不爽。
“你说这么些，谁知道真假，集市上说书的更能编，大家琢磨的是怎么才能挤进圈子？”
鹰钩鼻朝姜栋发难，其他人哪怕看不惯也没有出声，这是他们对姜栋的考验，因为鹰钩鼻提出的，也同样是他们内心的问题。
姜栋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才缓声道：“最简单的捷径就是玩古董，但凡有底蕴的人物，哪怕不玩，也了解一二，总能说得上话。”
鹰钩鼻嘲笑道：“花钱买那破玩意儿，不实用就算了，买到假的你赔？”
姜栋斜瞥了鹰钩鼻一眼：“做生意还有赚有赔呢，买到假的只当是交了学费，连你都觉得那玩意儿不实用浪费钱，那玩古董的人都会是些什么人呢？”
鹰钩鼻被姜栋的眼神看得冒火，脸都黑了起来。
可反观李晓勇等人，却是流露出思考的神色，一个个看姜栋的眼神都不对了。
嘭！
牛德贵猛地一拍桌子，哈哈大笑：“姜兄弟前面说的话，老牛我不懂，不过后面的我听明白了，这不拿钱当钱的人哪个能一般？”
牛德贵端起了酒碗，朝姜栋举了起来：“就凭姜兄弟这一番话，解决了我的老大难啊，我老牛敬你一杯！”
中年胖子更是挤到姜栋身边，一对眼睛都眯成了缝：“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这个朋友我孙胖子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