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元血淋淋的人头滚到钱谦益面前,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犹自盯着钱谦益和朱由校,看到奉天殿政变的主力大将已经授首,朱由校到惊的从龙椅上跳起来,指着杨波道:“你…你…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句囫囵话。
钱谦益面色不改,大喝道:“阉竖如此放肆,竟然当着太后、皇上、文武百官的面诛杀大臣,你们眼里当真没有王法,没有太后了么?”
这话说得有意思,硬生生把太后给牵扯上了,刘子光不由得暗自佩服钱歉益的急智,不过此时钱谦益的背心已经湿了一大片,大汉将军部队是指望不上了,现在金殿里己方的力量就只有刘子光一人,只有挑起阉党后党之间的争斗,才能混水摸鱼,等援兵到来再把局面扳回来。
看到小皇帝的表现,太后就知道今天这个事和他脱不开干系,不过东厂居然如此嚣张,当着那么多封疆大吏,王公大臣的面乱扔人头,分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如果就这么不吭声,那未免过于示弱了。
“钱尚书,杨公公,你们这是唱的那一出,今天是皇儿大喜的日子,你们这样闹,到底想干什么?”李太后稳坐在风椅上,寒声质问。李莲英也冷着脸瞪着杨波,右手在背后做了个手势,角落里的内操太监看见手势,赶忙向乾清门溜去,那里早就聚集了大批武装内操,就为了应付这样的突发情况。
“回太后的话,刚才钱尚书那一番厥词您也听到了,九千岁为朝廷鞠躬尽瘁,呕心沥血,怎么就成了奸佞了?今天是皇上大婚,按照祖制仪卫应当穿轻质仪甲,可是白文元竟然让大汉将军换穿铁甲,分明是想犯上作乱,为臣先行将其诛杀也是为了九千岁和太后的安全。”杨波振振有词。
原来大汉将军们有两套盔甲,一套是用纸板、竹子、绢做的仪甲,一套是战斗用铁甲,虽然都是描龙绘虎、富丽堂皇,但是重量和穿戴方法大相径庭,铁甲足有四十五斤,穿用的时候为了怕铁片磨伤,还要在里面趁胖袄,为了保证今天的政变成功,缺乏经验的白文元给手下配发的正是铁甲,这七月流火的天气,穿上大棉袄,再穿上几十斤的铁甲在太阳地里站岗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一上午就中暑晕倒了好几位,杨波多么机警的人,看到异状立刻派人查问,听说是因为穿了铁甲晕倒便开始戒备了,暗中调动忠于九千岁的金吾卫、府军卫六千士兵进入皇城,埋伏在两侧偏殿,再带人擒拿白文元,白文元看见东厂来人,知道事情败露了,刚想抽刀反抗就被番子们用血滴子把首级取了去。杨波料想白文元造反定然还有其他人协助,便一直等到钱谦益宣读圣旨才站出来。
此时皇宫广场上传来暴雨般的脚步声,大队士兵从偏殿后冲出,迅速控制住那些大汉将军,可怜的大汉将军们站了一上午的岗早就累的筋疲力尽,主将也被杀掉了,哪还有抵抗的能力,在金吾卫的枪尖下一个个老老实实的放下了兵器束手就擒。
九千岁历经这么多大风大浪,这样的小插曲根本没放在眼里,刚才看李太后的表现他就知道这里面没有后党的事,只是小皇帝自己搞的把戏,本想定好傀儡再废黜皇帝的,看来要提前了。而且今天既然人来得这么齐,所谓挑日子不如撞日子,不如趁这个机会把太后一党也顺便解决掉。
“皇上年幼无知,定是受了奸人蛊惑,李太后一党秽乱后宫久矣,咱家念在先皇的面子上一直忍着你,哪想到你竟然挑唆皇上加害于咱家,哼,咱家今日就要替先皇清理后宫了”九千岁尖利的高音在奉天殿上回荡。
满朝文武和广场上的官员、使节已经被惊呆了,本来喜气洋洋的大婚忽然风云突变,一片杀气腾腾,大家都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大胆阉奴!你不过是皇上家的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出此狂言,杀你就如同杀一条狗,纳命来!”最先发难的是刘子光,他双手在腋下一抄,两把转膛枪握在手中,朝着黄金荣就开了火。
双枪一现身,黄金荣就知道这是取了四大供奉姓名的神秘火器,他早有准备,身边两个身穿蟒袍的年轻番子迅速地从背上取下圆形钢盾护在九千岁面前,铅弹出膛的巨响和打在盾牌上的火花吓得大殿里一片惊叫。
枪声一响,整个皇宫便炸了锅,乾清门大开,武装内操们蜂拥而出,广场上的东厂番子、锦衣卫士兵、金吾、府军两卫的士兵也向奉天殿冲去,恰在此时,隐藏在使节团队中的邓肯和安东尼突然发难,带领手下暴起,抢夺了兵器也向奉天殿杀去。
“快,给我把这些贼人拿下!”金吾卫的军官忙乱之中仓促下令,当兵的分不清使节团里还有多少是假冒的贼人,索性一股脑全部擒拿,那些来自于清国、西夏、蒙古、台湾郑家的使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要对付自己,干脆抢了兵器和士兵们对打起来,那些无辜的太监、宫女更是吓得连声哭喊,一时间奉天殿前的广场乱成一团。
奉天殿内更是乱糟糟,太后在李莲英的护卫下向后宫方向撤退,文武百官、王公大臣们向殿外逃窜,刘子光双枪里的子弹已经打完,撂倒了九千岁的一个侍卫,正挥舞软剑和另一个侍卫战成一团,钱谦益捡了一柄剑和魏忠贤并肩护在小皇帝身边,朱由校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着,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兴奋的。
站在殿外的杨波正想冲进来救九千岁的驾,没成想被蜂拥而出的大臣们给挤了出来,那些王公大臣逃出奉天殿一看更是傻眼,广场上人头攒动,刀光剑影,各省官员、地方豪族代表、外邦使节、礼乐人员,仪仗人员,东厂、锦衣卫、卫所官兵,足有一万多人混杂在一起,奉天门已经被封闭了,广场两侧的武楼、文楼上站满了手握弓弩的官兵,凡是妄图逃跑的人一律射杀,一时间死在弓箭下,掉进筒子河淹死的人数不胜数。
邓肯和安东尼挥舞着血淋淋的长刀,带领十几个手下向着奉天殿冲来,后面跟着一伙同样面目狰狞、奇装异服的家伙,正是那些外邦使节,他们看宫门已经被封锁,毫无逃出去的可能,索性跟着这帮人一起往大殿上冲,劫持几个人质来保证安全。
看到一帮凶神恶煞的番邦人士向这边冲来,王公大臣们又都转头逃进了殿里,外头太乱,还不如大殿里安全呢。杨波刚想跟进去救驾,忽然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转身向一旁闪去。
奉天殿上,刘子光仍和那个侍卫战成一团,九千岁带的这两个侍卫虽然年轻,但武功确实非常高强,加上刘子光不习惯使用软剑,所以一时间居然不能取胜。朱由校已经从慌乱中镇定下来,他看到刘子光的兵器似乎不大顺手,从魏忠贤手中拿过皇帝御用剑,高喊一声:“刘卿接剑!”便连鞘扔了过去。
刘子光头也没回,左手向后一探便接住了宝剑,右手的软剑顺势向那侍卫砸去,随即回手抽出了宝剑,这是一柄镏金重剑,不但长度远超寻常佩剑,更是以不同钢材叠打而成,坚韧锋利无比,有如此趁手的利器在手,刘子光不由战斗力大增,一剑砍去,竟将那侍卫的兵器斩断,饶是那侍卫武功高强也不能空手对付刘子光,几招下来便横死当场。
此时太后已经在李莲英的护卫下撤到了华盖殿附近,内操们将太后团团护住,李太后这才稍微平静下来,急速下令:“派人急调五城兵马司的人马入宫,另外务必要把小皇帝抢回来。”可是,内操们慢了一步,九千岁的人马已经包围了奉天殿和谨身殿,两帮人马在谨身殿附近对峙起来。
伪装成使节的红衫团和真正的使节们跑进了奉天殿后,关上殿门,径直把那些王公大臣抓住推到门口,那些追过来的士兵看见这么多的尊贵人物被挟持,也不敢强攻,把奉天殿围了个水泄不通,等候上司的命令。
“你就是刘子光吧?果然英雄出少年。”九千岁微笑着对刘子光说,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纹丝不动。
“见笑了,正是在下,九千岁请出招吧。”刘子光见他一副从容淡定的神情,顿时不敢有丝毫懈怠,听说葵花宝典这样霸道的武功就是太监创造的,虽然眼前这个白头老太监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气流动,但是往往真正的高手就是这样,把霸道的气息隐藏的极为深厚。
“哈哈哈,咱家是不会和你这样的小辈动手的,现在奉天殿已经被团团包围了,你们以为还能逃得了吗?”黄金荣大笑几声之后,脸色一懔威胁道。
“咱家看你是个人物,既然不是太后的党羽就好办了,这样吧,你和你的手下归降了咱家,一品武官、一等候的爵位就是你的了,以前的种种纠葛咱家都既往不咎了,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性命攸关的事情刘将军马虎不得,此时悬崖勒马还来得及…..”这种关头黄金荣居然和刘子光讲起了条件,确实是胆色过人。
不大对头啊,如果是真有绝食武功在身,也犯不着在这耍嘴皮了,早就冲破房顶跳出去,指挥大军进攻奉天殿了,刘子光虽然怀疑,但是脑海中大boss总是最难对付的印象根深蒂固,他也不敢轻易出手。小皇帝、魏忠贤、钱谦益也都紧张的看着刘子光和黄金荣对峙,不敢插话,大颗的汗珠从三人的脑门上流下来,看来九千岁多年来的恐怖形象给大家造成的心理压力确实巨大。
“四弟,你和这个老家伙废什么话呢?外边那帮人可要进攻了。”安东尼急匆匆跑过来,一把揪住黄金荣的脖子,把他从宝座上拽下来,象拖死狗一样向店门口拖去。九千岁双手徒劳地掰着安东尼揪住自己领口的大手,两条腿毫无生气的在地上拖着,如同假腿一般。
刘子光顿时傻眼,原来不会武功,而且是个瘸子啊,真是大跌眼镜,回头再看小皇帝等三人,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奉天殿外,杨波和锦衣卫的指挥使黄景天,金吾卫、府军卫的两个指挥使一起紧张的商量着对策,此刻杨波的官衔最大,其他三人只能听他的吩咐。
“乱党抓了那么多的大臣做盾牌,咱们如果强攻肯定要伤到他们,杨公公你赶紧拿个主意吧。”金吾卫的指挥使说。他的兵已经把广场上的人控制起来,押到武英殿方面去了,此刻广场上都是忠于九千岁的人马。
“管不了那么多了,给我放箭射死他们。”杨波咬牙切齿的下令。
“不可!我叔父还在里面呢,伤了老祖宗谁也吃罪不起。”黄景天马上出言反对。他当上锦衣卫的指挥使全靠九千岁提拔,如果九千岁死了他自然没了后台。
“九千岁身负盖世武功,怎么会有事呢,倒是黄指挥管辖下的大汉将军出了叛徒,真不知道黄指挥是怎么管的手下。”杨波冷冷道。
“你!我看你是想害死老祖宗,独揽大权!”黄景天这人没多大本事,锦衣卫的日常运作全靠副指挥使齐振铭掌管,平时锦衣卫就和东厂不对付,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不由得他不急眼。
“你们听着!黄金荣这老狗在我手里,要想他活命,就把包围大殿的弓箭手撤走。”从奉天殿里传来安东尼的喊声。
“乱党使诈,九千岁怎么可能被他们生擒,传令放箭,放火箭,把奉天殿烧成平地。”杨波下令。
“不许放箭!老祖宗在里面,谁也不能放箭!”黄景天也急了,看杨波的举动是要趁机篡权,如果让他得逞肯定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两人身后的番子们也跟着对峙起来,弄得金吾卫和府军卫的两个指挥使毫不尴尬,大敌当前,自家却先乱了阵脚,这可如何是好。
奉天殿内,安东尼喊了半天也不见官兵们有撤走的迹象,不由得狠狠地扇了黄金荣一个嘴巴,把他的老脸按在玻璃窗上,威逼道:“快让他们撤兵,不然剥了你的皮!”
黄金荣虽老,一双眼睛却还不花,他看见远处杨波和黄景天的争执,不由得叹了口气:“杨波真不愧是我从小带大的,这个机会对他来说可能已经等了不少年了。看来今天咱家就要葬身于此了。”
其他被推在门口当挡箭牌的王公大臣们听到这话,不由得大放悲声,九千岁都活不了,何况他们这些人了。
“别吵!”押着他们的汉子们一阵喝斥。
“谁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一个穿着红袍乌纱的官员颤抖着声音说,他的乌纱帽的帽翅明显比明朝官员的短小,红袍也只到小腿,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镇定些,闵正浩大人。可能是他们汉人皇帝反抗将军的统治,咱们不幸被卷进来了。”旁边一个身材矮小,头顶秃了一块的家伙说道,此人身穿和服,脚下一双木屐,手里拎着一把长刀,对那个朝鲜人说。
“汉人可没有你们日本幕府那样骑在皇上头上的将军,不过大太监和将军的权势一样大。”一个穿着短袖红袍的年轻人忍不住说道,他一副汉人打扮,脚上是皮条编的精致凉鞋,看打扮是台湾郑家的人。
其余穿着蒙古、满清、西夏装束的人都阴沉着脸不说话,被卷进这场政变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如果不跟着红衫团逃进奉天殿,可能他们已经被东厂的人不分青红皂白杀掉了。
刘子光一边给两把转膛枪装填着子弹,一边和钱谦益商讨着对策,按照预先的约定,孝陵卫的人马应该已经到达午门附近了,东厂的老窝也应该被端掉了,而六合过来的大部队也应该渡过长江了,再稍微坚持一段时间就能扭转局势了。他听到围在门口的那帮人的对话,回头说道:“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只有同舟共济才有出路,再过一会咱们的援兵就到了,这段时间大家要顶住!要不然都得死!”
众人无语,此时闯出去肯定要被射成马蜂窝,只要相信刘子光的话,和大明皇帝绑在同一条战船上了。
杨波和黄景天还在争执,双方剑拔弩张差点打起来,正在此时,一名东厂番子浑身是血的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喊道:“不…不好了….锦衣卫把咱们东厂衙门给抄了!”
现场所有人顿时色变,杨波怒喝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锦衣卫反了!给我拿下!”黄景天还想反抗,无奈手下士兵不如东厂的人多,三下五除二便被解除了武装,五花大绑起来。
制服了黄景天,杨波便真正成了现场的最高指挥者,他从容下令:“金吾卫立即放箭,对奉天殿内所有人等格杀勿论,府军卫包围后宫,把内操压制住,其他人出宫剿杀锦衣卫叛党并南厂人等。
也许就是一念之间,天下就在我的掌控之中了,此刻杨波的心情可以用“壮怀激烈”四个字来形容,机会来的太快,他几乎来不及多想就做出了这个决定,广场上阳光依旧毒辣,一个番子找来皇上御用的黄罗伞盖给杨波遮阳。他回头满意地对这个番子点点头,这种感觉他很受用,以往虽然身为东厂提督也是身份尊崇,但是上面总还是有一个九千岁。如今不同了……自己马上就是下一个九千岁了,抑或是干脆再加上一千岁……
六百名金吾卫的弓箭手分成三排依次在奉天殿前列队,锋利的箭尖在阳光下寒光闪闪,一张张强弓拉成了满月,就等着军官下令了。
奉天殿可不是坚实的堡垒,根本挡不住弓箭的攻击,挟持着人质的汉子们没料到外面这些人居然不顾里面这些王公大臣的安全悍然放箭,顿时傻了眼。
忽然几道黑影从天而至,仿佛是从阳光里钻出来的一样,两颗黑洞洞的纺锤状铁东西带着尖利的啸叫砸在弓箭手的队伍里,然后轰然爆响,翻腾的气浪和数千片炙热的金属碎片把他们炸得人仰马翻。
最先抵达的援军是红衫团的动力翼伞部队,这十架翼伞是扎木和唯恐刘子光有失特地派来侦查情况的,没想到居然成了及时雨,每具翼伞上都装载了两枚二十斤的小炸弹作为对地攻击武器,这种炸弹呈纺锤状,前头装有撞击引信,落地的时候头部会先着地,触发引信上卷曲的锯齿钢条弹开,打动燧石擦出长串火花点燃火药,从而爆炸,杀伤地面目标,这种精巧的小型炸弹是艾迪生研制的,如果对付松软的沙地、泥地可能没有效果,但是对付皇宫里这种石板地,引信效果相当的明显。
十架动力翼伞,二十颗炸弹,轮番俯冲轰炸,转瞬就把金吾卫的六百弓箭手炸得乱了营,弓箭手们四散奔逃,溃不成军。领队的马赛尤带领部下投完弹以后又迅速拉起,长长的白绸围巾在风中舞动,看起来犹如天神下凡一般神武。
“放箭!快放箭射这些妖物!”杨波知道以前小皇帝喜欢鼓捣些能飞的东西,只当是不成气候的奇技淫巧,哪里能想到居然形成了规模,还能投掷这么厉害的武器。
他知道不代表士兵们也知道,飞行器和炸弹带来的心理震慑摧毁了士兵们的勇气,看到翼伞在空中转了个圈再次俯冲过来,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弓箭手们生怕又挨到炸弹,不顾军官的恐吓,又一次的一哄而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