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融墨的伤口很深，而且创口并不平整，药膏很难抹匀，颜蓁蓁害怕弄疼他，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抹着，萧融墨却催促道：

“没关系的蓁蓁，你可以涂快一些。”

“你有着急的事去做？”

颜蓁蓁感受到他语气中的着急，手中动作不停，轻声说道，“药涂抹得均匀，伤口才能快些好，磨刀不误砍柴工。”

萧融墨讪讪一笑，他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如今已从杨立口中确定了吉永春没有死的消息，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从他的嘴里问出更多关于吉永春，关于账本的消息。北境将士不明不白地埋骨他乡已经三年，他们等得太久了。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吵闹声，颜蓁蓁支开窗户一看，只见清风正压着一个老汉走进院子。

“说，你是谁？鬼鬼祟祟地在院子门口徘徊，究竟有什么目的？！”

颜蓁蓁心想：这个院子这么招老头儿么，自己搬进来到现在，已经是第三个了。

她将那个粗布麻衣的老汉上下打量几下，转身对萧融墨说：“阿墨，这个人做伪装了。”

“什么？”

“哦，用你们这里的话应该叫……易容了。”

听颜蓁蓁这么说，萧融墨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好，急匆匆地走到窗户边向外开去，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一个人却易着容，他的身上一定有问题。

“你看……”

颜蓁蓁伸手指向老汉的裤子，右腿的大腿外侧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蹭了，裤子裂开一块，露出一块腿上的皮肤。

“通常人的手、脚和头长时间暴露在外面，经受日晒，所以皮肤颜色会比身上的要深，但那人腿上皮肤的颜色明显比脸上深，说明他脸上抹了粉，一个男人、一个衣着极其不考究的男人，为什么会在脸上抹粉？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想通过化妆来改变自己的样貌。”

萧融墨点点头，深觉她说得有道理。

老汉支支吾吾白天说不出一句整话，这时候，隔壁屋子的门打开，范统搀扶着杨立缓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你到院子里晒晒太阳。”范统说道，“这金蚕蛊毒就是要多晒太阳才能好得快。”

那老汉见到杨立，迅速推开清风，跑过去跪倒在他面前，口中说道：“杨大人，杨大人救我！”

杨立眯着眼睛，盯着老汉看了半晌，仍是迷茫的人：“你是何人？我们认识吗？”

老汉抬手在脸上一抹，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就从脸上揭了下来。

“杨大人，是我。”

“吉永春？！”

萧融墨听到这个名字后身体一震，立刻一个箭步冲过去，扣住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随后问杨立：“你确定？他真的是吉祥米铺的掌柜吉永春？”

“错不了，我在上京城见过他。吉永春，你真的在青云县。”

“不错。”吉永春回答，“我前些日子送信给大人，却迟迟不见大人回复，恐是信件在途中被人拦截，并没有送到大人手中，别无他法，只能日夜在大人的旧宅徘徊，盼望能遇到大人。”

萧融墨问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吉永春看了他一眼，确定自己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年轻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对杨立低声道：“杨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杨立招招手示意他进屋，随后萧融墨也快步走进屋里，吉永春见杨立对这个年轻人的行为丝毫不阻止，于是问道：“杨大人，这位是？”

杨立介绍道：“此乃广宁王世子，萧融墨，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但说无妨，无需避讳。”

吉永春听他这么说，才放下戒备，说道：“三年前，四皇子私扣皇帝拨给北境大军的军饷，那批粮食，是我收的。”

听到这里，萧融墨双手的指节已经握得咯咯作响，他费了极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一拳打过去。

吉永春没有察觉到萧融墨神色的变化，继续说道：“事后四皇子怕总有一日东窗事发，为避免受到牵连，于是对我起了杀心。我无奈之下选择诈死以求保命，谁知近来四皇子竟知道了我并没有死，所以派来杀手想要取我性命。”

“你说那个蓝玉郎？”萧融墨冷冷地说，“我问你，宋氏米铺假山下的密室，你知不知道？”

吉永春点点头：“我知道。”

萧融墨挑眉道：“这就说明你见过蓝玉郎。既然蓝玉郎来青云县是为了取你性命，为什么会留你的命到现在？”

“因为、因为我将四皇子私扣的军饷记录在账本之上，我骗蓝玉郎说，只要我死，就会有人将账本交给皇帝，所以他才迟迟没有杀我。”

说道这里吉永春忽然跪下，苦苦哀求：“但是这样的谎话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我知道杨大人是太子的人，我愿意将账本献上，助太子弹劾四皇子，在朝中巩固地位，只求太子念我心诚，赐我一线生机。”

萧融墨的心狠狠一动，连声音都变得嘶哑：“你真的愿意交出账本？”

他苦苦找寻这个账本已整整三年，只要拥有他，就能向皇帝告发四皇子，私扣军饷乃是重罪，即使皇帝再偏爱四皇子，也不能袒护。但是，战死沙场的父亲和数万将士们，以及为了保全自己自刎的母亲，他们的仇终于可以报了！

“当然！”吉永春连连点头，“我愿意交出账本，只要你们能保住我的性命，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拿！”

杨立问道：“你将账本藏在何处？”

“宋氏米铺。”

“什么？”

萧融墨和杨立均是一脸的不信。

“你明知道蓝云郎在宋氏米铺的地下密室中制作巫蛊人，怎么敢将账本藏在那里，你不怕被蓝玉郎发现吗？”

吉永春却说：“世子可听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巫蛊人没长脑子，不会说话，视力也不好，即使他们看到我藏账本，也不可能将这件事告诉给蓝玉郎的。至于蓝玉郎本人，他就是觉得我不会傻到把账本藏在他眼皮子底下，所以从来没有搜查过那间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