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眉匆匆回家,胡蝶语气严肃,指指紧闭房门。
“今天有人给了他一支烟,里面加了料,他已经在房间三个小时,我不得不叫你回来。”
展眉诧异,“怎么会有人——”
胡蝶皱眉,“欺生吧,他那张脸太显眼,也怪我,之前漏了底。”
展眉叹口气,“这地方三教九流混杂,若是不仔细,确实太容易中招。”
胡蝶示意一下房内,“他好不容易戒掉,再来一次未必扛得住,你去劝劝。”
展眉上前敲了敲门。
“钟夜?”
“你开开门好吗,我回来了。”
一片寂静,毫无声响。
钟夜站在血一样的残阳下,静静感受身体内潮水一样起伏的痛苦。
好像血管中有无数玻璃球爆炸,每一个炸碎的残片又在血肉中鼓胀成玻璃球,再次爆炸,最后血肉与玻璃渣混在一起,再一寸一寸被火炙烤,重新捏成一个人。
若不是亲身经历,钟夜也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难熬的折磨。
这痛苦让他清醒,让他诧异,让他细细体味。
钟夜生来站在云端,他看不到众生,他只要向前走,他从未体会过什么是疼痛。
他出生在荆棘中,每一步都是鲜血,他曾爱过南音,对方美好却脆弱,挫折在他腥风血雨的生活中。
他表象是冷漠,行动是残忍,他瞳孔漆黑,隐藏着巨大的黑洞。
没有痛苦的人生也没有愉悦,就像没有苦涩就没有甘甜。
他在这摧枯拉朽的毁灭痛苦中获得新生。
“钟夜,开门,不然我要想办法进去了?”
新生儿呱呱坠地,世界危险而冰冷,他一个人,无情的眼睛环顾四周。
“钟夜,你到底有没有事?”
他听到熟悉的声音。
不,他不是一个人。
钟夜在西沉的夕阳中站成石头,指尖微微动了动。
钟夜如梦初醒,从梦魇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他感受到刚刚那股从内心深处涌起的,对痛苦的喜悦。
钟夜垂下眼眸,毫不意外。
“钟夜,你离门口远一点。”
他回头,展眉已经回来很长时间,他欣喜,就像初生的雏鸟看到阳光。
“砰——”
一声巨响从门口响起,破旧的木门碎了一个口子,斧头锐利的光芒在门上闪烁。
钟夜有些惊讶。
“砰——”
又是一声,两道斧痕砍在一起,走廊温暖的灯光泄露进来。
星星点点,钟夜一片漆黑的眸子中,浮起片片光芒。
房门上的裂缝还在扩大,慢慢破出一个巨大的口子,钟夜盯着那片蔓延的灯光,嘴角缓慢勾起微笑。
他的阳光来找他了。
“砰!!!——”
最后一声响起,半扇房门轰然倒塌,展眉拎着消防斧踏进来,一地碎屑下,她宛如凯旋的女将。
“钟夜,你——”
时针转动,面具戴上,钟夜脸色微微发白,语气夹杂一些委屈。
“抱歉,我没听到。”
展眉把斧头放到一边,随手开灯,暖光倾泻,所有阴暗晦涩无所遁形。
她上前摸钟夜额头,“怎么样?我都听胡蝶说了,走吧,我们去让郭医生看看。”
钟夜乖巧的跟着展眉走,视线滤过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胡蝶。
郭汝昀仔细为钟夜做了检查,实际不严重,他只吸一口就丢掉了烟。
但引起的戒断反应来势汹汹,听闻钟夜没有做任何措施就挺过了这次反扑,郭汝昀简直诧异。
“你的意志力堪比历史上一些名人。”
钟夜微笑,仍是一脸苍白,“郭医生过奖。”
展眉抱着药和钟夜慢慢走回去,“你和同事相处的不好?他们怎会这样算计你?”
钟夜轻描淡写,“有人的地方就有派别,倒是我天真。”
展眉自然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钟夜曾经和名流显贵勾心斗角,现在和贩夫走卒勾心斗角,可见勾心斗角是人类共性,谁都不能免俗。
“这东西在这里实在平常,一不小心就着了道,因此你一定要更加谨慎。”
钟夜表示同意,天气渐冷,展眉的寒性体质显露出来,掌心冰块一样凉,“多赚点钱,给房间里安一台空调?”
展眉向来顺着钟夜的胡思乱想,“房间里没有线,要安也只能安取暖器啊。”
钟夜思考一会,“我在这方面还真是一窍不通。”
展眉点头,“我当年留学,水电煤气无不精通,您这种去纪国仿佛王子出巡的人,怎么会通?”
展眉不过随口一说,钟夜却挑了眉。
“当年我去纪国,行程完全保密,你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