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谁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甚至没人有你新的联系方式。”
顾夏默然,那个时候,她应该在景镇,跟陆北在一起,别说旧友了,就连她的父母也联系不到她。
余舒香继续说:“我却在一个天信传媒新人的简历里头,看见了你的那支广告,你把它卖了?”
看得出来,这些话别在余舒香心里许久了,也不管能不能从顾夏身上得到反馈,兀自阴阳怪气得起劲儿,“但我什么都没说,那姑娘家里有点背景,你这个当事人都不在乎自己的作品了,我替你鸣什么不平?所以我干脆就没管。”
“然后你出现了,去了一家什么……”她摆摆手,满脸厌倦,“一个名字我都记不住的小公司,耍点小聪明,做些千篇一律的项目,没劲透了,我也就淡了要找你的心思。”
三言两语,说得顾夏抬不起头来。
“现在怎么想的?”
余舒香思维跳脱,顾夏也是晃了下神才跟上,“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天信乱得很,你呆不长久的。”
顾夏眨眨眼,“……哦。”
在余舒香面前,她乖觉得像个好学生,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只知道跟着点头。
也不避讳顾夏在眼前,余舒香点了支烟,眯了眯眼,淡定地说:“你先到我身边来吧。”
顾夏霍地抬头。
“我认识的一个导演最近受邀拍摄一个国际一线奢侈品的短篇,也是一线明星演绎,一直想请我做策划,你来了,正好跟着我练练手,让我看看,其他的……再说。”
顾夏来之前就想过,或许余舒香会接纳她,却没想过,余舒香依旧……偏爱得过分。
该不会她其实是余舒香的私生女什么的吧……
察觉自己想得越来越离谱,顾夏晃晃脑袋,又问:“那我需不需要通过什么……”
“考核?”余舒香截住她的话头,轻嗤一声,“我想要的人,天信还不敢不给我这个面子。”
余舒香是有底气说这番话的。
天信最早就是因为有她的加盟,才能立足,不断发展,“余舒香”三个字就是天信的招牌。这几年,顾夏不敢联系这位曾经看好她的前辈,甚至在陆北日积月累的蛊惑下,逐渐忘却大学之前的那些前尘往事,可是她工作之后,还是会隐隐听说一些关于她的事。
天信传媒发展越来越大,却越来越泯然众,是以余舒香的存在尤为必要,天信的高层一直想留住她,却苦无办法,余舒香本身就出身富贵,做这一行完全就是凭兴趣,干股和分红都吸引不了她,甚是棘手。
索性她也看不出想走的意思,这么多年一直在一个总监的位置上,呆得安稳,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留下来当总监,不过是给他们一个面子。”余舒香眉宇间显出几分不好相与来,“要是敢有人说什么,我直接走人。”
天信的广告总监不多不少三四个,而她这个总监的含金量,跟其他几个不可同日而语。
顾夏叹为观止。
她总以为曾经的自己肆无忌惮,任性妄为,活得洒脱,可是见了余舒香才知道,这才是潇洒透彻的终极模板。
顾夏都忍不住跟着昂然起来。
正要开口发自肺腑地吹捧一番,门忽然被敲响,来人显现跟余舒香很熟,没听到回复就推开了门。
“小姨。”
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顾夏愣住,大脑飞速降温,冷静了下来。
周无彻推门进来,见到背对着自己的女人,几乎以为是认错了人,待她回头,才确定自己并非眼花。
两个人神色有异,自然引起了余舒香的注意。
她左右好奇地看了看,问顾夏,“这是我侄儿,你们见过?”
“不止见过,我跟顾夏很熟的。”周无彻已经反应过来,脸上带出惯常的儒雅笑意,伸手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框,率先说,“我们是……朋友。”
顾夏没有反驳。
余舒香惊叹道:“这个世界真的很小。”
周无彻是应余舒香的要求来公司给她送东西的。
“小姨你要的资料,我已经给你都放到会议室了,几个大箱子,你过去看看?”
“行。”余舒香起身,跟顾夏解释,“我从国外买的几箱子杂志和画集,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
她说着说着,突然眉头一挑。
她看了看自己的侄子,又看了看自从周无彻进来之后,明显状态有变化的顾夏,显然误会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看热闹似的,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要不然你等我一会儿……无彻,帮我招待好顾夏。”
周无彻颔首,无有不应。
门开了又关,办公室里只剩下顾夏跟周无彻。
顾夏的表情逐渐冷了下来。
周无彻摘下眼镜,从兜里掏出一方手绢,慢条斯理地擦着,一面感慨,“我小姨成天风风火火的,有时候我都羡慕她的精力十足。”
顾夏别开脸,视线的焦点落在窗外。
“你从来没说过你的小姨是余舒香。”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哪怕我想说,你也未必想听。”
这倒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陆北,现在她摆脱了陆北,自然也不愿意再跟周无彻有什么瓜葛,只是她始终摸不准周无彻的心思。
他是陆北最亲密的朋友,可是又跟陆北旁的朋友不同,最起码——看她的眼神不同。
别人看顾夏的时候,只当是陆北的所有物,敬而远之中,总是稍显促狭。
可周无彻不一样。
谦谦君子的外表和举止,恰到好处地遮掩了他身上的戾气,他可以说是除了陆北以外最受那些二世祖欢迎的朋友了,他陪他们喝酒、打麻将、进出些宴会沙龙……人前时,他总是看不到她的,可是在某个时刻——某个,无人在意的时刻,就连陆北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时刻。
她偶尔能跟周无彻对上目光。
他看她的神情,有别于她认知中的任何一种。
如果一定要比喻——昙花夜绽,荆棘鸟将落,一切终结前凭空出现的一道黯然微光。
他和她之间,有一种诡异的同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