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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揭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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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沧洲闻声倏地扭过头,瞪起了眼睛,说:“陛下已命秦王前来救驾,陛下无需立禅位诏——”

“如今羽林军已攻至眼前,形势危机,迫在眉睫!”陈金裘倏地扭头,“已无人再来救驾!”

雨声透进宫殿,令在场所有人都在陡然间剧烈地喘起了粗气。

同样的喘息声来自战马的响鼻,一阵严密的铁蹄轰鸣声犹如天际的滚滚雷鸣,轰然而至。

刘修良听着轰鸣铁蹄踩踏声,望着内城门那支在雨中严密行进的军队,随即看向疾驰而来的当头将领,目光顿时被那于狂风暴雨中猎猎鼓荡的猩红披风所吸引。

那人攥着缰绳直至刘修良身前,一丝不苟地抱拳揖礼,说:“西境守关将,焦鸿雪,见过秦王殿下。”

刘修良惊喜之余,忙回礼说:“舅舅。”

那湿漉漉的披风被狂风刮的摇曳不定,亦如广寒宫内的被寒风吹动飘荡的红纱帷帘。

景诚帝神色变幻,惊疑不定地说:“此两道诏书何为真,何为假。你要朕立的到底是谁?”

“皆为真!”陈金裘头磕着地,“陛下,此为一时之举。庞博艺手无兵权,陛下可明诏册立晋王为太子,暗诏交于秦王。待得良机,可密令秦王举诏勤王,救陛下出苦海,再登大宝!”

景诚帝思绪飞快,他眸子窜动,突然问:“若是秦王执此诏起兵哗变,该当如何?”

陈金裘抬头说:“陛下,秦王若要起兵当有因由才是,但若两道诏书皆为真,晋王与秦王唯有从陛下这里才能寻得真相。而且……”

陈金裘咽了口唾沫,连带心里的真话也咽了下去。

景诚帝久不立王储,在他看来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是故意放任晋、秦两王恶斗,胜者为王。二就是,景诚帝不愿放手王权。

这便是自古无情帝王家,所以他笃定,景诚帝必然会接纳他的谏言。

“此计,善。”不出所料,景诚帝环顾左右狼狈的群臣,问,“晋王何在?”

寒冷的宫殿内无人应答,晋王俨然不在其中。倒是一众武官有人在剧烈的颠簸中出声呐喊:“太尉大人,此门要被破了!”

“此门破不了!”刘修良收回注视关门的视线,“关口狭窄,人太过密集,又无攻城器械,根本无——”

“此门可破,殿下可再旁观望。”焦鸿雪朝身侧亲卫微微颔首,“破关。”

亲卫当即挥手一放,百余名西境守备军迈步上前,这批人身形强壮异于常人,手中皆手持一人高的方形盾牌,随即向着关门齐步推进。

刘修良下令城西新军尽数退开给西境的士兵让道,这些汉子代替了先锋的位置,沉步推进的同时将盾牌举在身前抵挡攻击,顿时令焦灼的战局大变。在他们的推进下,居然径直将死守在关门前的羽林军横推了回去!

轰!

就听一声震天响地的咆哮声响起,一众城西新军欢欣鼓舞地高喊:“破了,缺口破开了!!!”

就听轰地一声,广寒宫的大门骤然被撞开,乌压压的羽林军面色狰狞,持着刀朝抵挡在前的武官劈了过去!

武官手无寸铁,一时之间被砍杀的只剩田沧洲。他抄起身侧的铜鹤长鸣灯当做武器,奋力抵挡着向后退步,同时口中喊着:“护驾,快快护驾!”

十几名文官的面色陡变煞白,他们面对冲进来的羽林军都向左右抄起了样式精美的瓶瓶罐罐,投砸过去!

羽林军们纷纷躲避,逼近之下残忍举刀,杀的文官悉数倒下,此刻唯独陈金裘展开手臂护在景诚帝身前。

他胸腔剧烈喘息,还未等他开口,羽林军突然退开,令宫门前的那道被拖长的影子倒映在血泊之中!

“陛下!”庞博艺拽着江子墨的头发,神情阴戾地跨过门槛,“臣,来了!”

轰!

惊雷从庞博艺身后劈下炸响,转瞬便被湍急的暴雨声覆盖。

庞博艺将江子墨狠狠一扯,令他前扑在冰冷的地板上,说:“陛下可曾想好了?”

“朕想好与否是其外。”景诚帝回身安坐正中高位,“倒是你可曾想好?禅让诏书拟下,你可坐的稳这九州宝座?”

他抚摸着龙椅,庞博艺注视着他的手,旋即在羽林军的护卫下迈步走近,说:“臣与陛下于盛崇年相识,陛下知臣之为人。”庞博艺手抚在胸口,“臣岂是那等谋朝篡位的卑鄙小人?”

景诚帝按紧扶手,凝眸说:“你与羽林军合谋杀害百官,犯上作乱。卑鄙?朕看你可谓是鸟尽弓藏,意在今朝!”

庞博艺大手一展,说:“陛下不必多言,臣唯有一请。带上来!”

羽林军当即将衣裳破烂的刘修永压到近前。

景诚帝眸子瞪大,惊呼一声:“修永!”

刘修永瘫坐在地上,望着景诚帝涩声说:“父皇。”

景诚帝怒目转向庞博艺,严声说:“庞博艺!你意欲何为?!”

“臣恳请陛下,拟诏禅位于晋王。”庞博艺直指一侧的书桌,“望陛下准允。”

“父皇不可!”刘修永登时高呼,他转向庞博艺面色愤然,“想我郑国先祖以武开国,何曾受威逼胁迫就范?!”他说着抬头望着景诚帝,大义凛然地说,“贼臣想拿儿臣做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傀儡。哼,如此卑鄙下作,儿臣纵当身死,也绝不为虎作伥!”

羽林军的刀锋贴在刘修永的后颈上,刘修永无畏地挺胸抬头,闭上了双眼。

通红的双眼狰狞冷冽,刘修良与焦鸿雪并驾齐驱,身后的禁门关涌进数之不尽的城西新军和西境守备军,两军合并,顿时集结成阵,发起冲锋!

高墙上弩箭乱飞,弓箭手立刻弯弓予以还击,局势大破,刘修良扯住一名羽林军,刀锋直抵他的脖颈,严声喝问:“庞博艺在哪?!”

羽林军颤栗地向后宫方向伸出手指。

苍老的手指握着徽墨缓缓推磨。

“我命由我不由天。”庞博艺抬着袖袍研磨,“殿下高风亮节,微臣佩服。但殿下可知。”他在研磨声里睁大眸子望向刘修永,“帝王之家,皆,命不由己!”

刘修永如鲠在喉地屏住了呼吸。

“朕乃天子,而今朕之命。”景诚帝侧首看向他,“还不是拿捏在你手里?”

“陛下的命不只拿捏在臣之手。”庞博艺转动徽墨,眸子转向江子墨,“当年楚贵妃领三皇子、四公主南下烟州,七州牧尽数到场,可谁又知,陛下当时也在那花船之中。”

江子墨闻言缓缓抬首,他盯着庞博艺说:“看来当年你不只想杀州牧、贵妃、皇嗣,你还想杀陛下!”

“我?江子墨,亏得先帝对你称颂有加,可叫我看,你简直愚拙不堪大任。”浓稠的墨逐渐化开,庞博艺转动着手腕,“我与陛下初相识,便知陛下乃天人之姿,聪慧无比。只是王道之术非一朝得成。陛下在学,我亦在学。只是有些人,等不到陛下学成之日,欲取而代之。”

陈金裘喉间滑动,壮起胆子问:“是谁?”

庞博艺停下动作,他望过来,说:“焦皇后。”

景诚帝骤然按紧扶手,说:“朕的皇后绝不会想着害朕。你。”他转向庞博艺,沉声说,“胡言乱语。”

“陛下不信?”庞博艺重新转动徽墨,他注视着景诚帝,“当年楚贵妃得陛下宠幸,三皇子齐王聪慧,四公主乖巧,这对皇后而言是什么?呵,自然是威胁。晋王之母韩氏病重早亡,宫中传的是风寒。可陛下可曾想过,韩贵妃乃外域藩族,体魄异于常人,怎会说病就病,且一病就是一命呜呼?”

刘修永睁开眼睛盯着他,颤声说:“你何意?”

景诚帝也盯着他,眸子微凝。

“殿下,古训立长不立幼,殿下当年与韩贵妃同寝同食,同,内宫传闻陛下有意立韩贵妃为后,而当时的焦皇后才不过被封为美人。”庞博艺推墨的速度快了几分,“汤食要人性命,是焦皇后毒害了韩贵妃,而后,陛下便常宿皇后宫中,才有了二皇子,秦王。”

“够了!”景诚帝猛拍扶手,他瞪着庞博艺说,“住嘴。”

刘修永却哑声说:“说下去。”

景诚帝倏地转向他,嘴唇颤抖。

江子墨目光逐步扫过景诚帝和刘修永,随即静待下文。

“秦王出生后,皇后得封为贵妃。随后后宫凡是得宠美人、贵妃,渐渐离奇身死,这才有了年年选秀嫔妃之举。”晕染的墨水仿佛一道漩涡,在庞博艺的推动下逐渐现出真相,“陛下当年听闻烟州双绝之名,江笑南出身良家可却嫁于甄王,而歌女乐无双虽有才名,但出身却是勾栏瓦舍,陛下心喜,南下烟州博得美人欢心,还令其有了身孕。”

“皇嗣!”陈金裘惊骇,“乐无双怀了皇嗣!”

墨水溅出几分撒在地上,恍如漆黑的涛江混水。

“不错。”庞博艺推着墨,墨水愈发浓厚,“乐无双怀了龙种,而陛下久不在宫中,此事终被皇后得知。由此,楚贵妃南下时便是为了以才名之由,为乐无双赎身正名。以图来日入宫选妃,为陛下排除万难,领乐无双入宫为妃。陛下,臣说的,可有分毫差错?”

景诚帝手愈发扣紧扶手,眸子已然瞪起。

“所以皇后要杀楚贵妃。”江子墨长吁一口气,“也借大火之势,借刀杀人,除尽异己。随后朝中百官,焦氏一族族人皆身居尚书台高位,把握朝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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