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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天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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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无异议,也在无人出来请奏。侍中便高喊一声‘退朝’。

百官山呼叩拜,景诚帝起身摆袖,大步离开。

散朝后,刘修良和熟识的武官打过招呼,见刘修永正在下台阶,他便跟了上去。

“大哥。”刘修良热情地喊,“别走这般快,等等小弟。”

刘修永慢下脚步,他侧身从容地撇了一眼刘修良,下着台阶说:“修良,这些时日不是都忙着兴建父皇交代给你的大楼吗?看你胸有成竹,倒不似个忙人。”

“舅舅运来的木头都还需整理,这些日倒是无事。”刘修良眉开眼笑地跟着,“大哥,今日在朝堂上提及向大户赊账买粮一事。小弟佩服,只是小弟觉着奇,即便依照本金算利息,但那些大户可都是商贾人精,他们肯吗?”

刘修永笑了笑,说:“二弟,大户也是人,是人都会有难处。肯不肯得看谈的如何。”

刘修良无害地笑着问:“大哥要怎么谈?”

“我?”刘修永看了他一眼,“我不谈,我得找人去谈。”

刘修良跟着他走下台阶,沿着平坦的大道朝禁门走,刘修良与他并肩同行,问:“大哥要找什么人跟这些个大户谈?这些商贾都是钻钱眼的鼠虫,蝇头小利可勾不起他们的胃口。不如。”他眼珠一转,“我派些人手给大哥,和商贾们好好谈谈。”

刘修永苦笑地侧首看他,说:“刀架脖子谈生意,这怎么谈?”

“刀架脖子知道怕。”刘修良笑的越来越随和,“想怎么谈就怎么谈。”

刘修永驻足在禁门前,说:“有时刀不比人嘴。”

刘修良抬手示意上前的侍卫不要说话,他试探地问:“依大哥话中意,还有人的嘴比刀还快?”

“有。”刘修永望着正由仆役扶着上马车的陈金裘,他笑不露齿地转向刘修良,“大有人在。我先行一步回府,改日你我兄弟在叙,拜别。”

他说完顾自走开,随后由人扶着上了马车,离开了。

刘修良望着一前一后离去,且通往不同处的马车。

他含着几分笑意,说:“用我的人,还不和我打招呼。哎~还真不客气。”

……

陈金裘是在入夜后回来的,他吃了酒,眼角浮着红。

下马车时他的步伐显得局促,等由仆役老实扶着进了府门,在大门关闭后。他才轻推老实抖了抖袖子恢复如常,迈着平稳的步子走向书房。

陈金裘行步间侧首说:“去吩咐厨房给做碗醒酒汤,你盯着,做好了送到书房来。”

老实点头应了,旋即快步朝厨房走去。

书房的门被推开,陈金裘走入屋内,他抬眸一扫屋内,见白衣居坐在书桌侧角,便转身关上了门,然后转身坐在正座上。

“吃了不少酒吧。”白衣举着扇子朝他扇了扇,“这味儿重的,看来晋王的酒量非比寻常呀。”

“他喝的少,哼哼。尚书台那帮新晋都在,喝疯天了。”陈金裘手肘撑着书桌,手掌托着下巴歪脑袋,他惆怅地说,“哎呀,这金殿上顶着风头接旨,得宠的是他,跟后头扛着遭罪的是我。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

“是赈灾的事吧?”白衣一脚踩着凳沿,举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吃人嘴短,你欠着情呢。再说了,你大哥在烟州给押着,叫你干看着你肯吗?”

“是,欠人情面得想着还,但这要给满红关安排粮草,中间还夹着烟州和门州。我也是一个脑袋两只手,哪有那么大的能耐?”陈金裘的脸颊顺着袖子下滑了些,“麻烦呀麻烦,这事不好办。”

“不好办也得想办法办。我呀,托人打听了通州和盘州的情况。那些个大户的确都屯了粮,好几十座大仓,只进不出。”白衣将壶举过去要给他倒茶,“粮食是有,就是要赊账这事,的确是有些难办。”

“别介,叫了醒酒汤了。”陈金裘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倒,他高举双手舒展身体,“那些个大户,手里的粮食攥的紧。现在九州的粮草价格不一,且都是一天一个价。这定价赊账,要我是大户,我也不肯。”

白衣将茶壶放下,轻笑着说:“既然事情接到手里了,你可有办法?”

“打他邀我那时起我就在想。”陈金裘靠向椅背揉了揉脸,“价格浮动不一,给现价他们定是不肯,给高价他们怕是也不信。我觉着,那便提利息,两季五成收。”

白衣咋舌吃惊,说:“半年五成利?陈三爷,这要的是整个夏季的粮食,两州加满红关。这帐要是赊下去,利滚利你就是倾家荡产也还不起。”

“又不用我还。晋王找我办,自然是开了腰包随我花。”陈金裘大手一摆搭在扶手上,“再说了,官字两张口,这天底下和官做生意的商贾哪个能赚的盆满钵满?”

白衣听着有点不对味,他犹疑地问:“听你这话里头,还藏着刺?”

“诶,你点醒我了。”陈金裘撑起身子站起来,随后在书柜上翻找出一卷积着灰尘的卷宗,“这案子封卷有些年头了,是早些年那外九城江湖帮派倒卖军粮的案子。”

陈金裘拍了拍卷宗,吹了一口,顿时荡起一大股灰尘,他皱眉扇了扇空气。

白衣猛舞几下扇子扇风,他轻咳了两声,哑声说:“是横翁的儿子横天伙同商贾做的案?”

陈金裘回身落座,他将卷宗放在书桌上,说:“你知道这事?”

“横天就是元吉杀的。”白衣举着茶杯看茶水有没有落了灰,“横天一死,那些商贾都跑了。”

“人是抓了几个,不过都是尾巴,主犯早没影了。”陈金裘又拿起一卷名册仔细看起来,“这是我大哥当时写的册子。他这人就这样,案子没查明白,他就记在心里。这些是当时逃匿的商贾姓名。”

“拿来我看看。”白衣伸手接过名册翻了翻,顿时蹙眉说,“这人的名字怎么和我打听的那几个这么像?”

陈金裘登时起了兴致,他问:“一模一样的名字?”

白衣琢磨地细细观阅,说:“那倒不是,都差不多。多个字少个字,但去了这个字就是一模一样。”

陈金裘面色稍凝,问:“人模样记得吗?”

白衣搁了名册,说:“当时不是我去办事,若是元吉在,他定然能认出人。”

陈金裘立刻起身,他拉着白衣急匆匆地说:“走走,去找元吉问个清楚。”

白衣被他又拖又拽,只好无奈地说:“人现在在烟云阁呢。”

陈金裘闻言一把甩开他的手,他从衣架上取了宽袍披上,罩住面目,然后又急匆匆地说:“走、走。”

两人刚出门,老实便端着醒酒汤站在门前,他说:“三爷,汤——”

“不喝了。”陈金裘打断他,“后门备车,出门。”

老实定定地举了举食盘,说:“三爷,老夫人有吩咐。”

陈金裘顿足,他侧首疑惑地说:“老夫人?”

他看向老实端着的食盘,发现盘中除了醒酒汤外,还有一枚放在绢帕中的银针。

老实重复原话说:“老夫人吩咐,三爷喝汤前可用银针试试这汤,无碍在饮。”

陈金裘盯着食盘半晌,随即抬头望向内院的厢房,那处灯火已经熄灭。旋即他又垂首看向食盘,接着不发一语地将银针探入汤中,确认无误后,这才将汤饮尽。

老实搁了食盘,随即便赶车到后门,接了陈金裘与白衣,一道赶车到了烟云阁。

扶风弱柳,燕瘦环肥。

烟云阁作为内城唯一的艺伎青楼,是彻夜不休的歌舞烟花地。高官子弟,文人墨客,乃至是天横贵胄皆在其中一掷千金,为博红颜一笑。

商会在九州乃至域外搜罗的奇珍异宝都尽数聚于阁中,而甄可笑年纪轻轻,便成了烟云阁的掌舵人。

马车一到,她便已从凭栏之上瞧见,随即轻抚红袖,说:“贵客到,去请。”

侍女们都扎着双螺髻,在烟云阁,发髻的不同样式,代表着艺伎的分类和挂牌。双螺是最次的发髻,也是下人的装扮。

侍女软糯应声,随即下了楼,到门前引着白衣和陈金裘上了楼。

白衣似乎和所有人都熟识,在不长的上楼路途中,所遇到的艺伎或是才子,亦或是达官显贵都与他打着招呼。而他也一一还礼,不时还和人闲谈几句。

陈金裘见这些侍女、艺伎都和他攀谈亲密,有的一听他说话还会脸红,有的则毫无矜持地哈哈大笑。

陈金裘好奇地问:“这些人你都认识?”

白衣摇扇洒脱一笑,说:“只要你常来此地,自然都会认识。”

陈金裘纳闷地抿了抿唇,随即跟着侍女进了雅间。

雅间内装潢别致而富蕴脱俗雅意,而在曼妙轻纱飘荡间,手挽红袖的甄可笑正慵懒地靠着凭栏眺望内城夜景。

陈金裘只看到了她的侧脸,但已为其精致出尘的美貌和气质所震惊。

“小姐。”白衣于门扉前驻足揖礼,“陈三爷到了。”

“请三爷进来。”甄可笑抚弄着飘荡的纱帘,“来人,看茶。”

“多有叨扰。”陈金裘早已忘了来此的目的,他局促地坐下,然后看向白衣,“这位是?”

“哦,这位。”白衣一合纸扇介绍,“这位是这座烟云阁的妈妈,甄可笑。”

甄可笑白了白衣一眼,她笑不露齿地说:“陈三爷见谅,如今奴家在崇都隐姓埋名,甄可笑这个名字不在叫外人知道了。现在大家都叫奴家‘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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