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吗?”
“软!”
“爽吗?”
乞丐都翻白眼了,他陶醉地呻吟出蚊子般地细吟。
“爽~”
那人后撤一步,在乞丐回过神的目光里高抬起大嘴巴子,重重地砸了下去!
啪地一声骤响,那巴掌结实地贴在乞丐大脸上的瞬间震惊了元吉,那双盈着泪水的双眼在响亮的耳光声里逐渐睁大。
他张大嘴。
“哇~”
“啊!!!”
乞丐鬼哭狼嚎地趴在地上扭着腰,他捂着脸委屈地喊:“我只是吃你豆腐,你做什么要打我!”
“啊我呸!老娘的豆腐是你吃的吗?撒泡尿照照你赛过潘安了没!”那人上去抬着光溜溜的脚丫就是一脚,踹的乞丐哇哇大叫,她还在百忙之中抽空朝元吉喊,“愣着干什么?过来一块打呀!”
元吉乖乖地点头如捣蒜,眼角挂着还没流完的眼泪就笑起来,冲上去对着乞丐就是一阵猛踹。
“让你抢我糖葫芦!”又是一脚踹的乞丐哀嚎不已,“让你坏,你、你、就你坏是吧?!”
乞丐连滚带爬地躲到墙边,他跪下去抱手告饶:“哎呦两个祖宗放过我吧,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元吉还没踹够呢,他小跑着要起飞,那人立刻扯住他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拽回来。
她瞪着元吉问:“你干嘛?”
元吉抽了抽流出来的鼻涕,老实地说:“接着打。”
那人没好气地说:“不至于吧,他就抢你一串糖葫芦,可你这架势是要他的命呀。”
“啊?”元吉看看乞丐又看她,他纳闷地问,“那怎么办?”
那人松手转而一拍元吉的肩膀,然后霸气地翘起大拇指,说:“小朋友,这条街是我罩的,给个面子,放他一马。”
元吉打量着这人,首先第一眼看过去,她可能也是个乞丐。一身脏兮兮的褴褛破衫,根本瞧不出原本是什么式样的衣服。再加上那头威风凛凛的打结长发,配上英姿飒爽的眼神,尤其那脸还被垂下的长发遮住半边脸,令人无法看清全貌。
可能……
那赤脚上的脚趾分了个叉,元吉从脚又扫视回她的脸,在心里确定。
不是可能,她就是乞丐!
元吉攥着衣角说:“这是师姐给我买的糖葫芦。”
女乞丐扭头看了看左右,好奇地问:“你师姐呢?”
元吉委屈地指着乞丐说:“师姐让我在原地等她,我追他来着。”
女乞丐抱着双臂打量元吉,一身道袍,清爽干净的脸,她恍然大悟地说:“大户人家的傻儿子,明白!”
啪!
她打了个响指,豪爽地说:“我请你吃饭,就当替他赔你糖葫芦,如何?”
元吉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看她,声音小小地说:“师姐说路上要听她的,不能跟陌生人走。”
女乞丐扯住他的手握住,说:“我叫梨花,你叫什么?”
元吉望着她呐呐地说:“我叫……元吉。”
“这不就认识了嘛。”她大大方方地揽住元吉的肩膀,“我们现在是朋友不是陌生人了。走,我请你吃饭去。”
元吉绞尽脑汁思考了许久,然后怔怔地说:“我知道你的名字了。”他指着梨花,“你也知道我的名字了。”他又指向自己,“所以我们就是朋友了,这好像……没毛病。”
梨花不耐烦地一甩手,说:“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儿!走不走?给句痛快话!”
小巷茅屋的檐上正有麻雀飞落,喙里叼着蠕动的小虫,墙头鸟巢里的幼鸟叽叽喳喳地叫着。
元吉在吵闹的鸟鸣声里艰难地下了决定,他重重点头说:“走!”
梨花复而揽住他的脖子,干脆地说:“爽快!”
两人大摇大摆地朝巷子外头走,那犹自蜷缩在墙角的乞丐正想站起来溜走,可肚子不合时宜地叫起来。
咕咕叫令梨花止住步伐,她扭头喊:“傻愣的货,跟上来呀!”
乞丐摸着肚子扯开红肿的嘴角,他笑起来探着脖子喊:“好勒!”
元吉和梨花走在前头,乞丐跟在后头,三人一道出了巷子。街上的人群穿插交错,元吉差点跟丢,梨花突然伸手拉住他。
元吉怔怔地望着那手,旋即看着从身侧走过的路人,妇女牵着小孩的手,那画面令他抖了个激灵。
三人来到烟州最大的酒楼,醉仙楼。
可梨花没从大门进,她带着两人绕进小巷到了后院,旋即隔着窗户朝里头忙的热火朝天的厨子打眼色。
厨子撇了她一眼,随即说:“窗头的菜随便吃。”
梨花伸着长长的手臂从窗户旁的木桌上端来两盘菜,可都是人吃剩下的。
她挑挑拣拣拿起半块鸡腿,递过去说:“元吉,你是客人你先吃。”
元吉见了那滴油的大鸡腿就移不开眼,他挂着哈喇子就接过来塞进嘴里,吃的登时那叫个满嘴滴油。
梨花将盘子放到台阶旁,她席地而坐,乞丐坐下来也不客气,拿起被人咬过的肉就啃,一副饿死鬼投胎誓不罢休的架势。并且不消片刻就将盘子清扫干净,临了还抱着盘子伸舌头舔,比洗出来的还干净。
“诶,元吉。”梨花嘴里叼着块酥肉,“你是哪家大户的儿子?”
元吉双唇沾满了油,他想了想才说:“我师父叫齐舟真人,师姐叫江果,我住在开渊谷。”
“开渊谷?”梨花瞪大眼,“好家伙,那可是修真大派,在烟州外的岛上呢,还真看不出来。”
乞丐狼吞虎咽只顾吃。
元吉腼腆地挠头说:“还好吧。”
梨花用手扒拉地青菜塞进嘴里,说:“你就是太谦虚,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人呀,除了脑子出了点毛病,心地还是顶好的。”
元吉垂头讪笑,他飘飘然地说:“梨花姐姐夸奖了。”
“嗯嗯!”她嘴里满是青菜含糊不清地指着元吉夸,“口条还不错,是个懂事人!”
元吉侧身傻笑起来,说:“没有啦,师姐她们都说我是傻小子。”
梨花将盘子递过去,乞丐看也不看就抱在怀里。
她似随意地问:“你小时候是不是发过高烧啊?瞧你这模样也有二十出头了,不应该呀。”
元吉想了想,随即认真地看着梨花说:“师姐说我受过伤,可能伤到脑子了。”
梨花昂着脖子把浑搅着菜叶的饭咽下去,她咂巴着嘴说:“噢,原来是这样,难怪。”
话到这里就变作无声,可这时酒楼的大厅忽然响起一阵躁动的脚步声,听上去像是千军万马在整装待发。
忙活的厨子丢了锅,扯下毛巾就要往外头跑。
梨花见了扯着嗓子喊:“干嘛去呀?投胎啊?”
厨子回头就喊:“出大事了,州牧府审大案呢!”
梨花小拇指扣着耳朵,她半眯着眼说:“审谁呀?瞧这架势是要夜审天贪喽?”
厨子忙不迭地回答:“还真叫你说对了,就是审天贪。不过呀,这回审的是他儿子,烟州牧顾遥知!”
厨子忙着去凑热闹,还没等梨花回话就跑了。
梨花还顾自惬意地掏着耳朵,可乞丐突然放下舔干净的盘子,抬头看着她。元吉则顶着满嘴的油渍,注视着她。
梨花蹙眉打量着两人,试探地问:“要不……我们也去看个热闹?”
元吉和乞丐齐齐站起来欢呼,梨花登时无奈地翻白眼,随即只好颓然地站起来,带着两人朝外头走。
一到大街,放眼望去都是穿梭的人流,可此刻所有的百姓去的方向一致,都是朝向州牧府。
熙然的人流在奔跑时撞到了元吉的肩膀,他踉跄着向前摔,可一只脏兮兮的手却拉住了他。
元吉怔然地回眸,发现梨花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她一边上手温柔地抹去元吉嘴上的油渍,一边埋怨地说:“毛毛躁躁,注意着点儿。”
元吉下意识地‘嗯’了声,手也不自觉地收紧。
那手心传来的温度像是柔软的羽毛贴合上来,在把握时莫名地令心底泛甜,还暖暖的。
这种感觉好奇怪,好像很温暖,又好像很安心。
元吉视线里的梨花越过他走在前头,她握着元吉的手挤开了人群,那自信的侧脸在阳光的照射下令元吉出神发怔。
他突然好喜欢这种感觉,好想把这种感觉永远收藏在心里。
这是以前没有过的感觉,像是叽叽喳喳的幼鸟还在鸟巢里吵闹,期待的目光落在无云的天空,等待着那庇护的羽翼飞回。
此刻他莫名回想起那被妇女牵着手的孩童从身侧经过,那孩子似乎当时再朝妇女喊着一声满足的话。
好像是……
母亲。
……
外头的沉冤鼓在颤鸣,陈丘生听着鼓声,坐在书屋里发呆。
陈金裘身穿官袍走进来时他也没发觉,只是出神地注视着自己的双手发呆。
“大哥。”陈金裘轻敲了敲桌子,“该上堂了。”
陈丘生回过神的脸色仍旧呆愣,他从下到上缓缓移动目光,看着陈金裘头上的那顶獬豸冠,眸子在短暂地凝视后移开。
“陛下的圣旨里命你主审。”陈丘生微微侧身,“你去便是,我……还是在此等候吧。”
陈金裘见他神色颓唐,便挥手令下人退出去。
陈金裘站在一旁劝慰,说:“我知大哥与那顾遥知有情谊,此案本不该让大哥出面。可大哥,你应当知晓你为廷尉正,也是刑狱上下官员的表率。你若不出面,这传出去叫那些寒门学子如何看待你?又如何看待我们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