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尽量让自己不要颤声，不断给自己催眠，她是来工作的。

回南清之前，苏云想过也许会遇到卫恒，届时她是假装陌生人和卫恒擦肩而过呢，还是大方上前说句“你好”呢？

却不曾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相遇，猝不及防。

其实，这几年苏云不时会从媒体上得知卫恒的消息，倒不是刻意关注，她一直有看新闻的习惯，卫恒不时被登报，且与庄姜一同出席的场合极多，最近记者更是大胆揣测俩人是不是好事将近。

思及此，苏云眼神一黯，笑容愈加得体。

卫恒看着熟悉的久违的笑容，一时看得入迷没有说话。

“真是不好意思，我是今天替同事来代班的翻译，我叫苏云，没迟到吧？”

“喔，没事。”卫恒回神，随意道。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是说替同事代班没事呢，还是她迟到了没事？

苏云也懒得管，人卫总不怪罪就好。

“你好，苏翻译官。”卫恒伸手右手，等待苏云的回应。

苏云低头，这只手骨骼分明，手指修长，若是细看，会发现微微有些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早已过了正常等待时间，至少在小宝看来是，俩人大眼瞪大眼，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

卫恒耐心极好，也不尴尬，手一直举着。

“你好。”苏云终是握住了这只手，只是正常社交罢了，没必要躲避。

“一切靠你了。”卫恒轻轻握住苏云的手，一会儿便放开，十分有礼。

苏云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翻江倒海，这句话唤起了过去的记忆，那些她以为遗忘却清晰的过去。过去每每她陪同卫恒出席活动，他就会这么说。彼时戏谑成分偏多，现在多了几分真诚。

“不敢当，我只是当传声筒的工作，主要还是看卫总您的。”苏云道，压住其他的情绪。

“卫总，卢卡先生就快到了，您是和苏翻译先上去呢，还是？”小宝很不识相地打断他们。说完后和苏云点头微笑，算是打招呼。

“我和你一块儿等。”卫恒说完，转过身不再说话。其实这种小场面他根本无需亲自下楼迎接，更何况对方还是巴巴找上门来求合作的，他大可以放高姿态。

可不知怎么就想着下楼来看看，结果真有宝贝等着他。看来冥冥中自有安排。

“好的。”小宝站在卫恒身旁，静静候着。

苏云见状，便也站在一旁，目视前方，沉默是金。

一时间，三人都没有出声。

苏云是在回忆，过去的片段不断从尘封的匣子里飞出，她拼命压制。

卫恒不知在想什么，也不曾开口。

小宝倒是想和苏云寒暄一番，但又担心苏云恨屋及乌连带着不愿搭理他，怕自己尴尬，便也没开口。

好在这般诡异的氛围没维持多久，客户来了。

苏云立刻抛开其他一切，进入工作状态。

卢卡先生很年轻，目测三十岁左右，高鼻子，白皮肤，深眼眶，长相英气，身材挺拔，尤其是一双腿，长而直，堪称完美。

苏云敬业翻译的同时不由得在卢卡先生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卫恒察觉，悄悄挡住苏云的视线，自己和卢卡先生并排走，苏云跟在卫恒另一侧。

一行人进入卫氏大楼。

-

两小时的会议结束，初步谈判较为顺利，苏云松一口气，没出什么差错。

苏云等着彼此握手说再见，然后便功成身退，之后的口译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然而，手是握了。但卢卡道：“卫总，很高兴和你见面，难得来南清一趟，想问问有什么地方美食吗？”

这话卢卡是用英文说的，他的英文日常简单交流没问题，但作为工作语言就比较吃力。

“倒是我疏忽了，”卫恒笑道，用英文回道，“这样吧，我做东，请您和瑟琳娜小姐共进午餐。听说您对我国文化极感兴趣，我虽不才，但也略知一二，可以陪您边吃边聊。”

瑟琳娜是卢卡秘书，前凸后翘，金发碧眼，精通英德西三门语言，对中文也知之甚少。

“那真是太好了，”卢卡很是兴奋，接着拽了句古文，“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苏云心道，中文说得还可以，音准还是不错的。

卫恒说着就要同卢卡一同出去，苏云本着礼貌原则，及时向卫恒道：“那个，卫总，我……就先走了，之后的事项我的同事周末会继续跟进的。”

卫恒似是才想起来苏云，回头道：“你跟我一起去。”

苏云：“……”早知道就不出声了。

雇主一句话，胜似一道圣旨。

苏云只得跟去，边吃边听边翻译。

南清饭店，一桌饭吃出天价，苏云以前跟着父母来过一次，印象深刻。

既来之则安之。

苏云脑子运转了一上午，肚子饿极，一桌子菜大半进了她的胃。

卫恒见苏云夹了好几次烤鸭，之后转远了又看了好几次，便自然地转转盘，将烤鸭转到苏云前面，自己夹一旁的青菜。

苏云暗喜，赶忙夹了，吃得津津有味。

卫恒瞥眼瞧见，嚼着青菜，嘴角微扬，

卢卡对美食文化的兴趣远大于美食，不停发问，以至于苏云在吃的同时使出浑身解数翻译那些菜名。

卢卡对东方文化是真的热爱，一顿饭下来，已经快把上下五千年问完了，其中对佛教尤为感兴趣。

“南清想必有很多的佛教寺庙了，有时间倒想去看看。”卢卡道。

“这个简单，如果下午您有时间，我可以陪您一起去。南清有个三清庙，是本市最大的佛教寺庙，也是绝佳的景点。”卫恒从善如流，自然引出话题。

卢卡果然答应，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客气，忙说自己有时间，极快起身，请卫恒带路。

苏云是说什么也不想陪着了，她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完全可以拒绝。

卫恒轻轻“喔”了声：“苏小姐不知道么，只要雇主有需要，你就必须陪同，这是合同规定的。如果你不想去了，现在就把你的同事叫来。”

苏云很想翻白眼，她怎么叫，怎么叫？

卫恒见苏云不说话，知她妥协了，脸气鼓鼓的，看得人想捏一把。

手机响，卫恒走到一旁接电话。

“嗯，下午没行程就行，我陪卢卡先生随处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