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眼见赵铭虬与赵铭雄两个长老唇枪舌剑一番后,耐不住火气又要大打出手,一直端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的大长老终于忍耐不住,低声喝斥了一句,登时整个半山堂都摇动了几下,一股恐怖的气息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眨眼间,原本热闹如菜市场般的半山堂霎时间安静下来,恢复了应有的肃穆,无论是剑拔弩张的赵铭虬与赵铭雄两人还是旁观打酱油的其他长老纷纷收敛声息,低眉顺眼的回到各自座位眼观鼻,鼻观心,宝相端庄,一派威严,颇有几分德高望重的长老风范。
“……”苍夜与赵萌萌二人再度无语,面面相觑,原本在他们心中高高在上的族老会诸长老在他们心中的地位直线下降。
只是经过这一打岔,无论是先前抢先飙定罪的赵铭雄,亦或是抓住机会挖坑准备埋人的苍夜二人的打算都算是落空。
“这或许就是大长老的意图?”
苍夜低着头,一副老实谦恭的模样,脑海中却是将先前的一幕仔细回顾了一番,终于察觉到其中的异常之处,对主座上那位状似昏昏欲睡,实则在默不作声间将所有局势一手掌控的老人心存了敬畏。
果然不愧是族老会的老大,将赵家堡近五十万人管理得井井有条,在赵氏内部的影响力甚至在家主赵云松之上的强势人物。
“你是我赵氏嫡脉赵云燕那小妮子的女儿?”大长老形如枯木的脸孔上露出一抹缅怀之色,看着赵萌萌低声问了句。
赵萌萌怯生生的抬起头,细声细气的应道:“回大长老。我就是!”
“云燕是我赵氏不可多得的天才,可惜后来误入歧途。不听家族劝告,最终早夭而亡。”
大长老声音低沉。似在惋惜,又似在劝慰,却又夹杂着一点警告的意味,只是这种意味深长的话对年仅**岁的赵萌萌来说,却无异于对牛弹琴,听见涉及自己亡母的话,大眼睛眨巴眨的就往下淌出泪来。
一时间,整个大堂内安静一片,就只有一个小丫头片子哽咽着往下流着泪水。九个耄耋老者大眼瞪小眼,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像是一群为老不尊的老不死在联手欺负幼小,即便这些族老会的主事长老们面皮厚比城墙,但面对着一个如此年幼的小姑娘不停抹眼泪的委屈状,还是觉得颇为别扭,尤其是一些顾惜颜面的长老更是不安的扭动身躯,左顾右盼,如坐针毡,目光飘忽。似是想要离开此地。
话说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要是这一幕被别人看到了,传到外面,那可就成了赵氏族老会九大长老联手欺负一个母亡父病,年不过**岁的小丫头片子?
“咳咳……”
终于。大长老终是顾惜颜面,没有让这幕尴尬持续太久,轻咳一声。向赵萌萌正色道:“小丫头,你莫哭。有什么委屈你和我说。”
“和你说又有什么用,你又帮不了我。呜呜呜……我好命苦啊,我娘不要我了,家族也不要我了,到哪都被人欺负,难道这世上真的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吗,呜呜呜呜……”
小丫头似是没有意识到和谁说话,头也不抬,使劲的抹着眼泪,哭嚎得更加大声,直把四周那些长老一个个臊得尴尬不已,纷纷转过目光,或抬头望天,或低头数蚂蚁,只是那眼角的余光却是不约而同的瞟向一处。
话说,这种让某人吃瘪的场景可不多见呐,咱们这些不相干众还是继续打酱油吧。
“……”
大长老满是皱纹的脸孔无言的抽了抽,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隐晦目光,只觉浑身像是被虫蚁在啃咬,一身白袍无风自鼓,片刻后方才恢复原状,一副精力不济的样子,揉了揉太阳穴,道,“你且说,只要不违反咱们赵氏族法家规的事,我还是能为你做主的。”
“真的吗?大爷爷?”赵萌萌停住哭嚎,透过指缝朝主座上的大长老望去,脸颊上犹自挂着未干的泪痕,一副“你莫要骗我,再骗我,我就哭给你看”的模样。
“大爷爷?好吧,这个称呼不错。”大长老怔了怔,抬了抬手,笑道,“你说,我作为族老会的大长老,在一些事情上还是能做到说一不二的。”
“呜呜呜呜,大爷爷,我要告状!”赵萌萌闻言,大声哭嚎了几下,尔后抹了把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大长老挺了挺腰,眼中露出兴趣的神色,道:“告状?有趣,你说,你要告谁,为什么告?”
“我先要告一些坏蛋,他们故意刁难我们,明明我们已经出具了身份铭牌,他们还不让我们进赵家堡,差点让我们错过前往善功堂报道领接任务的时间。”
“我还要告那几个白狼骑,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甚至连话都不说一声,见面就拿刀劈我们,要不是我的武卫有点本事,早就被杀死了!”
“呜呜呜……我究竟犯了什么错,不过是遵从家主的指令前来善功堂领接任务,竟然招惹白狼骑出手对付?”
赵萌萌的声音稚嫩中带着浓浓的委屈,就像是一个被欺负的孩子向家长告状,小模样委屈极了,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只是她每一句话都是直戳要害,每每点到了事情的关键,几句话功夫,就把事情勾勒得一清二楚,甚至无须族法家规,就可判个对错。
一时间,整个半山堂内一片寂静,只有小丫头哽咽的声音不断回响,其他主事长老这一刻收起了看戏的心思,一个个端坐如雕塑,只是一个个眼神却是如有实质般不断的瞟向锦袍赤面的赵铭雄。
似乎,大篓子是这位一手捅出来的吧?那收尾的事自然也交由这位来办吧,咱们继续围观打酱油,搬凳子看戏吧,最多等会那两个活宝闹腾起来,再堆堆柴,添添油,拉拉偏架什么的,至于其他,不是还有大长老在嘛。
赵铭雄心中大叫不好,感受到四周望来的满是戏谑的眼神,脸色一变,再度起身,浑身气血汹涌澎湃,体内似有一头凶狼咆哮,声势极其骇人,冲着赵萌萌喝道:
“你胡说,明明是你们嚣张跋扈,仗着有家主撑腰,无视规矩,纵马冲撞城卫,被阻止后凶性大,将他们残忍打死,尔后被路过的三名白狼骑阻止,又施展阴谋诡计,将他们害死!”
“说,你们究竟是用什么诡计谋夺了三名白狼骑的性命?如实招来,或可轻判,否则定斩不饶!”
“哇……”
回应赵铭雄的,是赵萌萌惊天动地的哭嚎声,泪水如决了堤的洪水,一个劲的往外流淌,娇小的身子跌到在地,低头一声不吭的抹泪,恍如被整个世界遗弃,浑身透着一股悲凉的哀意。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赵氏族老会传功长老赵铭雄,一袭得体的锦袍,红光满面,白梳得一丝不苟,此时他怒气勃,双眼圆睁似要吃人,周身气血澎湃,一副即将大打出手的样子,凶神恶煞,可止小儿夜啼。
这样的场景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恶霸在欺负弱小,足以激起任何心怀怜悯之人的强烈反抗。
“我说小姑娘,你哭甚?我又没凶你!”
“哇~呜呜呜~”
“那个,我真没凶你,只是就事论事!”
“呜呜呜呜~”
“别哭了,这是半山堂,成何体统!”
“呜呜呜呜呜~”
“那个,你不要哭了,咱们有事说事,刚才我不过是大声了点。”
“哇~~”
面对油盐不进,怎么劝都劝不住的赵萌萌,便是滚刀肉般习惯打赖耍泼的赵铭雄此时都无计可施,龇牙咧嘴,咬牙切齿,在一众戏谑的目光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要离开却又不甘,所剩无几的老脸今儿丢得一干二净,臊得无地自容,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某人东窗事了,心惊肉跳了吧?不然,怎的连小姑娘都吼哭?”安份不到一刻钟的赵铭虬自是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跳将出来,冷哼一声,便走到赵萌萌身前蹲下,脸上浮起一抹慈祥的笑容,道,“小萌萌,我是你铭虬爷爷,别哭,来,你把事情的经过相信跟我说一遍,我保证,若错不在你,绝不会让你受丁点委屈!”
“哇……”
“刚才,大爷爷,说他做主,结果……”
“呜呜呜……”
面对“和蔼可亲”的赵铭虬,赵萌萌似是不买账,流着泪,断断续续的说了句,却是让原本一脸笑容的赵铭虬僵在当场,用眼角的余光瞟向身后那位此时脸色勃然一变的白袍耄耋。
苍夜静立远处,低头不语,仿似一块石头,将存在感降到了最低,在他人看不见的角度,遥遥冲赵萌萌比了个大拇指。
这小丫头看似懵懵懂懂,实则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身怀一颗赤子之心,嬉笑怒骂都是情真意切,没有丝毫作伪,此时她在这半山堂一哭,却是胜过苍夜辩驳的千言万语,便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大长老,此刻都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