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你还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吗?”
徐千屿摇头:“不记得了。”
系统:看你脸上的笑,我觉得你在骗我。
徐千屿翘着嘴角穿衣,她当然模糊地记得:昨天晚上“娘”来看她了。
不过她知道那都是自己的幻想,便权当一场好梦,不想同别人说。
不过,娘关于“灵根”“灵府”的教导,却一字不差,全记在心里。徐千屿想到此处,忽然起疑。因为她不可能幻想出自己都不知道的内容。
难道,昨天有修士来提点过她?
她脑海里闪过一人,但又觉得不大可能。
她看到桌上的内功书籍,便抱起来,去找师兄解惑。她已经许久没见师兄了,偶尔也应该刷个存在感,以免在进内门之前,他把自己忘了。
出门时,徐千屿碰见个瘦弱的女修徘徊在门口,一见她,目光紧张地看过来,似欲言又止。
徐千屿:“这谁?怎么感觉她在看我?”
系统:“没印象,她好像不是主角,应当是个路人。”
徐千屿见她不出声,没有理她,那女修巴巴地看着她从面前走过,始终没敢开口。
书摞在了沈溯微桌上。
沈溯微拿起一本,翻了一翻,见里面密密匝匝画满了圈,其他书也都是如此,倒是看得极为认真,出乎预料。他不动声色,抬眼看徐千屿:“想要解答?”
徐千屿点点头。
但她看见沈溯微似乎并没有为她解答的意思,他将书合上,堆在书桌一角。
可惜了,现在这些问题都无关紧要。
沈溯微将书摆整齐。
都是因为灵池里长了树。
徐千屿忍不住问道:“沈师兄,你近日很忙吗?”
她问题太多,回答起来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上一世师兄便繁琐事务缠身,动不动就要出门,没那么多功夫一一解答也是正常。
沈溯微默认,又道:“书放在我这里。回头我一一批注给你。”
徐千屿心怀愧疚:“那……你在不忙的间隙批注就好了。”
沈溯微道:“在我还你之前,停修内功,以免行差走错。”
他抬头,见徐千屿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停修?”
怎么,无真师叔抓得还挺紧。
弟子不该置喙尊长,但他的确不大明白,既如此严格,却又为何单从第三节讲起,叫人连基础都筑错,这么久了还没有发现。
“如何?”沈溯微抬眼看她。师兄的眼尾原本微微地上挑,有一种含蓄收敛的秀雅。他平素不常直直视人,若分毫不退,目色如锋利剑光,面无表情,倒有些压人。
徐千屿叫他看了一会儿,咬咬牙:“行吧。”
沈溯微亦道:“好。”垂下眼,任她告退了。
徐千屿回去时,又碰到那名奇怪的女修盯着她看,目光饱含着期许和不安。她扫她一眼,一阵风似地走了过去。
“等一等。”
她果然叫住她。徐千屿转身。
女修跑到了她面前,手捏裙边,冷汗直流,哆哆嗦嗦,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全部倒了出来:“徐师姐,我名叫虞楚,也是外门弟子。我听说,听说……你你和陈铎势不两立,他亦是我的仇人,我愿意,带着全部身家投奔你,为你驱使!”
说完,仰起小脸,视死如归地看着她。
“……”徐千屿原本还算好奇的脸,登时沉了下去。
她还以为这女修是为她的魅力吸引,谁成想是这么个原因。偌大一个蓬莱,就没有一个喜欢她,主动和她做朋友的人。
“身家?你有什么身家值得我稀罕。”虞楚看到徐千屿面色阴沉,抱臂冷笑道,“我身边不缺朋友,单缺一个伺候我的丫鬟。”
大家都是同门,这话说的趾高气扬,甚为轻侮。眼看虞楚面色讶然,眼里含里泪水,徐千屿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虞楚却在身后大喊一声:“可以!”
不就是做丫鬟吗。丫鬟都不会像她从前那样,动不动就被□□打脚踢。
徐千屿没有理她,径自进了屋,走到无真面前。
少年睁眼看她,在他开口劝学之前,徐千屿鼓起勇气,直接把梦影筒关了。
她松了口气,又朝梦影筒拜了拜:“不好意思了师叔,待我得了师兄解答,必然加倍勤勉练习。”
徐千屿这几日既不练内功,也不想去擂台,便多了很多空余时间,琢磨一下如何做生意。
系统看着她每日拿着小盒,小瓶,神秘地在院落中收集各种花瓣,露水,又捉了些蝴蝶,又将自己从凡间带来的珍品重新分拣一遍,不知想干什么。
此时,虞楚亦在家里研究,如何做好一名丫鬟。
依照她在家时稀薄的记忆,丫鬟会和小姐形影不离,吃住都伺候小姐,并且负责记住小姐的各种琐事,必要时候加以提醒。
翌日一早她便出现在徐千屿阁子外。眼看快到了上学时间,徐千屿的门窗依然紧闭,不由担心起来。她排演了三次,终于在第四遍闭着眼睛,勇敢地敲响了窗户:“小姐,您起了吗?”
窗户开了。
徐千屿头发散着,脸色极为阴沉,那双冷艳跋扈的黑眼睛在她脸上一扫,叱道:“你是什么东西,在这里大呼小叫。吵死了,滚出去!”
窗户嘭地关上,虞楚手还悬着,浑身颤抖起来。
徐千屿骂人,劈头盖脸,很有气势,令人心惊肉跳,忍不住怀疑自我。
虞楚不敢回忆刚才的画面,只绝望地心想:完了,她将徐千屿彻底得罪了。
她已经惹了陈铎,如今又开罪了徐千屿,她可是能揪着陈铎的领子拳打脚踢的人,凶恶起来,比陈铎更甚。往后两面夹击,她,她还有活路吗?
她想走,但走不动,腿脚一软,跪在了院子里,面色惨白地抖了起来。
一刻钟后徐千屿匆匆起床洗漱,穿戴好出门,一出门便吓了一跳,因为有个人跪趴在她门口绝望地哭,愕然:“这谁?”
系统:“……是虞楚。你还记得吗?你早上不大清醒的时候,推窗骂了她。”
徐千屿走到她面前,低头,提着她的领子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虞楚的一双眼睛本就大,饱含着泪花时,白花花的一片,很是可怜,像待宰杀的兔子成了精。她惊恐地看着徐千屿,片刻,闭上了眼睛,但并没有拳头招呼在她脸上。
徐千屿将她松开,抱臂,有些疑惑地喃喃:“炼气第九层。你比我还高一层呢,干嘛怕成这样。”
方才她触到虞楚的脖颈,已探知了她的修为。
虞楚十分意外地睁开眼,又挨了徐千屿当头呵斥:“你给我说清楚。我又没刁难你,你为什么一大早在别人房门口跪着?”
“不是,不是你。”虞楚连忙摆手,心里也知道此举万一给别人看到,会造成误解,徐千屿生气是理所应当,“是我,是我腿软……”
徐千屿本就起得迟,再听她结巴下去要迟到了,便抛下她,匆匆往校场赶去。虞楚一怔,徐千屿和她想的并不一样,追了上去:“小姐,小姐……”
徐千屿并未回头,见虞楚快步追上来,冷着脸道:“不要一大早来叫我。我不清醒的时候,是会骂人的。”
虞楚一面追她的步伐,一面怔怔点头。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刚才,她是在向她解释吗?
虞楚此时方想到自己还带了用于讨好徐千屿的见面礼,便将那盒饼糕捧起:“小姐,这是我做的饼糕……”
徐千屿扫了一眼,并没有接。
虞楚恍然大悟。她是丫鬟,怎么能让小姐拿着东西呢?便将饼糕装好。片刻后,徐千屿手里提的书袋,也到了她的手上。
一路跟到了学堂,虞楚掏出准备好的帕子,在徐千屿一屁股坐下之前,拦住她,帮她擦了擦玉凳。
身旁的人讶异地打量她们,朝她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虞楚动作一顿,脸上火辣辣的。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心一横,大声道:“小姐,请坐。”
她以为在众人面前伏低做小,做足了面子,能讨好徐千屿,然而徐千屿目露嫌弃,抱臂坐下,并没有理她。
她心中大为忐忑,惨白着脸坐在小姐旁边,反思自己的言行。
徐千屿觉察旁边有人,倒看了她一眼。
因她气焰嚣张,独来独往已久,没有什么人敢坐她旁边,虞楚是第一个。
中午的时候,虞楚再次殷勤地打开了饼糕的盒子,推到了中间。虽然徐千屿并不一定看得上,但这是她唯一能提供的,也要积极地表现。
饼糕金黄松软,一朵一朵做成梅花形状,整齐地排列在木盒中,散发着香喷喷的热气。
卖相倒是不差,徐千屿扫了一眼,也觉得饿了,便拿了一个塞进嘴里。
虞楚的心重重地跳了起来。眼见小姐吃了一个,仍然是那副脸色,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但她吃完了,又抓了一个。
片刻,又吃了一个。
虞楚掐着自己的手,强迫自己不要露出太喜悦的表情。徐千屿已经用行动证明,她的饼糕是有价值的,她亦是有价值的。
徐千屿品尝完了一排,骄矜地点评道:“你应该加一些薄荷叶。”
虞楚:“!!明天就加。”
徐千屿面不改色:“覆盆子,金银花……”
虞楚抄起了本子,一一记下。
虞楚偷偷地观察徐千屿,在“覆盆子”的后面一页,记下一些小姐的脾性。徐千屿上课时倒很专注,目视前方,也不多话,偶尔发言,也是言之有物,有理有据,不似陈铎那等虚伪张扬之辈。
徐千屿记笔记时,便瞥见一根毛,投影在她书上,很是无言。虞楚每悄悄回一次头,她翘起的发丝的影子便晃动一下,还以为她不知道。
想想虞楚,她不仅发髻梳得乱,弟子服也穿得很随便,长长短短,纽扣也搭错了,她早上出门乍一见跪着的虞楚,还以为是收破烂的人在乞讨。
真没见过比她还不能自理的人。
待晚上虞楚帮她把书袋提回,送到门口,徐千屿将书袋和她的手臂一并抓住,拖进了阁子,关上了门:“进来。”
虞楚瑟瑟发抖地看着四面黑屋子。
她小时候,亦是见过很多主子,表面上宽容待下,关起门来,就用银簪扎丫鬟的手指。若是那段日子心情不好,丫鬟手上,没有一块好皮肤。
她咽了咽口水。镜中,徐千屿的脸笼在隐含阴暗中,显得喜怒莫辨,有些阴森。
“你的头发梳得太乱了。”徐千屿自镜中冷冷看她,果然发难,“做我的丫鬟,会丢我的人。”
“小姐……”
徐千屿一拽她的头发,虞楚闭上眼睛,然片刻又睁开:虽然动作有些粗暴,但徐千屿只是将她的发髻松开。还拿起梳子,不甚熟练地帮她梳了两下蓬乱的头发。
但只梳了两下,她又不高兴地丢下了梳子,梳子碰妆台的声音,将虞楚吓得心惊肉跳。
小姐果然是喜怒无常的。
“你起来。”徐千屿将她揪起来,自己坐在镜前,将发髻也拆了。
她不仅只会这一种发型,刚才她还发现,她只会给自己梳,不会给别人梳。
虞楚站在一旁,看着小姐把头发散了,再一步一步地重梳回去,侧眼看来:“你学会了吗?”
“学会了!”虞楚哪敢不会。
“以后就这样梳头,听懂了吗?”
过了一会儿,镜子里出现了两名双螺少女,一个明傲,一个胆怯。昏暗烛光里,宛如大狐狸带着跟班小狐狸。
“……”虞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一向是随便梳头,发髻扁扁的,向两面松散,没什么精神,如今发髻翘起来,还用水服帖了,衬出清秀的五官来,镜中人不太像她,倒有些不敢认了。
不过,换个发型也好,算是与过去的自己割席了。
虞楚又吃了一惊。因徐千屿随便抓了两个看起来就很贵重的赤金发梳插在她头上,她挣扎起来,徐千屿便蹙眉:“烦死了,别晃来晃去。”
虞楚不敢动了。
又片刻,她看向镜中的自己,发间戴了不少首饰,光明闪耀,倒好像真的有些徐千屿的味道了。
她忽然心定了一些,甚至敢于仓促地笑了一下,又赶紧收回。打扮成这样的自己,仿佛也沾染了一点小姐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