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毅开心地喝着腊八粥。
腊八粥又叫八宝粥,是他很喜欢的一种粥，今天他妈妈特地早起给他熬了一锅，软糯香甜，吃起来特别的暖胃。
而且,他妈妈还请了半天假陪他,让少年的心情就像正在吃的这碗粥一样,又暖又甜。
这时察觉到什么,许毅侧头看过去,就见蹲在矮凳上的小白猫，正睁着一双漂亮的浅蓝色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雪团,你怎么不吃啊？”
少年伸手揉揉小猫的头顶，说道，“这是牛肉,特别好吃的。”
当然，主要还是贵。
比起平价的猪肉和鸡肉，牛肉在普通人家的餐桌上，算是肉类中比较贵的那种了。
在许家,也就在比较特别的日子,偶尔会吃一次,过年过节的都是鸡鸭鱼居多。
林星陌感受着他的抚摸，最后还是低下头,伸出舌头舔了舔碗里香喷喷的牛肉片。
虽然很想知道许毅双腿残疾的原因，但显然，作为一只猫,他没办法开口询问。
更何况少年时期的许毅,也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未来的遭遇,所以他只能等回去后再问许毅了。
不过……
杜妈妈煮了腊八粥，也就是说，今天是腊月初八？许毅是在这一天生日吗？
林星陌不禁想道，那现实里，许毅的生日也差不多要到了。
对于生日，林星陌没怎么重视过，自他有记忆以来，也没有什么人重视过他的生日。
他的记忆是从小学时候开始的。
那时他的父母很忙，他们刚在星海市隔壁的黎市稍微站稳了脚跟，每天都要忙着做生意，对他这个小儿子自然也多有忽略。
现在回想起来，也可能是因为他小时候并不在他们身边长大，所以感情才比较淡薄吧。
当然，也可能是他本身就不讨喜。
毕竟他感知不到情绪，对所有人都很冷淡，不像哥哥一样开朗活泼会说话，在大人口中是个孤僻内向的孩子，而在同龄人眼里则是个小妖怪——
因为他的眼睛颜色跟别人不一样。
他早就习惯了在家里扮演一个透明人，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即使在学校里遇到了麻烦，也习惯自己解决。
当然，除了忽略和不怎么亲近外，家里人其实对他不错，该给的物质都给了——
他想要学画画，父母没有反对，他来星海市念书，他们就为他在学校附近的云杉小筑买了一套房子……
林星陌将牛肉吃光，抬起爪子开始舔毛，也收回了飘远的思绪。
几天没有舔毛了，他竟觉得有些想念。
等洗了把脸，将嘴巴周围的毛发擦干净，他才再次抬起头，望着正低头喝腊八粥的少年，从他眼角眉梢的笑意，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愉悦。
林星陌忍不住想，或许回去之后，可以给许毅过个生日……
小许毅并不知道他的小猫咪在想什么，面对母亲的再次询问，他认真说：“能养雪团，就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顿了顿，他说道，“妈妈，不如你给雪团做件衣服吧？它最近老是跑出去玩，每次回来身上都脏兮兮的……”
什么？穿衣服？
本来懒懒散散的小猫咪，一下子支棱起来，它瞪大一双蓝眼睛望着小许毅，随即又看向了少年对面的杜妈妈。
见这个家唯一的女主人，竟然也点了头后，它顿时惊恐地跳下了矮凳。
穿衣服？才不要呢！
然而，小猫咪的反抗是徒劳的。
它刚跳下矮凳，杜含蓉长手一伸，就将它从地上捞了起来。
“确实有一点点脏。”
她抱着小猫咪打量了一番，然后点点头说道：“给它做个小马甲裹一下吧，刚好要过年了，小雪团也得穿新衣服。”
“喵。”
小白猫抗议地叫了一声，然而并没有引起重视。
杜含蓉抱着它，一下一下地给它撸毛，显然心情很不错，她笑眯眯道：“小雪团待会也跟着我们一起出门吧。”
“雪团也可以去吗？”许毅有些惊喜。
本来杜含蓉只是临时起意，但看儿子这么高兴的样子，她又觉得自己这个点子确实很不错。
“当然，雪团现在也是我们这个家的一份子了。”
“嗯！妈妈你说得对！”
被杜妈妈抱起来蹭脸的小猫咪，就很懵。
林星陌听着他们的对话，一头雾水地歪了歪脑袋。
他们待会要去做什么？
为什么许毅看上去这么高兴？
吃完饭后，杜含蓉收拾完碗筷，就回了房间。
她从衣柜里拿出一条颜色鲜艳的印花连衣裙，外面再搭一件厚外套，又把平日挽起的头发放下来，梳成好看的辫子。
杜含蓉也就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五官秀美精致，平时因为去工厂上班，穿着十分朴素，今天只是稍微打扮一下，就美得让人眼前一亮。
她也没有涂脂抹粉，但素颜已经很好看了，简单地涂了点润唇膏，就拎着包走出了卧室。
当她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连林星陌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而许毅也换了身新衣服，还把书包拿了出来，准备把小猫咪塞进去。
这时，杜含蓉就笑着将一个新的书包拿了出来，说道：“以后这个书包，可以拿来装书，旧的就用来做雪团的专属猫包。”
“妈妈，这个书包……”
许毅皱了皱眉，并没有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因为收到礼物而高兴。
“你的书包太旧了，还破了洞。”
杜含蓉指着他旧书包上的小破洞说道。
“这个新的好看又结实，还印了孙悟空，是不是很好看？妈妈是看到有打折才买的，没花多少钱。”
到底才满十周岁，许毅最后还是接受了新书包，看他爱不释手，将书包拿回房间郑重放好的样子，就知道他其实很喜欢。
然后，他就将小猫咪放进旧书包，背着它一起出门了。
林星陌待在书包里，少年没把拉链拉严实，他能从拉链缝隙钻出来往外看。
杜含蓉骑了她的自行车，许毅坐在后车架，难得被她一起载出了门。
林星陌探出脑袋往外看。
今天天气晴好，气温也不是很低，风吹过来有些冷，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的确是个出门的好天气。
这条路，并不是许毅去收易拉罐走的路线。
道路两旁栽着高大的行道树，四季常青的树种，在南方的冬天看上去依然郁郁葱葱。
阳光从树叶缝隙照射下来，随着自行车的行进，光影不断变化着。
安详静谧，平凡却并不平淡的一天。
很快，杜含蓉就载着儿子来到了目的地。
林星陌探着脑袋张望，发现这竟是一家照相馆，杜妈妈是带着儿子来拍照的，难怪出门前，两人都好好打扮了一番。
今天刚好周日，照相馆里生意不错，杜含蓉只好带着儿子在外面排队等待。
老板娘冲了茶水招待她们，顺便跟她们先谈好拍照的数量和价格。
在这个手机还没有普及的年代，照相馆的定价还是蛮高的，但杜含蓉没有在这方面吝啬。
事实上，儿子平时靠自己赚零花钱，自己买文具和练习册，已经为她节省了一大笔花销了，今天儿子生日，她不想委屈了他。
而且，这样一个美好的日子，她也希望能用照片记录下来。
“猫也能一起拍吧？”杜含蓉问道。
“当然可以。”
老板娘看了眼少年怀里抱着的书包，浑身雪白的小猫咪从敞开的书包拉链探出头，一进来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小猫很可爱啊，一看就有灵性。”
听到老板娘对猫咪的夸奖，许毅微微一笑，伸手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被他挠得有点舒服，林星陌忍不住遵循猫咪的本能，眯起眼睛，抬高下巴享受少年的服务。
却在这时，他听到照相馆的老板娘说：“待会就只有你和孩子拍吗？既然是给孩子生日拍的纪念照，你丈夫不一起吗？”
老板娘话音刚落，林星陌就感觉少年的手指僵住了。
他睁开眼睛，便看到少年脸上的笑容已经淡了下来，而旁边的杜含蓉，笑容中也多了几分不自然。
“嗯，他不来，只有我和我儿子。”
她含糊说道。
林星陌不由看看她，又看看少年。
对啊，一直没看到许毅的父亲，是像他的父母一样去了外地工作，还是说……他已经去世了？
他的心中升起疑问，但杜含蓉已经带过了这个话题，继续兴致勃勃地跟老板娘讨论待会该怎么拍。
而许毅……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捏紧了书包拉链。
等了大约半小时，终于轮到杜含蓉和许毅了。
上一位拍摄的是一个三口之家，也是父母带着孩子过来拍照。
结果那个小女孩从拍照的房间出来，一看到许毅书包里装着的小猫咪，顿时就走不动道了。
“爸爸，我也想跟可爱的小猫咪拍照！”
正等着他们出来好进去的杜含蓉，不由得顿在原地。
那两位家长听到女儿的要求后，面面相觑了一下，最后在小女孩的软磨硬泡下，只好腆着脸跟杜含蓉商量，能不能把猫咪借给他们。
杜含蓉有些懵，其实她并不太擅长跟陌生人相处交流，刚要开口拒绝，就听到儿子说：“可以啊，拍一次五块钱。”
一次五块钱？
儿子这出价是不是太狠了！
杜含蓉一天的工资也就十几块，她觉得儿子这要价太高了，都比一些景点的合照要高了。
那对家长显然也是这么个想法，“小朋友，你这也太贵了，五块钱至少得拍五次吧？”
杜含蓉：？
许毅看着面前这一家三口身上的衣着，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两次。”
两个家长明显觉得坑。
然而，林星陌已经跟小许毅培养出了良好的默契，此刻，他两只爪子扒拉在书包上，睁着一双漂亮的蓝眼睛，眼巴巴地望着那个小女孩。
“喵～”
最后又使出了从奶牛猫大佬那里学来的卖萌术，一下子就俘获了小女孩的心。
“爸爸，爸爸，我要跟小猫咪合照！它真的好可爱啊！你说过今天都听我的，不能赖皮！”
小女孩再次施展软磨硬泡攻击。
这对父母彻底败下阵来，只能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三次！五块钱最少拍三次！”
许毅勉为其难，“行，那就成交。”
最后，他们两家人一起进了拍照的房间，小女孩穿着美美的裙子和小猫咪站在镜头前，在摄影师的指点下，做出各种pose。
小猫咪很有灵性，跟小女孩配合得很好，让两位家长看了也觉得很满意。
最终，当这一家三口离开的时候，杜含蓉看着手里的十五块钱，整个人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