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絮并不知道江定洲这边,柳菱歌与封异两人各怀心思。
她正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大外甥：“你要去水月秘境？！”
“是，小姨。”
荆戎面色未变，带着一股超出他这个年龄的冷静与沉着。他棕黑的眸子中满是坚定：“我必须要去。”
他道：“只有不停的战斗才能让我成长,我未来的对手是魔尊封异——”
他深吸一口气：“我不能错过这样一个机会。而且，小姨,我娘去过水月秘境。”
“啊？”南絮道,“二姐去过？”
荆戎道：“她说秘境中有一处能感应到我们血脉力量的禁制,但她上次去的时候，没有找到打开禁制的方法。”
“我想,”荆戎缓缓道，“那禁制之中，我能拿到什么助益我的东西。”
南絮：“唔……”
南絮其实本不会去这次的秘境。
她不是对秘境不感兴趣，而是黎昀让她留下。
黎昀告诉她，每次秘境开启之后,都会有魔修混在其中,搅乱各大宗门弟子之间的局势,令他们内讧，自相残杀。
虽然封异还没来找她，但她总有种预感,封异会去秘境。
因为黎昀要去。
黎昀说：“得知我要进入秘境，封异必会派人来杀我……乃至,他亲自来杀我。”
“秘境法则不容许元婴修为之上的人进入。倘若要进入秘境，所有魔修都只能将修为压低至金丹。但以封异多疑的性格，他必定不相信我只恢复到了金丹修为,会派元婴期的高手来秘境。”
他道：“我不愿一辈子龟缩于太玄宗。我在秘境之中只需对战金丹期的围攻,而在秘境之外,需要对战元婴期乃至化神期——”
“若是如此,不如在秘境之中将他们全部解决。”
说这话时，黎昀的面色依旧淡然，但眼中是一股她从未见过的肃杀。
黎昀告知了她这番前去的凶险，然后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你留在太玄宗，我不在的时候，你跟在乌峰主身边。封异想杀的是我，有我牵制他，又有太玄宗护山大阵在，他不会对你做什么。”
南絮想了想，点头道：“……好。”
她这三脚猫的本事，去了也是拖后腿。
不就是五十年才能进一次的秘境吗，反正神兽的寿命长，大不了五十年后再去嘛。
作为一个死宅，南絮倒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出门的执念。
但……
如果荆戎要去，那就不一样了。
她问：“太玄宗只有筑基期才能够参加小考，有下山的资格。后天便是小考了，你……”
荆戎道：“我可以筑基。”
“小姨，”他说，“我有两套经脉，修炼的速度本就比寻常人快。”
南絮：“……行。”
这么优秀，不愧是她大外甥。
南絮回想起他进入太玄宗也没多久，中间还铸剑耗费了不少心神……筑基显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他如此自信，一定是他之前的积淀已经足够多。
这么拼命地修炼……大外甥该多辛苦。
南絮道：“你去准备筑基。缺什么东西，尽管和我说，我帮你弄来。”
荆戎踌躇望她一眼：“小姨，你不反对我去秘境？”
南絮道：“我反对你就不会去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啊，”南絮托着下巴，“我不喜欢打打杀杀，也不能把我这套按在你的身上。”
睚眦天性主管杀戮，荆戎显然继承到了这一点。
当初从百草谷到太玄宗，一路那么艰难，他都自己一个人走过来了。
现在……不过是去个秘境而已，她应该相信他。
“你放心去吧，”南絮揉了揉他的耳朵，“一切有小姨呢。”
荆戎一怔，重重地点头：“……嗯！”
送走了荆戎，南絮立马找上了黎昀。
唔……
也说不上找。
她本来就在踏雪峰，荆戎在踏雪峰练剑，黎昀与她就一墙之隔。
她与荆戎说话，本来也没避着他，想必他全都听在了耳里。
她进了房间，他果然站在那儿等她。
南絮牵着黎昀的手，仰头看着他。
“师父，”她道，“我也要去秘境。”
黎昀道：“因为荆戎？”
“嗯。”
南絮伸手环抱着他，一张脸埋在他的怀里。
“我不想……像你和竹师兄一样。”
想到竹师兄，她心里有点酸。
她一字一句，执拗道：“要是阿戎没出问题，那当然最好。可要是他有了什么事……”
南絮平静道：“我还可以替他收尸。”
“嗯。”
黎昀久久没有说话。
他轻轻摸着她的长发，忽然道：“你的头发又长了一些。”
他牵着她，在一张凳子前坐下，一挥手，她的面前顿时出现了一张梳妆台。
……嗯？？？
南絮问：“哪来的梳妆台？”
黎昀道：“买的。”
南絮看着这梳妆台与这房间处处不相符合的华丽雕花画风，心情复杂地夸了一句：“好看！”
黎昀拉开抽屉，从抽屉中取出一把简朴的木梳。
南絮道：“这梳子……”
他道：“我做的。”
他拿起梳子，又道：“初七，坐下，我给你梳毛。”
南絮：“……”
梳妆台前梳毛……
这场景，是否有点过于奇怪！
南絮心不甘情不愿地又变成了一团……毛拖把。
一天过去，她的毛又更长了。
长到令她有一丝丝绝望——
童话里的长发公主真的不会因为梳头发这件事而崩溃吗！
南絮闭着眼睛埋头在黎昀怀里，不忍直视她猫毛乱飞的场景。
黎昀拿着木梳，耐心地替她将纠缠的毛发梳开。
他动作很轻，遇到实在梳不开的地方，就给她干脆利落地剪掉。南絮听着这声音，有点催眠，迷迷糊糊打了个盹。
就这么一边梳毛，一边剪毛，等她打盹醒来，再一睁眼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变成了一个丑不拉几的毛拖把。
身上的毛长一截短一截，短的地方被齐平剪掉，仿佛精神小伙留着西瓜头那一般土味的平——
她大学室友七百度高度近视剪完头发后戴上眼镜想要和理发师拼命都没这么惨烈。
“呜呜呜！”
南絮当场自闭了。
她错了。
她选择当拖把！！！
她委委屈屈地变回人形：“你是不是想报复我？”
南絮控诉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丑了，就不想去秘境了！”
黎昀神色镇静地放下剪刀。
他抿了抿唇，道：“这剪子用得不顺手。下次……我用剑给你修毛。”
南絮：“…………”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就是说，姐妹们，不要和剑修谈恋爱啊！！！
她无语凝噎，黎昀的本命剑斩风也发出了一声近乎呜咽的嗡鸣。
南絮顿时不知道是她比较苦一点还是斩风比较苦一点。
起码她过不下去了还能分手，斩风嘛……
南絮拿出了自己白天刚改良的翠竹丹。
之前的翠竹丹，放在剑的身边，能够使剑对主人变得忠诚。现在这改良过的翠竹丹，效果却不一样了。
这份香气，能够安抚剑的脾气，让它变得舒服和愉快。
改良的契机，也和她的心境有关。
第一次炼丹的时候，她是凭借着对竹师兄的印象炼的丹。
而这一次……
应当是她对竹师兄的祝福。
无论有没有转世，她都祝福竹师兄，幸福喜乐，一生安康。
南絮将翠竹丹放在了斩风的身边，同病相怜地安慰它：“斩风啊，辛苦你了。”
然后她忽然听见一个像是孩童一般，还未区分出男女的声音——
“我可辛苦了，我堂堂一柄名剑，主人他只拿我削木头！”
南絮：“？”
改良之后她还和荆戎一样，能听见这些剑说话了？
她瞪大眼睛，看了看黎昀：“你能听到吗？”
黎昀道：“听到什么？”
南絮：“！”
他听不到诶。
南絮的头脑前所未有地在此刻变得清楚起来，要是她把这香丹大力推广，让人人都用上……四舍五入，她也和荆戎有了一样的异能？！
南絮兴奋问：“为什么拿你削木头啊？”
斩风：“做梳子。”
斩风：“还有那奇怪的木头架子。”
南絮：“……”
什么，原来她的猫爬架是师父拿本命剑削的。
有了个比她更惨的对象，南絮顿时觉得自己被剪得丑不拉几也不那么惨了。
黎昀见她自言自语，忽有所悟：“你在与斩风说话？”
南絮抱着斩风，把黎昀推开：“你走开，不要打扰我和斩风交流感情。”
黎昀：“……”
黎昀望她一眼，她压根没察觉他的视线，兴致勃勃地还在和剑说话。
她问：“斩风你喜欢这香气吗？”
斩风道：“喜欢。很舒服。”
南絮道：“那我以后天天给你闻。”
小斩风顿时上钩了：“好呀好呀！”
南絮心中暗爽了一下。
掌握了一个剑修的本命剑，是不是就掌握了一个剑修的所有秘密？
那她以后想知道什么，那香丸去贿赂斩风不就行了！
她诱哄着单纯无知的小斩风：“你还知道什么呀？”
斩风道：“我还知道他为什么要给你做梳子，为什么要剪发。”
南絮：“嗯？！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她剪得这么丑！！！
南絮的好奇心一下被挑了起来，已经做好了听到让她不爽的答案就暴揍黎昀三百拳的准备。
却听见斩风的声音清清脆脆地落在她耳朵里：“他想与你结发。”
斩风问她：“初七，结发是什么呀？”
南絮脑袋一空，好半天没有说话。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黎昀。
他站在她身侧，看着她和剑，黑眸深深。
他道：“你和斩风说完了？”
他收起剑，身姿清正地在她面前坐下。
“初七。”他倏而倾身向前，伏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让我也听一听。”
他语调淡淡，他的气息却随着他温热的呼吸一同朝她扑过来，难以忽视。
一瞬间，南絮心跳漏了一拍：“没、没说什么……”
这时，她的传音石震动了起来。
她慌慌忙忙地接起传音石，对面传来一个她半点都不想听到的声音——
“阿絮，”对面之人悠悠调笑道，“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