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听完之后，久久不语，他伸手示意秦明跟着他走，然后自顾自走出了竹楼。
竹楼外的风景同样朴素，没有什么奇花异草作为点缀，之后屋子后面的一汪清泉从上面山体的某处缝隙流淌下来。
泉水清澈，让人看起来就感觉味道不错，或许是甜的？
水流缓缓流过石头，汇集在一方不大的水池之中。
倒影之下，池底的绿藻和树影相得益彰。
院长来到水池旁，掬了一捧清水喝了一口，然后就那么蹲着示意秦明，道：“来，尝尝，这天然的山泉是能够直接喝的，平时我煮茶也是从这里取的水。”
秦明点点头，蹲在院长旁边，学着院长的样子，捧了点清水尝了尝。
特有的香甜沁人心脾，喉头处感觉被温养了一般，唇齿也留有余香。
“嗯，好喝。”他忍不住眯着眼睛赞叹道。
“好喝吧？平时你也可以来这里取水煮茶。”院长拍拍手，转身走到一颗老树旁，就那么坐在露出的小臂大小的树根上，仰头看天。
秦明有样学样的挑了一根比较干净的树根坐下，也不知道这棵树长了多少年，恐怕四五个人都合抱不了。
他看着周围盘根错节的树根，忍不住在上面抠了抠。
嘿，这玩意儿还真结实啊，上辈子可从没见到过，再往上一看，老树居然还在抽新芽，嫩绿的树叶尽显勃勃生机。
院长看着秦明这孩子气的举动，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多大了啊？”
“回老师，十七了。”
“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秦明有些拘谨的低下脑袋，虽然他和童子城他们相处的挺好，但行事一直都是规规矩矩，并且因为自身处地的原因，生活的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哪天撞到了人家的枪口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前世他也是不喜欢社交的那一群人，所以才选择了程序员这份职业，可谁知道程序员也要和人打交道？三天两头还要和人扯皮？
心累的同时，他也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毕竟谁不想活得潇洒开心呢？
见自己的小徒弟情绪有些不太对，崔伯胜收起调笑的表情，认真的看着秦明，开口道：“我说过了，在我这里不用这么拘谨的，你要记住，率性的人才能在咱们这条路上走得更久，更远，因为这样的人往往更加纯粹。”
秦明张了张嘴，最终点头，答应道：“知道了，老师。”
“行了，坐吧，咱们坐下聊。”
“是。”
“说实话，我没想到一代大家居然最后落得个只剩残魂的下场，实在是让人唏嘘啊，不过，赵学？早就不存在了，也许半石先生的遗愿无法实现了。”
“老师，这是什么意思？半石先生不是说要找传人吗？”
“嗯，因为咱们如今的学术体系和以往不同了，毕竟那场读书人的劫难之后，传承遗失殆尽。
后来人当然不能继续守着那为数不多的传承过日子嘛，自然得研究出其他新的东西，，比如，如今咱们使用的文字就和几百年前不同。
而文字是承载力量的源泉，古篆就算重新现世，也无法回到巅峰。”
秦明一脸茫然，这什么跟什么啊？难道古篆就不是文字了？
根本没等他问出口，院长就解释道：“作为传承的承载根本，文字的传播程度直接影响其力量的广度，古篆再次出世，知道的人也只有那么一小撮，所以是无法从天地间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秦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他又提出一个问题。
“老师，既然传播文字对读书人有好处，为什么不让更多的人读书呢？据我所知，包括咱们书院在内，招收学生都要要求入书院之前不能识字，以求获得圣力加持。”
“你想说的是，为什么这规则会相互矛盾吗？”
秦明点点头，他感觉自己的表述不太好，但老师能理解就行了。
“嗯，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收你为徒的原因，因为你是特殊的。”院长绕有深意的看着秦明。
秦明疑惑的看着院长，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我并不是看在崔柏的面子上收你为徒，实际上，在你之前，我已经说过不再收徒的话了，所以其他人得知我要收你为徒的时候才会显得那么震惊。
你体内产生的书生气并不是天生的，但你知道吗？练习古修体术也无法诞生书生气，也就是你说的那个修身开篇章，教给其他人练习，或许就没有这种效果。
你很特殊，特殊到量塔直接承认你的身份，所以在你第一层还没过关的时候就赐下了圣力……”
秦明瞪大了眼睛：“修身开篇章不能让人诞生书生气？”
“是啊，如果能那么简单，那掌握了数种古修体术的皇室岂不是人才辈出？他们又为何要打压读书人？”
“老师，我哪里特殊？”
“你的身体很特殊，这点我现在也无法与你解释。要等到你成为书生之后，才能看出端倪，不过，以前也出现过与你相同的情况，而他现在贵为国师……”
院长深邃的眼眸看着秦明，秦明却是恍然不觉，一瞬间他联想到了很多，或许这一切都和那枚小珠子有关？
“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猜测，不过，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对我有所隐瞒……”
一瞬间，秦明从院长的眼睛中看到了点点星光，他感觉自己似乎被这个老人看透，再也没有什么秘密。
院长收回了目光，站起身笑了笑，道：“放心，我对你并没有恶意，如今你已是我门下，咱爷俩休戚与共，更不会做出什么要害你的事，只是以后若遇到了什么难处，一定要来找老师，毕竟我和其他老师不同，我是你的师傅……”
院长潇洒的走了，秦明待在清泉边失神良久……
在师傅这里待了足足三天，从院长的住处走出来，秦明感觉有些恍惚。
这位师傅说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一部分的疑惑被解开，但却衍生出更多的疑惑来了。
但他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师傅的善意，这种毫无保留的相信，让他心中有些暖。
此外，他在思考要不要告诉老师小珠子的事情。
这小珠子到底是什么？又有什么作用？为什么会引人抢夺？那个死了的人又是被谁在追杀？又会不会找上自己？和强大而神秘的国师有没有什么关系？
最终，他没有把珠子的事情和师傅说，而院长似乎看出了什么东西，但却又没逼迫秦明。
三天时间，他好好休整了一番，同时也从自己这位师傅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比如研墨、比如书法、比如鉴赏，当然，正式读书却是要等这一批学员考核完成之后才能开始，这点院长大人出乎意料的有些固执……
走着走着，秦明总是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他总觉得怪怪的，那里的异物感强烈的让人无法忽视，但摸上去又没有异样……
“算了，这些东西以后总能搞清楚，现在我已经成为书院的学子，地位和以前完全不同，金家那边就算找过来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报仇的事情还得等我有足够的实力和势力才能做到。
嗯……当务之急貌似是替自己讨个老婆？嘿嘿嘿……也不知道未来老婆是御姐风还是萝莉风啊？
书院也招收女子，虽然不多，但也是机会啊……”
秦明很快就陷入了臆想之中，虽然很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然后逐步步入婚姻的殿堂，但要是遇到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美女，也不是不能先婚后恋嘛……
三天的考核结果出来了，过关的居然只有二十几个，这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实在是让人唏嘘。
按照院长的吩咐，秦明出了竹楼就径直前往外院。
尚志书院分内外两个部分，内院大部分是教书先生们的住所，外院则是学子们呆的地方。
而量塔和书楼则是这个书院的两大特色，量塔除了作为考核的功效之外，还能磨砺人的心性，检验学子的功课成果，每个学子每月都要进去一趟。
秦明理所当然的把它看成了考试机器，这分明就和前世的月考制度差不多嘛，还每个月都要抽查……
而书楼却是有好几个，统称为书楼，里面放着数不清的书籍，底下两层是教书先生授课的地方，往上的书需要达到一定境界才能翻阅，同时，书生境界之后，还能在里面做一些研究。
和实验室的性质差不多，当然，这是秦明自己的理解，按照院长的说法，那里是钻研学问的内室……
还没到达外院，一道熟悉的嗓音就从秦明的身后传来。
“三弟，三弟，真叫我好找啊，刚才我还去了一趟院长那里……”
来人正是红枫公子江雨枫。
秦明回头一看，却是差点儿笑喷了。
他指着江雨枫的造型，诧异问道：“二哥，你这是怎么弄的？搞行为艺术咩？”
此时的江雨枫再也不复红枫公子的美称，披散的头发乱糟糟的搭在肩上，眼眶通红，夸张的黑眼圈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揍了一样，衣服也没来得及整理。
“行为艺术？这是啥？”江雨枫好奇的看着自己的三弟，问道。
“额，没什么，就是说你很有个性？”
“嘿，谁叫我跟着我师傅在书楼里呆了三天呢？不眠不休折腾了三天，可不就这样了吗？”
这个回答倒是让秦明有些诧异，难道真是个搞科研的？
“折腾什么呢？”
“嗨，还不是老师想研究古篆，见我过去了就拉着我一起？算了算了，不提这个了，对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成为院长的弟子呢，我给你说，这院长可是五年前就说了不收徒弟的，现在居然为了你破例，嘿，这可真是，羡煞我等啊……”
江雨枫一边说着，一边搂着秦明的肩膀，一起走进外院之中。
考核通过的学子，都要先在外院胡院政那里领取新生物品。
江雨枫倒是真洒脱，毫不在意这副样子会被别人看到，一路上，不少领取了东西往外走的新人看到江雨枫两人都忍不住指指点点，但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仍旧我行我素。
而他也见到了不少和捧着书本闲逛的老人，这些学子虽然手里拿着书，但目光却落在新生身上，似乎在寻找有没有什么美女帅哥。
秦明看到这幅场景，感觉格外亲切，前世读大学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很快，两人就到了胡院政这里。
年迈的胡院政躺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个茶壶，一口一口品茗着，另一只手有节奏的敲击在椅子扶手上，嘴里哼着不知名小调，双眼微眯，看起来惬意又享受。
“胡院政。”江雨枫带着秦明来到胡院政面前，行了一礼。
秦明也是有样学样，没出什么差错。
听到熟悉的嗓音，胡院政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江雨枫，打趣道：“哟？这是又挨揍了？”
“咳咳，这不是我师傅带着我研究古篆嘛，嘿嘿……”
江雨枫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秦明一听，耳朵悄悄竖起来，看样子自己这二哥，根本不是熬夜搞出的黑眼圈啊，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得，他那个脾气我还不知道？研究没进展了，可不得‘指点指点’你嘛。”说完，他又看向秦明，浑浊的目光让人觉得有些不太对，嗯，原来是眼角被眼屎糊住了。
胡院政开口问道：“你就是院长新收的那个弟子？叫，叫什么来着？”
“秦明。”江雨枫小声提醒到。
“哦，对对对，是秦明。”胡院政站起来，绕着秦明转了一圈，小声嘟囔着：“也没什么特殊的嘛，院长不会跟我一样老糊涂了吧？”
声音虽小，但秦明听得清清楚楚，他略有些尴尬，但却还是恭敬行了一礼，道：“学生秦明，见过胡院政。”
“得得得，你也别跟我来这一套，我跟院长一样，不喜欢太多规矩，你是来领东西的对吧？去里面桌子上自个儿取一套，再在名册上签上名字，你不会写字的话，就让雨枫给你找到，然后你再照着画一遍就是。”
胡院政摆着手说道，却是不再去看两人，重新躺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重新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