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这份任务是院长的善意，但秦明心中却是极为复杂，他其实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怎么愿意按照别人规定好的路线走下去。
“搞得我跟个小孩子似的……”
在外潜行的秦明，却是嚣张的没有遮掩自己的行踪，光明正大的飞在天空。
他嘴里嘟哝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成年、两世、年纪之类的词汇都从他的嘴里蹦出。
当然，这么嚣张行事并不是他闹小孩子脾气，非要和师傅赌气，搞个什么被逼回去的戏码。
只是现在他已经越过了西岳十万大军的范围，所以已经没必要隐藏下去……
从天边处拉起一条白色长线，夜幕瞬间被打破。
掏出自己怀中的地图看了看，秦明皱了皱眉头。
如果地图没出错的话，自己都快到黄锡城了。
按理说黄锡城外应该驻扎着西岳的所谓的七十万大军的啊，不，派出去了十万，那也应该还有六十万。
六十万人规模的军队，光是军营就能铺个好几公里吧？
此时却是空无一人……
闷着头继续向前，一直看到那道天然形成的峡谷绝壁，秦明才知道自己已经快逼近黄曦城了。
黄曦城建立在峡谷之外，算得上是依天险建造的城池，那峡谷谁也不敢轰碎，太高太险，而且峡谷之外就是悬崖，就算将峡谷填了，难道悬崖也能填平？
无法填平悬崖，行军人数终究只增加那么七八个身位，如果不是举国攻战，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看着黄曦城城墙上挂着的红底黑旗，上面绣着西岳帝国标志，秦明知道黄曦城已经被攻占了。
只是不知道，既然是据天险而守，为什么会失败的那么快？快得没能让黄曦城发出示警，还是城墙上的旗帜换了，官绎上的官员发现之后才送出情报……
秦明有些看不懂局势，但也不需要看清这个局势。
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想办法找到吕方他们的大部队，好通知院长……
当然，他并不是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出发之前，院长和他商议了一番，找到两个西岳大军可能前去的方向。
淮中道、江北道是他们最可能去的地方，也是能绕过寒北城直达的地方。
南岳十三路、二十四道，共计四十三个州府，州府之下一般管辖着两到三个县衙。
南岳境土不可谓不大，但在四大帝国之中，占地却算不得广阔，只是西、北两国地处偏寒，适合人生存的地方却不是很多。
东岳多山，与南岳比较起来，那边的山更为宏大，动辄几百上千米，哪像南岳一样，一日就能爬到顶的也能叫“高山”。
山岳高耸确实是难得的风景，但同样，甘愿一辈子居住在山里的人不多，更何况，山林多毒虫猛兽，纵使想住在山里，一般人也是不行的。
所以，相比之下，南岳地势开阔，水土相宜，适合人生存的土地反而是四大国中最多的。
淮中道、江北道两地，算不上是什么军事重地，守备力量不是很充足，如果西岳大军真的绕道去了这两个地方，恐怕大军压境之下，半日就能攻下城池。
当然，这不是院长判断的依凭，重点是这两处可借道至酆京，从怀中道、江北道两处都能以极快的速度抵达往日旧庭。
旧庭以往还有重兵把守，但自从迁都至洛城日久，也就是如今的京都，酆京方面的兵力自然而然的开始减弱。
如今的酆京是又被戏称养老所，不得势的臣子大部分都被贬到了这个地方，官衔虽有，但手里并无实权，因此养老所的名号也就叫了出来。
当然，最关键的，作为以前的旧都，酆京可直达南岳十六道，虽不是二十四道，但却囊括了近一半的疆土。
毕竟是以前的中枢，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啊，真是头痛，既然你老人家猜到了那个什么吕方的目的，又何必派我过来确认一遍呢？”
秦明没当过官，不知道院长老人家的无奈。
朝廷对文官的压制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平时上奏所述之事，没有真凭实据，反手就会被扣上一个欺君之罪，至于砍不砍人，得看皇帝陛下的心情。
尚在朝中的文官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只是个正二品的翰林院外委詹事？所有人都知道这官衔只是一个虚名，一个挂职，甚至是皇帝陛下给几位院长套下的绳索。
放在平时也就罢了，像遇到这种重要的事情，他必须得如实上报，并且得拿得出证据，无论人证还是物证……
“以前的中枢位置，又是那么容易打下来的？但凡能撑个几天，朝廷的援兵到了，自然就轮不到我们出力了……”说话的同时，他有目的性的扩张自己的思维，让自己的思想更贴近朝堂一些。
因为，他已经确定了未来自己是要上庙堂走上一遭，现在考虑一下也算是提前进入角色了……
按照地图的指示，秦明终于找到了些蛛丝马迹。
离黄曦城近两百里的位置，他找到了曾经有军队驻扎的痕迹。
大军并没有走官道，因此之前没有立马找到痕迹，而这个位置，则是急行军一天所能到达的路程。
路边还有马粪，以及被啃食掉的树叶。
“真是奔着江北道去的？”
皱了皱眉，秦明想也没想，反身疾驰又飞了一段距离。
这回，他是朝着淮中道的方向前进的。
一来一回之间，太阳都开始偏西了。
两边都有人马，黄曦城附近的踪迹是被人为抹除掉的，而后这两拨人又急行军分别赶往江北道和淮中道……
他展开地图，死死盯着上面标注着的城市。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院长的想法或许不太准确。
没有根据，就是莫名其妙生出的想法。
他掏出毛笔，此刻这支法宝就像是普通软毛笔一样可以书写。
文气灌注在里面，淡黑色的墨迹十分突兀的出现在笔端。
在地图上将黄曦城、寒北城、金塘县、淮中道、江北道以及酆京一个个圈出来……
黄曦城失守，金塘县失守，寒北城处于两者中间。
没了黄曦城的守护之后，吕方明面上带着帅旗继续缓慢进发，但实际上却是分别带着人赶往淮中、江北两道……
院长说吕方的目的是酆京，但酆京虽然算得上军事重地，可那边也有守备近十万，依靠着城防，怎么也能拖个一两个月啊……
攻打了淮中道和江北道之后，两道之上的府衙得派人镇守啊，如此一来，就算他们带出来的有六十万，镇压两道的兵马怎么也要耗费四五万吧？
如此一来，攻打酆京需要的时间就更长了……
时间一长，就容易被南岳派兵围起来，这不是愚蠢吗？
手指点在地图上，画着他也不知道意味的圆圈，一圈一圈的画着，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他用笔从淮中、江北两道处反向画了几个箭头，又将寒北城后面的金塘县牵出一根线——江南道！
天下粮仓！
吕方的真正目标是江南道！他们不想攻一个空壳，而是想实行断粮政策！
江南道守备兵力十八万，不可谓不是重兵把守，但吕方实行急行军，左右两边夹击，能以最快的速度攻下江南道。
只要他们不攻击淮中、江北两道，搞一个奇袭，再加上兵力压制，完全能做到这一点。
江南道地势开阔，戍守只凭城门，但再坚固的城门能挡得住几十万兵力吗？
哪怕十八万守备军放在那里，恐怕也守不了多久。
最关键的是，江南道的守备军还有十八万吗？
征兵令发出的时候，朝廷的大军已经朝寒北城的位置开拔……
具体来的有多少，他不清楚，但唯一能肯定的是，江南道的守备军肯定要担任起押运粮草的重任。
所以那边驻守的，一定不足十八万。
之前没人想到这一点是因为江南道周围还有不少城市，淮中、江北两道又与江南相隔甚远。
其实只要有足够的兵马，一路上直接暴力摧毁拦路山体，从这里抵达江南的时间不足半月，而半个月的时间，则是朝廷派遣大军抵达前线的时间。
之前他还想不通，为什么西岳会花费那么长的时间谋划金塘县。
西岳并不是想和金塘县的人手对寒北城形成合围之势，提前占领金塘县是为了方便撤退。
是的，江南道因其地势的原因，防守十分困难，所以吕方并没有长期驻守在此地的打算，他们只要把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直接原地烧掉，比如粮仓……
一旦粮仓被烧，西征大军补给直接受损，甚至整个南岳都将陷入饥荒之中……
朝廷总不能因为没粮而任由西岳进攻吧？缓解的唯一方式，就是加税，就是从本就只够口粮的老百姓的手中抢……
烧掉粮仓之后，配合着金塘县的兵马打通山道，西岳大军就能安全撤退至金塘，反手又能配合这十万兵马拿下寒北城……
就算西征大军已经抵达寒北城，后路都被堵死，他们只需要将西征大军围困至寒北城，就能轻松拿下这个战争要塞……
原本金塘县和江南道按照正常路程行走，非得十天半个月不能抵达，但开山的话，几天时间就能跑过来。
而且还不止一条道路，他们还可以趟过那条长达两里的江，直接过来。
再加上开山，时间将会更短……
制定这个计划的人肯定对南岳地形很熟，就连秦明，就连院长都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这一点。
强行开山的方式虽然快捷，但一不小心就会凿错方向，到时候非但不能完成撤退，还有可能陷入险地。
这个计划的关键就在于时间，必须抢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攻下江南道，否则毫无用处。
一念及此，秦明仿佛看到了遍地饿殍，整个南岳哀鸿遍野。
他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却是没有忙着回去禀报。
看了看天色，算了一下时间，他咬破内唇，飞快书写轻身、加速、飞行种种能提升速度的符文。
不要钱般的符文飞快贴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金晃晃起来……
“咻！”的一声，秦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继续朝着更深处进发。
检验自己猜测的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确定吕方究竟有没有朝着江北、淮中进发……
破晓快速降临，全速飞奔了一个黑夜的秦明，终于找到了可以证明自己猜测的证据。
他一路沿着江北道的方向进发，没发现更多的痕迹。
于是又折返回去，终于比对着地图找到了不同之处，原本地图中存在的山，此刻已经成了平坦的大路，就连碎屑都清理的很干净，而地表更是简单遮掩了一番。
一般人看到这种情况，肯定会下意识觉得是自己手中的地图出了错，并不会多想。
但有所猜测的秦明却是在仔细找寻下，发现了地表被犁了一遍痕迹，上面的灌木、杂草之类的伪装的倒是像荒废的山田。
而秦明这位有心人则掀开了草皮的一角，这才确定自己的猜想。
“不行！这件事必须得告诉院长！”
秦明立刻就有了决断，想也不想，他就再次激发自己的潜能往来时的方向飞去……
抵达洞穴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秦明的脸色惨白，一副虚耗过度的模样。
“院长！院长！”
他并没有多看周围的人，朝着洞穴深处大喊。
坐在石头上的院长似乎正在假寐，听到秦明的声音，下意识抬起头看向秦明。
却见这位老人同样脸色苍白，原本健康的红晕已经消失不见，一副比秦明还疲惫的面孔露了出来。
秦明没注意到这些，他慌忙开口道：“院长，不好了，吕方他真正的目标是江南道！”
这处天然洞穴当然不会隔音，这一喊，却是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院长强自镇定，保持着脸色不变，手一挥，激活隔音阵法，这才开口道：“慌什么，慢慢说……”
此刻，秦明也意识到不对，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围，发现这些学子大部分都受了伤，而张岚老师更是伤势严重，白千凝在一旁照顾她。
老院长皱了皱眉：“你先别管其他的，你刚才说什么？江南道？吕方怎么会去江南道？”
他知道天下粮仓的重要性，但认为吕方绕过去，除非是一群和他们这样由读书人组成的军队还差不多，那样就能飞过去。
“不是江北、淮中，真的是江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