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先生?怎么突然之间打电话过来——是又发生了特殊情况吗!”
风见裕也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单手接电话,一边挣扎着换下睡衣。
“降谷先生?”
电话另一边迟迟没有回应,他只能听到明显的喘息声,频率很高,连带着他的心脏也紧绷起来。
风见慌张地下床,余光瞥见床头的夜光时钟——
3点14分。
是所有人睡得正熟的时间。
降谷先生不是随便打电话的人,现在突然之间打电话给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是某个大型□□要在东京火拼?还是什么特殊的情报即将被送出去?
风见已经换上了上班穿的风衣,套上皮鞋,随时准备冲回警察厅。
“降——”
“风见。”
电话另一边的降谷零忽然开口,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关于警视总监——”
“哈?警视总监被绑架的事情吗?上面目前没有下达任何指令,听说是还在找人。”
虽然这么回答,但找人的主力还是警视厅的警察。警察厅这边只是作为辅助而已,知道具体情报的人不多。
电话另一头顿了一下,忽然发问。
“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会成为我的协助人吗?”
“……”
风见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道:
“不是随机指派吗?是您信息库里,随机抽选到我的啊?您的上一任协助人出了意外之后——”
他下意识收声,没再说下去。
听之前的同事说,降谷先生原本的协助人,是一个有好多年资历的公安警察。
他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在那之后,风见裕也接到调令、从原本的文职工作调到了这里,专门负责与降谷先生联络。
“您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重要消息吗?”
电话另一端沉默许久。
“是。”
“我需要你帮我调查,这段时间里、公安警察厅内,所有调取过警视总监住处附近监控录像的人。”
“监控录像?”
这和警视总监的失踪有什么关系吗?
风见疑惑地皱着眉,但还是迅速掏出身边的小本子,把降谷零的要求记录了下来。
“是调查警视总监被绑架之后、所有看过录像的人吗?那么也就是从昨天下午开——”
“不、不是之后。”
降谷零顿了一下。
“是之前。”
“从今天下午开始、往前推七天,所有公安厅内有机会查看到录像的人。拜托你尽快把名单交给我,我有非常重要的用途。”
·
“……所以你就这样脱身了?”
久川悠艰难忍住笑意,挠了挠头,震惊于对方花样百出的应对策略。
“假扮成这个世界的诸伏景光也就算了。还花言巧语,把安室透的疑心,引导到这个世界的公安警察厅上?”
“纠正一下、花言巧语都是假话,我说的是真话,严格意义上,只能算是在合理的范围内、给予他信息上的提示。”
坐在对侧沙发上的诸伏景光,一本正经地反驳。
“再者说了,你不也是才艰难地从这个世界的琴酒手里逃生吗?”
“逃生?!”
久川悠差点破音。
“注意措辞,这不是逃生,是我完美地骗过了对方!”
他不仅完美的糊弄了琴酒,还一边和对方聊天,一边通过卡牌系统了解黑琴那边的进展,把对方接到的任务,完整复述到红琴这边。这样一来,红黑双琴,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次换回去了。
这分明是再成功不过的一次会谈,怎么能用逃生来形容?
诸伏景光不禁失笑,退了一步、一脸赞赏地点了点头。
“我在意的是,你现在的住所,只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一户建。这个地方的住址泄露,任何一个普通警察都能办得到,只要混入内网查一下就可以了。”
诸伏景光顿了一下,双目微凝。
“但警视总监的地址是高度机密,整个警视厅没几个人知道。原本那个副手还在的时候,或许能够找到,但现在副手都已经被抓走了。还能够办到这种事情——”
“说明公安警察厅里,也有他们的人啊。”
久川悠放松地靠在沙发上,突然觉得有些荒唐。
到处都是卧底,抓到了一个还有第二个,整个警视厅上上下下无数人互相包庇。
哪怕他已经尝试着连根拔起,但马上又遭到反扑。
明明已经非常防备,但对方总能从各种地方突入。
即使清空了警视厅也没有用,还有公安警察厅,对方的势力范围根本即使遍布了这个世界的红方组织。
真不愧是全员红方的世界。
“这个世界——”
他忽然抬眼,注视着坐在对侧的黑发青年。
“和你的世界好像啊?”
无意义的卧底,高度相似的背叛,只是那个世界的降谷零,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火光和血色几乎没办法避免,最后只能捡回脏兮兮、支离破碎的玩偶。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天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久川悠,片刻之后,他低下头笑了一下。
“好像还不太一样,这边要更加糟糕一点。原本以为之前的地方已经够糟糕了,但是比起这边来……好像是本和末的关系。这里不是卧底爬上高位。像这种程度和数量,光靠组织的卧底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步。怎么可能每一个卧底,都刚好在不同的组织爬上高位?”
他微微合上眼,掩盖住眼神里的相互交织的怜悯与羡慕。
“这里更像是——不同组织的高层组成了组织。”
“换言之,这个世界的组织,其实是由政府高层组成的吧?真糟糕啊。”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更加糟糕的世界,但一切都还没有开始,所有人都能够活下来。
【全、全对。宿主!你竟然把我们的情报告诉卡牌了!怎么可以这样?卡牌不应该只是下属吗?】
【我没有啊?这种事情,难道不是用眼睛就可以看到的吗?】
【用眼睛就可以看到……吗?】
“但你就这样把信息告诉这个世界的降谷零,按照他的性格,一定会追查到底的吧?这样真的不会……”
久川悠真正疑惑的点,就在这里。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对方对于降谷零的安危异常关注,甚至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为了防止降谷零冒险,他甚至连抓小偷这种谎话都说得出来,现在又直接把情报暗示出去,这样真的好吗?
组织确实很难缠,但公安警察厅里的卧底,恐怕杀伤力也很大吧?
“噗嗤、”
诸伏景光移开视线,笑到整个胸腔都开始震动起来。
“就算什么都不说,他也很会冒险啊。”
只是心血来潮去看一眼,就刚好撞上对方不要命的旅行。
如果不是他及时阻止,这个家伙肯定已经跑到组织集合的地方。
这大概就是对方的性格,改变不了了。
“既然这样——”
既然对方无论如何都会冒险。
与其看着他、在信息极度匮乏的情况下,像一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转悠,在没有察觉到时候迈入别人准备好的陷阱——
倒不如直接把情报告诉他。
在看到的情况下,在能够保证对方安全的情况下。
“有的时候,我也想要再给他一次机会。”
看看在信息齐全的情况下,他是不是可以找到更多东西。
他肯定可以的吧。
毕竟是降谷零啊。
·
黑发青年低着头,杂乱的头发留下一段阴影,看不清具体的表情,只是莫名有些伶仃。
啧。
久川悠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拉扯着嘴角。八壹中文網
这样的姿态,最难应付了。
嘴里说着,想要再给他一次机会,实际上心里想的肯定是,拜托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如果重来一次的话,一定可以把他救回来,一定可以提前发现阴谋,一定不会被拦住脚步,一定不会……
可是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移情也好,弥补遗憾也罢,死掉的人已经死掉了。
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本质上是两个不一样的世界。
那个世界的降谷零已经死掉了。就算救这个世界的降谷零一千遍一万遍,也改变不了。
完全不一样的啊。
久川悠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啊。
他吞下了后面的字眼,移开视线。
“啊?”
听到一半的诸伏景光,茫然地抬头。
“你刚刚说什么?”
“我是说、”
久川悠整个人往前倾了倾,扯出笑容,摸着空荡荡的肚子。
“是不是到时候吃夜宵了?”
·
“吱呀——”
木质房门被人缓缓推开。
一个外表极其苍老、两鬓满是银丝、脸上皱纹遍布的老者,推门走了进来。
他的走路姿态很正常,腰背笔直,步伐矫健,和一般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
奇怪的是,那张皱巴巴的脸上,斜绑着一个眼罩,仅存的一只眼睛微微眯起,似乎不适应室内昏暗的环境。
他站在距离对方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微微弓腰。
“boss.”
“你终于来了?”
站在窗边的老者缓缓转过身,浑浊的灰色眼睛在黑暗中亮了一下。
他的身后,就是那个有着乌鸦脑袋的电子屏幕。如果换成琴酒到现场,估计一眼就能认出,这个电脑屏幕是乌鸦的操作端、而非显示端。
换句话说,这个站在窗边的老者就是乌鸦脑袋电子屏上司。
这个站在窗边的老者,看上去要苍老许多,他的腰背完全佝偻着,呼吸都很迟缓。
“我等你很久了。接下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组织遭受了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挑衅,却始终找不到对手在哪里。
以往遇到挑衅,他们可以直接从政府高层出手,从上至下收拾闹事的人。
只是这一次,对方既不是官方政府,也不是明面上的组织,始终把自己的身份捂得严严实实,他们反而没有半点办法。
自诩正义的人士吗?
“你知道的吧?最开始我为什么要成立这个组织吗?”
“因为只要有需要,这个组织就一定会存在,迟早有人会做出这种事情。就算不是由我来做,也会是其他人,其他任何人。既然那样,我为什么不可以?他们需要白手套和一个由头,我需要无限的金钱和权势以及永生。”
“在组织前进的步伐中,很多人慢慢走散了,已经不值得信任。很多人飘了起来,忘记最开始的承诺。但只有你,我只信任你一个人。”
窗边老者缓缓走上前,伸出手去触碰来者的脸颊。
枯瘦的手指在脖颈下方摸到了什么,顺着边线一路撕开——揭下来一张易|容|面|具。
原本的老者,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他脸上的眼罩掉到地上,露出那只诡异的假眼。
“rum.”
·
“明明戒严已经在四个小时之前就结束了,消息现在才通知到我们……”
松田暴躁地抓了抓头发,拉着伊达航大步往前走。
“每天都在为警视厅的办事速度而感激涕零。”
现在是凌晨四点钟。
在巡逻了快一整夜之后,松田阵平才得知戒严早在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就已经结束。
估计那个传说中被绑架的大人物,在凌晨十二点的时候已经被救回来了。
“啊?原来四个小时前就结束了吗?难怪当时景光不用去巡逻啊。”
伊达航试图揪回自己的衣领。
松田四下瞥了一眼,忽然提议道:
“去喝一杯吗?”
对面的街道上刚好有一家居酒屋,凌晨四点钟都灯火通明,估计能开一整夜。
突然结束的巡逻,让他又气、又有些无所适从,如果直接回家,说不定得失眠到天亮。
“居酒屋啊……”
伊达航迟疑地抬手望了望表。
“你知道的吧,我现在毕竟是——”
“……啧、”
松田撇了撇嘴,松开揪着对方的手。
他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地展平嘴角,直直地朝着对面的居酒屋走去,一边走、一边背对着伊达航挥了挥手,咧着嗓子吐槽道:
“我知道啦!已、婚、人、士!”
“我一个人去好了。”
·
居酒屋里点着一盏暗黄色的灯,光晕只罩住吧台前的一小块地方,其他地方都隐藏在黑暗当中。
除了吧台里面的老板之外,整家店只有两个客人。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坐在吧台前,平头,带着黑框眼镜,身边还放着一个公文包。
松田直直地走到吧台前坐了下来,点了一杯酒。
在等酒的间隙,他侧身靠着吧台,手指无聊地敲击着台面,眼神四处乱瞟,落到了背后的黑暗处。
那里好像坐着一个青年。
对方带着黑色针织帽,脸上有一道很显眼的疤痕,看上去好像是——
松田阵平忽然坐直了身体。
那个疤痕,看上去怎么会那么像是子弹的擦伤?是错觉吗?
“客人!您的酒好了。”
“哦,哦好的。”
松田回过头接过托盘,放在身前的吧台上。
他没忍住,侧过头多看了一眼——
对方貌似坐在一个四人桌前,整个人藏在黑暗当中看不太清楚。但他刚刚还是坐着的,现在貌似已经喝醉了,整个人伏倒在桌面上。
酒量这么差?
松田挑了挑眉,忽然注意到他的手边好像放着一个长条形的包裹。
是乐器吗?还是……枪?
不不不。
松田摇了摇脑袋,感叹自己是不是因为熬夜值班熬出幻觉。
日本禁枪,这种长度估计只能是狙击枪,哪有人会带着狙击枪到居酒屋喝酒?而且还喝醉了?
别开玩笑了。
“客人?这是我们店的招牌梅子酒,您不妨尝一尝,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味道。”
身后的店长还在不停推荐,叽叽喳喳地让人有些烦躁。
松田转过身,端起桌子上的梅子酒一口饮尽——
酒液入喉的时候,明显的味道差异瞬间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不一样的味道?
但好像已经太迟了。
“砰!”
陶瓷酒杯砸在地面上,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