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集开播了。”
毛利侦探事务所隔壁,那个身经百战、在警视厅公安厅组织的夹缝中、依旧屹立不倒的小木屋里——
久川悠像任何一个追剧的宅男大学生一样,躺在沙发上,看着被投屏到远处电视机上的动漫内容。
冗长的前奏和乱七八糟的弹幕,看得人眼花缭乱。仔细凑近一看,大多数弹幕都还沉浸在上一次《boss在上学》的奇幻经历当中。
看样子,上学这个罪名他是彻底洗脱不清了……
“这次还是没有提醒吗?”
——这是从另一个世界逃回来的诸伏景光。之所以用“逃”,是因为他在短时间内,不太想再次回到那个世界了。
具体原因是什么,久川悠很清楚。
但像这种事情除了依靠对方自己走出来之外,也没其他办法任何办法。
他总不可能主动去劝说吧?
一想起要去劝说、说一些假大空泛泛而谈的东西,久川悠就立刻脚趾扣地、头皮发麻。
所以还是干脆算了吧!
这些家伙不都还活得好好的?想也知道,问题肯定不是很大。
久川悠顺手抄起一颗葡萄塞进嘴里。
当早八大学生的一天,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经历。现在就只想躺到在沙发上看最新一集动漫,而不是主动出击干点什么。
“什么提醒?”
“那个系统,这次依旧没有提醒吗?”
“哦!那个傻白甜系统吗?”
久川悠扬了扬眉。
事实上,那个傻白甜系统,已经整整三天没有找过他了。
在这之前,他完全没有发现,这个家伙竟然有这么大的定力。在这种时候,反而莫名显得很厉害……
但他们之间迟早会有一个人熬不住。
他可以慢慢戒断系统,毕竟他只是把系统当做定时提醒的人工智能。但系统可没办法完全摆脱他这个游戏玩家。
动漫的前奏逼近尾声,下一秒,画面上直接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大头。
·
“事先把设计好角度的投影仪、固定在特定的位置,再去投放我们的影像……这样真的有用吗?对方能够上钩吗?不会显得很假吗?”
落在后面的诸伏景光握紧手里的枪,有些紧张地问道。
走在前面的黑透,没有回头、也没有过多解释什么。
他只是一边飞快下着楼梯,一边温和地侧过头:
“你听——”
话音未落,一声沉闷的枪响、伴随着整扇玻璃窗被击碎的声音,传到了他们耳边。
对方真的开枪了。
“怎么会……”
诸伏景光刚想问出声,转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后知后觉吸了口气。
投影仪所投下来的真人影像,往往非常死板平面,如果走到投影仪的旁边,百分百能够发现异常。
但唯一的例外在于角度。某些特定的角度,能够化腐朽为神奇,把投影仪的影像弄得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更不要说现在本就处于夜晚、光线黯淡,又有双层玻璃窗的阻挡,再加上狙击枪倍镜本身就会扭曲一部分细节,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会导致狙击手的判断被大幅度诱导。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是狙击手的特性。
狙击手在完成预瞄工作之后,开枪速度越快、便越是抢占了先机。
所以对方在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小花招的情况下,很容易就会中招。
哪怕当时站在那里负责狙击的,是诸伏景光自己,他都认为自己一定会中招。
真是讨巧的做法。
但还是有一点没有搞明白……
“你是怎么确认角度合适的?”
“观察弹道和子弹射速、射入角度,能够大致反向判定对方所在的位置。”
黑透简单带过,没有再去多聊、他猜到那个家伙有可能会转点的事情。
自从在公寓楼底下,看见那个和黑琴相似程度百分百的家伙,黑透就知道对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打算。
之前在艺术馆门口匆忙间见的那一面,让他对、对方的摸鱼水准无比佩服。
像这种王者级别选手,肯定深谙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自保法则。这家伙绝对不会因为组织的任务,而把自己置于一丝一毫的风险当中。
当时附近适合狙击的高楼点位,本就不多。
能有狙到他们的,更是凤毛麟角,他只需要提前猜到地点,就可以布置好一切。
·
正值下班高峰期,无数私家车把道路上堵得水泄不通。
挂着警铃和警灯的警车,当然可以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在应急车道上。
而以伪装为主要任务的黑车组,则被堵在一众私家车当中,迟迟没办法赶往现场。
黑松有些烦躁地踩住刹车,再再再一次、把车子停了下来。
他抓了抓头发,侧头望向萩原研二。
这家伙刚刚还准备打电话通知诸伏景光,想了半天,最后又把手机放下了。
“不是说好了打电话吗?怎么不打了?”
“我在想……是不是不该通知景光。”
萩原研二捏着手机,皱着眉望向前方水泄不通的车流、眉眼间全是忧虑。
“黑田长官说,这次行动所面对的目标,是跨国组织的高层,手里面捏着无数条人命,随时都有可能翻脸杀人……”
“……”
倒也没有这么夸张。
黑松微不可见地抽了抽嘴角。
黑田兵卫拿这种词汇来形容红方世界的降谷零,多少有点过分了。
这边的这个家伙,简直算得上是一直生活在象牙塔当中,完全到不了这种程度。
但用来形容黑方的那个家伙,只能说还算贴切,但多少有点问题。
这一次的追捕行动,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一个大型真人沙盘游戏。
有不仅有大批警方和组织杀手时刻陪玩,也无数热武器下场,还能有东京真人实景地图。
而且最重要的是,对于那个家伙来说,这可是和这个世界的红方景光一起进行的大规模逃脱逃脱。
多么新奇的游戏体验。
比起他这种时时刻刻都有被拉去医院看心理医生的警察生活,要丰富多彩太多了。
这样说起来,如果没办法给对方添堵,岂不是很可惜?
“所有参与行动的警员全都全副武装,所有枪械一应俱全,还穿戴着防弹衣。”
萩原研二仍旧皱着眉,自顾自说着:
“而景光现在下班在家,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如果把这次的事情告诉他,那个家伙肯定会冒着危险赶到现场。这样反而是害了他。果然还是不说了吧,他一个人待在家里,肯定不会出现问题。”
“那就不说了吧。”
让他们自己逃亡吧。
前方的车流隐隐开始松动。
黑松扯了扯嘴角,启动了车子。
·
诸伏景光现在,正和降谷零一起、沿着公寓楼背侧的消防楼梯飞快下楼。
沉闷的枪声,并未引起什么波澜。
几乎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迅速被室外消防楼梯铁板被踩踏时,所发出的砰砰声掩盖。
在这种时候,已经不能够再寄希望于狭小的、完全没有机会进行二次转移的电梯。室内的安全楼梯,也显得那么狭窄。最好的撤离通道,还得是视野开阔、适合枪战、也能够随时往其他楼层转移的消防楼梯。
说到底,他们只是在赌一个大部队还来不及赶到现场的机会罢了。
在对侧大楼狙击的是琴酒。
按照那个家伙习性推断,八成是只独狼。换言之,目前来得及赶到这栋公寓楼的敌人,应该就只有对方一个人。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诸伏景光一路跟在降谷零身后,时不时抬头四顾,确认他们的四面八方、全部都是安全的。
那种障眼法固然很巧妙,但这种方法岂不是只能用一次,马上就暴露了?
“确实只能用一次,所以那个家伙已经发现是怎么一回事了。”
黑透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喘音,要在几分钟内从二十几层楼一路下来,实在是有点费工夫。
“但那个装置,给我们争取到了足够的撤离时间。”
楼梯已经接近终点,平坦的水泥地面近在咫尺。
在下到倒数第二层的时候,黑透干脆利落地右手撑着栏杆,直接跳了下去。
他站定在整栋公寓楼的背面,面向一整条街道。
在街道尽头的一个废弃小仓库里,还停着一辆土黄色出租车。
——严格来说,这是一辆经过改装,装着防弹玻璃、能够开出赛车速度的,“普通出租车”。
“我们到了。”
·
“boss,人跑了,我正在追。”
另一栋大楼的天台,琴酒一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毫无遮掩的拿着一柄狙击枪。
“……之所以失败,完全是因为那些从警视厅开出来的警车惊扰了目标……”
他毫无心理负担地甩着锅,一边沿着消防楼梯慢条斯理地往下走。
“是的,现在目标已经追丢了,我正在努力……”
在把整个甩锅、外加汇报电话打完之后,他终于下到了一楼。
黑色保时捷就停在他的面前。
驾驶座上的伏特加努力往外歪着头,在看到他之后,那双墨点似的眼睛啪地一下亮了起来。
“大哥!上车吗?”
其语气之激动,斗志之激昂,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在城区进行大规模违法飙车活动。
琴酒斜睨了他一眼,完全没有上车的打算。
“不着急。”
他靠在副驾驶座的车门外面,掏出一支烟叼在嘴边,再缓慢地把打火机打着火、凑到烟头旁边。
火星扑哧一下冒出来,缓缓侵吞着烟的末端。
烟雾渐渐弥散开来。
昏暗的路灯一跳一跳的晃人眼,烟头的火星也跟着时明时暗起来。
这可是朗姆的任务,他着什么急?该着急上火的,应该是那个家伙才对。
他放松地靠在车上,感受着初夏的晚风。
“先等我抽完这支烟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