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晚摘下了腊梅树上那几朵盛开和即将盛开的小花,存在感极强的腊梅香气随着他一路飘回厨房,让许空山身上也染上了相同的味道。
“山哥你帮我看一下火。”陈晚垫了张纸,把腊梅放到炉子上烘到半干以方便塑形。
陈晚抓住刚才的灵感对设计图进行了修改,寥寥几笔,宛如画龙点睛,让原本有些呆板的呢子大衣瞬间变得灵动起来。
为了抓住这一难得的机会,陈晚也是下了血本,一件长款大衣,光是呢料的成本就得十几块,更莫提他为此耽搁的时间。
在剪刀的喀嚓声中,灰蓝色的呢料被陈晚裁成对应的形状。半干的腊梅轻轻压平,用半透明的纱布固定到袖口地方,恰到好处的黄色小花为优雅增添了一分灵动。
同色的腰带两端也各缝了两朵腊梅,这样系上以后垂落的位置会显得不那么单调。
至于内搭陈晚没设计新款,一是时间来不及,二是他有现成的。
周二上午,陈晚与满怀期待的陶美丽在湖边凉亭碰面,他将大衣递给陶美丽,说明上面的腊梅是用真花制成,所以穿着的时候需要多加注意。
真花管不了多久,奈何陈晚没有颜色合适的线,只能暂时用来应应急。
“一共多少钱?”陶美丽粗略看了眼袋子里的衣服,陈晚连配套的连衣裙都给她一起准备了,没个大几十肯定下不来。
陶美丽出身普通,家里有四个兄弟姐妹,虽然是城镇户口,但为了养活他们几个孩子,家里的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陶美丽没上过什么兴趣班,好在一张脸蛋长得漂亮,嗓子又脆,说话声音漂亮得像黄鹂鸟似的,得了老师青眼,才成功考上了南艺。
她要是不缺钱,当初也不会那么积极应聘模特的工作。
也正因为如此,她比其他同学更珍惜这场来之不易的面试机会。
“如果你能帮我一个忙的话,这套衣服我可以免费送给你。”陈晚看出了陶美丽的窘迫,事实上他本就没打算收陶美丽的钱。
“什么忙?”陶美丽没有被陈晚的话冲昏头脑,她警惕地看着陈晚,决定如果陈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她宁愿穿着身上的旧棉袄去见导演也不要他的衣服。
她父亲从小便教过她一句话,人穷志不穷,陶美丽牢记在心。
到底是新生,陶美丽的演技还不到家,她竭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殊不知早已被自己的眼神出卖。
真是个单纯的姑娘,被陈晚叫来避嫌的王利安暗暗感叹,幸好她遇上的是陈晚,不是啥别有用心的坏人。
“放心,我不会要求你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的。你们明天的面试是几点到几点?”陈晚失笑,这世界上他只会对一个人有世俗的欲望。
“下午两点开始,具体什么时候结束我不清楚。”陈晚的眼神清明,从头到脚跟“坏”字沾不上半点关系,陶美丽放下戒心,不禁反省起自己刚才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陈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明天最后一节课是下午三点四十下课,到南艺最快要十五分钟,应该赶得上。
但保险起见,陈晚依然拜托陶美丽帮忙把导演留到五点,若是五点之前面试没有结束,即便陶美丽没帮上忙,这套衣服他也会免费送她。
这个忙对陶美丽而言基本没有难度,明天的面试很有可能会进行到五点以后,于是她答应了下来,顺便带不知道面试位置的陈晚提前去踩了个点。
一个人的穿搭不仅仅包括衣服,还有发型、妆容以及鞋子、配饰,陶美丽手巧且善于打扮,即便穿着普通的旧衣服,她也会把自己收拾得很是得体,所以陈晚只需要提供衣服,而不必操心她的整体造型。
陶美丽对电影选角抱以了极大的重视,她不顾寒风凛冽,直接现场脱去了棉袄,套上呢子大衣,以便让陈晚确认是否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好第一时间修改。
陈晚这才注意到她在棉袄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线衫,下面一条修身的裤子,是最不会影响外套效果的内搭,想来她出门前便做好了这一打算。
大衣的背后陈晚做了自然褶皱的效果,陶美丽绑上腰带,解开发绳,浓密的黑发瀑布般垂下。有着黄色腊梅点缀的天蓝色大衣衬得陶美丽的皮肤愈发莹白,利落的裙摆在她转身时旋出一个美丽的弧度。
好不好看已不用陈晚多说,王利安脸上惊艳的表情是最好的答案。
陶美丽抬起胳膊闻了闻袖口的腊梅,幽幽的香气格外诱人。她换下大衣,怕把腊梅给弄坏了。
“祝你明天面试顺利,未来女主角。”王利安的一个未来女主角听得陶美丽眉开眼笑,明艳的模样胜过春日的娇花。
陈晚看了看谈笑风生的两人,默默退了一步:“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聊。”
许空山放假五天,今天下午便要回运输队,陈晚周末忙着给陶美丽做衣服,周一又是满课,基本没抽出多少时间陪他。
“诶——”王利安话没说出口,陈晚便走出去三步远,他不好意思地挠头,对陶美丽露出一个略带拘谨的笑容。
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王利安竟然也会有内向的一天。
洗过数遍的鸭绒晒干后没了那股难闻的气味,陈晚到家时许空山正在将其拍成蓬松的状态,嘭嘭嘭的,有极细小的绒毛飞出来,落到他鼻子下面,痒得他连续打了三个喷嚏。
“山哥,你行李收拾好了吗?”陈晚其实昨晚看着许空山装了两袋衣服,冬天的衣服厚,随便一两套袋子就满了,他这样问不过是出于不舍罢了。
“收拾好了。”许空山察觉到了陈晚的不舍,他放下鸭绒陪陈晚进屋,反手关上客厅大门。
陈晚窝进许空山的怀里,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山哥你是不是又要跑长途了?”
许空山没收到具体的安排,但根据黄建业透露的消息,队里十有八九会让他继续跑长途线,谁让他有本事呢。
至于是十天半个月抑或更久,许空山不得而知。
“六儿。”许空山脸上露出挣扎的神情,像是做了什么错事。
“嗯?”陈晚上次见许空山心虚还是他晚上偷溜出去揍二赖子那回,想到此陈晚心里咯噔一跳,“你把董嘉年打了?”
“没有。”许空山果断否认,董嘉年的事都过去两个月了,他压根没再见过对方,怎么打他,“我跟运输队的同事说我有对象了。”
许空山思来想去仍觉得不该瞒着陈晚,他后悔自己的冲动,为陈晚带来了风险。
“是你同事问的?”陈晚了解许空山,没人问他是不会主动说的。而且根据许空山的反应,他肯定没告诉那些人对象姓甚名谁。
“对。”许空山耷拉着眼皮,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你回答得没错啊,难道我不是你的对象?”陈晚故作严肃,似乎许空山敢说一个不是,就要狠狠地惩罚他一样。
“是,你是我的对象。”许空山忙不迭点头,陈晚哼哼两声,这还差不多。
况且王利安问他是不是在跟人谈恋爱,他也没有否认,刚好扯平。
陈晚把玩着许空山的手指,絮絮叨叨地说着满肚子的话:“路上注意安全,到地方了记得给我发电报,照顾好自己……”
同样的内容,这是陈晚说的第四遍,许空山不厌其烦地听着,双手不由自主地将陈晚抱得更紧。
舍不得的又何尝只有陈晚一人。
“记得想我。”陈晚亲吻许空山的指尖,“不准瘦了。”
许空山一一应下,他没有说什么让陈晚也记得想他的话,因为陈晚替他说了。
吃过午饭,陈晚把许空山送到公交站,待他上了车,看不见影子才挎着包去学校。
“你中午怎么一个人跑了?”王利安指责陈晚的不厚道,天知道陈晚突然跑了他有多紧张,险些在陶美丽面前出洋相。
“我不跑给在那当电灯泡?”陈晚语气恹恹的,王利安吓了一跳,以为他当了真:“那啥,我不是真的怪你,我就顺嘴一说,电灯泡是什么意思?”
电灯泡王利安知道,但他不理解陈晚的为何要说自己是电灯泡。
“外面天亮不亮?”陈晚指指窗外,“你觉得用得着开电灯吗?”
“用不着。”王利安明白了,陈晚是在说他多余。不是,陈晚怎么会多余呢?明明他才是作陪那个。
王利安当局者迷,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陈晚没多嘴,让他慢慢悟去。
“美丽,你看到罗雯雯今天穿的那件大衣了没,可真漂亮,听说她等会面试就准备穿这个。”陶美丽对着镜子梳头发,室友在她身后问道,“你买新衣服了吗?”
“买了。”陶美丽昨天拿到衣服,趁宿舍没人的时候偷偷试了,宿舍没有全身镜,但梳妆镜倒映出来的一角足以让她想象出全貌。
“什么衣服,快给我们看看!”室友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度,面试资格是老师推荐,她们宿舍仅陶美丽走到了终面。
马上一点了,陶美丽不再藏着掖着,她梳好头发,用钥匙打开上锁的柜子取出装大衣的袋子:“我这就换上,你们别急。”
陶美丽小心穿好连衣裙与大衣,期间室友的惊叹一声比一声高,待她穿戴整齐,几个姑娘顿时被美得失去了语言。
沉默良久,她们终于从陶美丽的美丽中回神:“这衣服也太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