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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过去致未来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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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原和枫抬起头,看着这棵自己所倚靠的银杏树。其实银杏算不上什么优秀的行道树,毕竟它从来都不是以大而阴凉的树荫而著称,而且秋日白果落地的气息也很难让人恭维。

但人们很难去否认它的美丽:挺直的树干上是如同折扇、如同蝴蝶般的叶子,透着属于古典的风雅和傲骨,气质总是带着点优雅和骄傲的。

北原和枫打量着这棵不知道生活了多久的银杏树:每当风一阵吹过的时候,这树上的叶子便有几片打着旋落下来,被风裹挟着起飞的样子倒真像是一只蝶。

银杏树的树叶也许是长得最像是蝴蝶的那一种叶子。天生就从一片叶里面分出两半,如同一对拢在身后的翅膀——这么一说,它的模样倒也很像是蝉了。

北原和枫伸手接住一片落下的银杏叶,一派翠绿色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怀疑它到底是被风使坏吹了下来,还是自愿随着它远走高飞的。

落叶虽然是四季皆有的事情,但春夏的落叶着实难以让人联想到死亡,反而更像是一场浩浩荡荡的追逐,有着惊人的浪漫和洒脱。

“子非落叶,安知落叶之乐啊。”

北原和枫看着这片叶子,只是笑着自言自语了一句,便把它在风中放飞了。

金色的蝴蝶刚飞回来,就听到了这样一句古里古怪的话。

“你刚刚在说什么?”蝴蝶的声音小小的,带着孩子般的活泼和好奇,金色的蝶翼在风里一颤一颤的,很是轻巧的模样。

“啊,没什么。只是觉得它们很值得人羡慕而已。”

北原和枫看着那片银杏叶的远去,弯起眼睛笑了笑,同时伸出手,任由这只蝴蝶落在自己的指尖:“你们已经聊完了吗?”

蝴蝶歪了一下脑袋,听到对方问起这件事,声音一下子变得骄傲了起来:“当然问好啦!我们刚刚交流了一下,有蝴蝶说席勒先生在走之前把一个盒子埋在了伊尔姆河畔公园的银杏下面。那应该就是你想找的吧。”

“不过我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但是你可以去那里问一问具体的位置。”

蝴蝶小小的触角抖了抖,看上去心情有点低落:“我还想看看他留下了什么东西呢。”

它对这个把唱片机送给了甜品店店主的人还是很有好感的。如果不是对方,它们这种被录入了黑胶唱片的音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播放出来,得到自由。

毕竟那个属于黑胶唱片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虽然还有人保持着对黑胶的喜爱,但也只是少数罢了。

比起在茫茫人海中遇到那个喜欢黑胶唱片的人,它们更大的可能性是被掩埋在灰尘下面,寂寞地缩在唱片里度过这一生。

“算了,不说这种丧气的话啦。虽然不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但你也要加油哦!”

金色的蝴蝶甩了甩自己的触角,很快就又努力振作起精神,认真地对着旅行家祝福了一声,往甜品店的方向飞了回去。

“……”北原和枫眨了眨眼睛,看着那只蝴蝶轻盈飞离的影子。

有些无端的,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话,那是很久以前有人跟他说的:

音乐生来都有着自由和喧闹的灵魂,所以它们是如此深深地爱着那些把它们从沉默中释放的人类,以至于愿意永远为他唱着不朽的歌。

“伊尔姆河畔公园吗?”

北原和枫默默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若有所思地看向城郊的方向:“希望能够在那里发现什么吧。”

这个地点在他这个穿越者的眼里其实颇有点微妙的意思。不管是伊尔姆河畔公园,还是银杏树,其实都与歌德有着分不开的联系。

伊尔姆河畔公园,魏玛这座城市里最为著名的公园和城市标签之一,也是三次元里某位公爵赠送给歌德的花园。

“所以说当年就算留下了什么东西,也肯定是给歌德的吧。”

旅行家有点无奈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吐槽谁:“可惜啊,死活都不肯来……”

或许也不算是不愿意来,而是有些东西只要不被翻出来,就还可以把自己最美好的想象和期待放在上面。

很多美好的东西,人是宁愿它一辈子都停留在自己的想象和无止境的回忆里的。

遥远的时空距离可以超脱和模糊一切有关于现实的残酷,成为一个脆弱的心灵在现实受伤后所能够寄居的巢穴。

“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不是太少了?”

说不定事情的背后比你想象的还要美好呢?为什么不敢去赌一把你们两个之间的友谊呢?

旅行家在伊尔姆河畔公园里飞翔的蝴蝶的指引下找到那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并且把下面藏着的东西挖出来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我总觉得席勒先生可能也没有指望歌德先生会自己过来……所谓留下东西,也只不过是无所谓的期盼而已。”

这只帮忙带路的翠绿色的蝴蝶栖落在一朵花上,每个咬字都显得矜持又优雅,带着古典的咏叹调气息。

“毕竟歌德先生是什么性格,他也是最了解的。但他却总是怀有一点类似的怪念头——比如对方如果不来找这些东西,他就打算当自己的礼物不存在之类的赌气想法。”

“也有可能是觉得这种东西实在不适合自己主动送出去,谁知道呢?人类总是很奇怪的。”

蝴蝶摇了摇头,优雅地舒展开自己的翅膀,振翅飞离了这里,咏叹调一般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就我的观察而言,席勒他也是一个骄傲又固执的家伙……”

对方来了最好,但如果歌德永远不来,他也不介意把这些东西永远埋葬在银杏树的下面,让它永远成为历史里的一个谜。

北原和枫在树下沉默了一会儿,从他刚刚挖出来的小土坑里把那个有点沉重的匣子取出来,明白了那只蝴蝶口里的意思。

“啧,还真是两个别扭的家伙。”

旅行家按了按太阳穴,直接坐在了银杏树下面的草坪上,把挖出来的坑洞重新填平,草皮也假模假样地安了回去。

考虑到三次元的歌德是在席勒死后二十年,直到迁坟的时候才想到自己好友的安葬和各个方面的问题……

再联想一下他在自己爱情问题上的各种日常逃避行为。可以说某些人是真的非常擅长在感情相关的事情上装死。

如果没有迁坟这档子事,北原和枫感觉自己可以合理怀疑歌德能在自己好友死亡的事实面前假装不存在更久。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歌德什么时候才能下定决心面对现实。”

北原和枫小声地说了一句,把盒子上面的泥土擦去,解开四面的金属扣,将之打开。

黑色的盒盖跳起,自动掀开,露出了里面厚厚的两叠信纸。粗略一看,至少也得有几十封,大都在上面写了寄信人和收信人的名字。

北原和枫把信件取出来看了两眼,发现大部分都是歌德寄过来的,也有十来封席勒可能还没有来得及寄出的信。

旅行家看着这厚厚的一叠信,稍微沉默了一下: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既然魏玛的人和蝴蝶在谈起歌德时都显得那么熟了,那歌德应该是经常来这里串门的吧?

所以这么多数量的信,你们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写出来的?

北原和枫有点微妙地看了眼这些信件,没有翻这些过去的通信内容,而是取出了这里面唯一没有写上两者名字的一封。

这份信上没有任何的密封措施,大大方方地展开着,好像正在等待着一个人打开,去阅读上面的内容。

“致尚未来到的……”

北原和枫轻轻地念了一遍上面写着的意义不明的花体字母,眼神显得有点复杂。

这句话是在指尚未来到的时光,还是在说还没有来到这里的那个人呢?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没有写上“致歌德”这类的单词,这封信应该是被默许能给意外打开这个盒子的人看的。

旅行家抬起头,眺望着天边还没有褪去的阳光,把里面薄薄的一张信纸取出,就着还未落幕的太阳光线读了起来。

“致打开了这封信的人:

从个人感性的角度而言,我比较希望这封信是歌德这个混蛋打开的,但除非我的死讯已经传到了柏林,否则这个可能应该不怎么大。

所以这位打开信的先生或者小姐:如果——我是说如果,歌德那个家伙真的一辈子都不敢过来的话,就顺便替我把这些话对他说了吧。

歌德……我一直认为我和他的关系要到我死了的那一天才能慎重地定论,但既然现在马上就要走上这条不归路,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他是我一半的生命。

虽然我们从性格到习惯基本上完全相反,虽然我们坚持的东西也不是完全相同,虽然他是守护者,而我是一个背叛者——但这都不重要。

我们的交往始于文字,现实的故事更像是从这些字母蔓延开来的衍生。

我们通过文字来了解彼此的性格和思想中最真实的那一面,在字里行间真正地认识和认同了彼此。

当然啦,我也忘不了我们在现实□□同相处的时光。

歌德总是能给我这一潭死水又乱七八糟的人生轨迹添加更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得益于他,这潭死水边上多长了丛奇怪的野草和野花,正式成为这处风景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我是因为他才认识了魏玛所有的甜品店和糖果店,因为他才去种了银杏树,也是因为他才把自己的作息调成了正常人的样子——之前我的作息是和正常人完全相反的。

我承认,我很难去拒绝一个全身洋溢着热爱和热情的人。何况我们在某些方面的观点总是那么的相似,也总能那么的理解着彼此。

关于我所做出的选择,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战争已经开始了……我做不到只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也做不到参与这场糟糕的战争——歌德有他的责任要背负,但我没有。

所以我可以去做一点我想要去做的事情。阻止一场战争,听上去挺荒诞的,不是吗?但不管结果如何,我总要去试一试。

人类的生命和光辉都是有极限的,当我们想要不自量力地做些什么的时候,总是意味着要牺牲一些东西。

就算是成功了,也许以后也没有办法回到这座安静又祥和的城市,也不能和歌德那个笨蛋见面了吧……

不管你是谁,看到这里后请记得替我对我那位敏感的朋友说一句‘抱歉’。不管有着什么样的理由,我还是抛下他了,这是我的错。

我一直都以为这个人选应该是我:可能是我没法想象那个笨蛋一个人孤零零的样子,但命运永远都是这样捉弄人。

我们同样都在追求着我们想要的东西,愿意为我们那天真的理想舍弃一切,奔赴在漫漫长途之上,去尝试点亮这个世界的黑暗,甚至是成为一簇微薄的光。

人类没有办法变成光,但这种理想本身便高于很多东西。人类行走于大地上的时候,终日与尘土为伍,但总有东西高于这尘埃上的一切,与星辰一同闪耀。

他要守护德国,我要守护那些美好而脆弱的一切,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魏玛现在还处于一片安宁之中,但我知道,已经有很多过去和魏玛一样安宁的城市已经陷入了战火。

那些城市里也有树木花草,有碧蓝的天空,有晒太阳的猫猫狗狗,有翩翩然起舞的蝴蝶,有富有特色的美食和传说……还有无数努力地活下去的人。

也许我所做的东西没有任何价值,我什么都不能阻止,后世没有人会在乎这个傻瓜在战争里做了什么。

但是那些花花草草、那些猫猫狗狗、那些蝴蝶、那些人会在乎。这就足够了。

歌德一直说我比较偏向于理性,但其实我在关键时候还是由感性来决定的人。

也许这就是我一直都不喜欢‘阴谋与爱情’这个异能的原因?

所以说,拜托告诉他,其实我的离开就是间歇性发了疯而已,没有什么可不安的。他对我的重要性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倒是可以像往常那样,多骂上几句——反正我现在也听不见了,这个就随他吧。

最后,那首当年他写的诗,帮我重新交给他吧。我想说的东西其实也和诗里面写的没有什么差别。

还有,别让他吃那么多糖了,再这样下去吃早会吃出什么问题。冬天记得叮嘱这个人多穿几件衣服,不要任着这个人胡闹。

如果你是他的朋友的话,可以多抱抱他,不要像我一样和他吵了十几年,也不要抛弃他。他是会缩成一团哭的。

差不多就这些……唔,有些语无伦次,还总感觉还有什么东西没说。但我真正放不下的好像也只有这个笨蛋,那就先这样吧。

感谢你把我这封啰啰嗦嗦的信看完,记得把这张纸扔了——歌德看不到这封信就让他后悔去吧,胆小鬼可是要付出点代价的。否则这辈子他都没法去面对过往。

一个即将离开的蠢货,

约翰·克里斯托弗·弗里德里希·冯·席勒”

北原和枫看完这封有点长的信,在午后太阳倾斜的光线里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任由斑驳的叶影投射在他身上,明灭不定地摇晃着来自太阳的光点。

他从之前的信封里面小心翼翼地摸出另外一张被折叠得小小的纸,珍而重之地展开,露出了上面写着的诗歌:

“生着这叶子的树木

自东方来到我的庭院;

它带来一个秘密的启示,

令人振奋又耐人寻味。

它是一个有生之物,

将自身一分为二?

还是一对生命的相合,

被我等视作一身?

也许我已找到正解,

来回答这样的一问:”

北原和枫叹了口气,没有把这首诗继续看下去,只是有些怅然地轻轻念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难道不感觉在我的诗中,

我既是我自身,又是你与我的共存?*”

过去的背叛者隔着时光与未来的友人遥遥相望,便能在一瞬间明白对方的选择。

或许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两生花吧。明明每一处都是迥异到了极点,但是却分明像是分享着同样的一个根系和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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