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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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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在明公公的印象中,太子很少被气成这样。

就算平日里生气,也是面带微笑,从不会显露于面,今日不同,殿下连个笑脸都懒得挂了。

明公公弓着腰,提心吊胆地跟在他身后,大抵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从龙鳞寺唐姑娘受伤,殿下便没打算瞒着,回来后便将人带到了前殿,亲自上药过夜,甚至连司闰都请过来了,就为了给唐姑娘一个名分。

试想殿下何曾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过。

唐姑娘却跟着五公主走了,还成了五公主的伴读。

比起唐姑娘的突然变卦,恐怕殿下更气的是自己被她耍了。

明公公也不敢再提什么阮嬷嬷了,见太子上了撵轿,赶紧一把拉过小顺子,附耳吩咐道,“去将那位阮嬷嬷叫来。”

就怕待会儿万一殿下要寻人。

*

小顺子折回了凤栖殿,并没见到阮嬷嬷。

问了一番,苏嬷嬷才道,“适才陛下心疼五公主,让娘娘派人送了些荤菜过去,阮嬷嬷这会子怕是快到觅乐殿了。”

小顺子又跑了一趟觅乐殿。

因唐韵有伤,五公主并没有过多打扰,天色一黑,便让人带着她回房歇息了。

皇后送来的吃食一到,五公主只让人留了一半,余下一半没动,“劳烦嬷嬷,走一趟西厢房第二间屋,将这东西拿给里头的姑娘。”

“是。”

屋内唐韵正拿笔写着信笺,门外便响起了“咚咚”两道敲门声。

“进。”

阮嬷嬷一把推开门,身影快速闪了进来,转身便将房门关上。

唐韵惊喜地起身,“嬷嬷怎么来了。”

“可算同姑娘说上话了。”阮嬷嬷上前一把握住了唐韵的手,眼里的泪也跟着溢了出来,心疼地看着道,“姑娘伤口可还疼?”

“不疼。”

昨夜阮嬷嬷被明公公叫去东宫给唐韵包扎,阮嬷嬷亲眼见到了伤口,周边的皮都翘起来了,怎可能不疼。

当时碍于有旁人在,阮嬷嬷不好太过于流露出心疼。

如今忍了一夜加一个白日,再见到唐韵,阮嬷嬷的心肝子都憋得发疼,“姑娘这一趟龙鳞寺,可没将奴婢吓死,刀子要是再深点,您让奴婢怎么活。”

“嬷嬷放心,太医已经瞧过了,并无大碍。”唐韵将阮嬷嬷拉到了身旁坐下,抓紧问起了正事,“那些香包可有起到作用?”

阮嬷嬷点头,脸色也总算缓和了一些,“姑娘做的那些香包,祭月当夜皇后娘娘便派给了各个宫里的主子,几十个人里,倒是真有个识货的。”

唐韵眼睛顿时一亮。

阮嬷嬷便道,“是西六所的徐美人,刚进宫不久,在宫中没有根基,正急着找人依附,巧好撞上皇后娘娘喜欢香包,哪里肯放过机会。”

唐韵认真地听着。

阮嬷嬷继续道,“祭月一结束,徐美人便来了凤栖殿,带着宁家铺子之前卖出来的香包,拿给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赏了她两块绢布,可比起那两块绢布,更让徐美人欢喜的是,有了亲近皇后娘娘的机会,这不,前几日便让人给徐家送了信,让徐家出面,去打听扬州宁家的香包铺子了。”

唐韵知道徐家,徐家长房徐大人在宫任职光禄少卿,掌管祭祀、朝会等酒醴膳宴,也是京兆府高大人的岳丈。

由徐家出面去寻六年前消失的一间店铺,并不难。

事情虽顺利,唐韵心头却轻松不起来。

当年突然一把火将扬州宁家的几处店铺都给烧完了,水路又接连遭劫,宁家仿佛是一夜之间,消失在了人们的眼皮子底下。

六年了,宁家硬生生地被人赶到了绝路,连自个儿的家国都回不了。

阮嬷嬷见她眉目间并无半点喜悦,知道她在想什么,出声宽慰道,“姑娘放心,宁大公子已经到了扬州,咱往后不愁出头的日子......”

阮嬷嬷说完脸上又是一喜,“姑娘不是教了奴婢那果子酒的酿造法子吗,奴婢做了好几坛,今日刚开封,便被皇后娘娘拿去招待了陛下和太子,陛下还问过娘娘,这酒是如何酿造的,明儿娘娘必定还会前来问奴婢,届时奴婢能否说出西戎?”

先夫人一死,宁家前后遭劫,全家老小都被逼到了西戎。

这些年唐文轩派人卡着关口,不让宁家人踏进大周半步,如今工部尚书一职已撤,宁老爷子也该回来了。

“先别贸然提西戎,若娘娘问起来,就说是从之前邻里那学来的酿造法子,陛下一生征战,怎品不出美酒,过不了几日,自会想起,先前已经有了香包之事,如今又是果子酒,太过于频繁,可别让皇后起了疑。”

且宫里还有位贵主子盯着。

唐韵不急,六年都等了,断也不会急于这一时。

阮嬷嬷忙地点头,“还是姑娘想得周全。”

可眼下阮嬷嬷心头还担心一事,“唐家的案子一翻,吴氏也该回来了,过不了几日,定会想着法子寻到这宫里来,姑娘可要堤防一些。”

唐文轩的通敌之罪洗清了,接下来唐家会想各种法子去恢复官职。

以吴氏的聪明劲儿,断不会去麻烦西六所的那位贵主子,只会寻上姑娘,用姑娘对五公主的救命之恩,来啃姑娘的骨头。

唐韵点头,“嗯,我知道。”

阮嬷嬷憋了几日,终于说出了藏在心里的话,整个人都舒坦了,这才记起端来的吃食,“娘娘送来的,都是好东西,姑娘趁热吃。”

虽说这些口食上的东西,姑娘不该去稀罕。

可这六年里,只有她知道,姑娘在唐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何曾又用过一餐好饭。

“嬷嬷再帮我跑一趟。”唐韵并没有动筷,而是起身拿起了笔。

将适才没有写完的信笺写好,又从袖筒里取下了一个荷包,一并交给了阮嬷嬷,“呆会儿你出去,想个法子交给太子。”

她虽来了公主这儿,但这宫里谁说话算数,她非常清楚。

她也从未想过要和太子一到两断。

她知道太子想要封她为良娣,但她并不想要。

一旦她入了东宫后宫,她在太子面前便绝无翻盘的机会。

手到擒来的远没有得不到的香。

自上回唐韵被太子带去了龙鳞寺,阮嬷嬷便有了心理准备。

阮嬷嬷一句也没问她同太子之间到底如何了,接过荷包和信笺便放进了袖筒收好,“姑娘放心,奴婢待会儿就送过去。”

“好。”

唐韵将她送到门口,轻声嘱咐了一句,“嬷嬷好生照顾自己。”

阮嬷嬷再也没忍住,回过头一把抱住了唐韵,哑着声音道,“在奴才心里,姑娘永远都是高贵的。”

无论她做了什么样的决定,比起那些所谓的纨绔儿郎,都要高贵得多。

唐韵知道她想说什么,也知道她在安慰自己,心头的一股酸涩涌出来,一下堵在了喉咙口上,唐韵及时地偏过头,没再说话。

*

阮嬷嬷出去后,背着灯火刚用袖口偷偷抹了一把眼泪,迎面便撞上了小顺子。

“嬷嬷可让小的好找。”小顺子松了一口长气,笑着上前,“阮嬷嬷忙乎完了?可需要小的搭把手?”

阮嬷嬷也认出了小顺子,忙地迎上去,“也就过来替娘娘给五殿下送了些菜,已经忙完了,哪敢劳烦刘公公。”

平时日被人叫着小顺子叫惯了,如今这一声刘公公,叫得小顺子甚是熨帖。

“那敢情好,阮嬷嬷要是忙完了,便有劳嬷嬷随小的去一趟东宫。”明面上阮嬷嬷虽是东宫的人,可小顺子心头知道,她是唐姑娘的人,说话自然是客气。

“行。”阮嬷嬷笑了一声,提起手里的灯笼,往前照了路。

*

东宫。

太子回来后,直接去了净室沐浴更衣。

明公公打起精神守在了门外,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见小顺子进来禀报,说将阮嬷嬷带回来了,也没有什么心情,只吩咐了一声,“让她先且候一阵。”

小顺子却突地递过来了一个荷包和一张信笺,悄声同明公公道,“唐姑娘送来的。”

明公公:......

明公公正犹豫要不要接,里屋内突地传来了太子的声音,“进来。”

明公公脊背一寒,赶紧将那荷包和信笺塞进袖筒,走了进去。

太子已经沐浴完了,坐在了里间的床榻上。

明公公掀帘进去,便见太子倾身从床头上,拾起了一只玉簪,递了过来,“给她送过去。”

要走就要走得干干净净。

别试图留着这些东西,日后好找个理由再来攀附。

明公公一愣,自然知道那簪子是谁的,上前捧着手接过,脑子里的念头一闪,鬼使神差地从袖筒里拿出了那荷包和信笺,呈给了太子,“殿下,适才唐姑娘让阮嬷嬷送来的。”

太子极为不耐地抬眼。

便见到了一只荷包,荷包上绣着一朵绽放的荷花,底部挂了一排流苏,能看出花了不好功夫。

太子倒是想了起来那日在龙鳞寺,她也曾来送过自己一回荷包。

但他不缺荷包。

太子没接。

明公公迟迟不见他出声,没拒绝也没接,斗着胆子将掌心里的信笺给露了出来,冒死道,“唐姑娘许是另有想法,殿下何不瞧瞧?”

明公公说完,便感觉到了头顶上的凌厉目光,腰身弓得更低了,背心的冷汗都快冒了出来了,正要跪下请罪,太子却突地伸了手。

薄薄的一张信笺“哗啦”一声被太子抖开,两行娟秀又不失气概的字迹,瞬间落入了眼底。

——凌哥哥别生气,我不能让凌哥哥因我而陷于不义。

喜欢你。

只有两行字,信笺的底下用笔隐隐地勾出了一个笑脸。

太子盯着那简单得没有半点文采的两行字,目光又落在弯弯扭扭的几条线上,黑眸里的深邃一敛,满是讽刺。

那十年,她就学了这么点东西?

太子突地冷嗤了一声。

幼稚。

这一声出来,明公公险些就跪上了。

“下去吧。”

明公公弯了一半的膝盖,及时稳了回来,如同捡回来了一条命,转过身赶紧往外走去。

“等一下。”

明公公心头一跳,又折了回来,小心翼翼地问,“殿下还有何吩咐。”

“簪子先放这,今儿太晚了,觅乐殿已经下了钥,明日再说。”

“是。”明公公心头一片了然,垂目将簪子给他还了回去。

一只非常普通的玉簪,没有半点珠宝装饰,太子接过瞧了两眼,极为嫌弃地撂到了枕头边上。

果然穷酸。

想留东西,也该留个能拿得出手的。

太子坐上床榻,闭上了眼睛,外间明公公守了一阵,见其没了动静,以为是睡着了,轻轻地走了进来,正打算给他放下帷账,紧闭着眼睛的太子突地出了声,“退下。”

上回已经同她说了,不能佩戴香包,她又当成耳边风了。

歇了一夜,他这床榻上全是一股子乌烟瘴气的香味。

得散散。

明公公没再落帐,然而太子鼻尖的那股子香味却迟迟不散,甚至随着那股香味,渐渐地演变成了活色生香的画面。

仿佛那人就躺在自己的身旁,妙曼的身姿莹白如玉,丰益而娇娆。

“凌哥哥......”

太子的喉咙猛地一滚,翻身坐了起来。

明公公刚走出去,听到动静回过头,便错愕地看着太子大半夜地又进了一趟净室。

*

翌日一早,明公公进来伺候,太子没再提什么簪子。

用过早食后,太子照例看起了奏折。

辰时一过,陆续有臣子进来,见到太子的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明公公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京兆府高大人,刑部尚书张大人都来了,为了唐家的案子。

昨日顾景渊便将人给押到了京兆府,亲自交给了高大人。

实则大伙儿心里都清楚,就唐家世子的德行,不可能通敌,只不过是倒霉了些,上头的人总得杀鸡儆猴,如今被顾景渊一搅合,找回了俘虏,唐家便也不该绝。

高大人如实禀报道,“殿下,臣已经审问过那俘虏,除了那份通关文书,确实同唐家没有什么牵连。”

太子伸手接过呈书,看了一遍后,便交给了刑部尚书,“既如此,张大人定案吧。”

“臣这就去办。”

午时,唐家的案子便有了结果。

唐家通敌之罪虽免,但工部尚书唐文轩滥用职权,贪污受贿,故革去尚书一职,剥夺唐家爵位,扁为庶人。

意料中的事。

五公主收到消息后,怕唐韵心里难受,陪着她在屋里坐了半日,两人捧着游记一面看,一面讨论游记上说的是哪处。

见唐韵脸上并无悲伤之色,五公主便也放心了,“等姐姐伤好了,咱也出去走走,就在这江陵城转转也好,本宫都快憋疯了。”

唐韵点头,“好。”

五公主见她唇角露出了微笑,不由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姐姐不用怕,往后还有本宫呢。”

唐韵知道她是因为唐家的事,在安慰自己,感激地笑着道,“多谢殿下,托殿下的福我能有今日,已经很好了。”

*

五公主因陪着唐韵看了半宿的游记,第二日,直接睡到了巳时才起来。

眼睛还未睁开,东宫的明公公便来了,手里拿着一摞画像,笑着交给了五公主,“太子殿下吩咐,殿下尽管挑,这回定要挑个自己满意的。”

五公主的瞌睡一瞬醒了,赶紧去了一趟凤栖殿。

还未开口,皇后便先同她道,“过了这个年,宫中就得有人去西域和亲,你同蒋家的婚事未成,如今几个宫里的人,都在打你的主意,你皇兄早上才过来了一趟,已同本宫商议好了,年前尽快许一门亲事,争取明年内完婚。”

五公主:......

她就知道。

五公主从凤栖殿出来,又急急忙忙地去了一趟东宫,却被明公公拦在了门外,“太子殿下正在会见臣子,五殿下先回吧。”

一连几日,均是如此。

五公主便也明白了,是何缘故。

从她将唐韵带出东宫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不会有好果子吃。

果然......

*

一入深秋,天气一夜之间凉了下来。

早上明公公推开门,见东宫门前的几盆腊梅枝上,结了一层霜。

明公公赶紧差人过来,在檐下装上了一排冬季挡风的竹帘,忙乎完了再进去,太子还坐在木几旁翻着奏折。

明公公怕他冻着了,进里屋去取大氅,目光不由又看向了床榻,那玉簪还在枕头边上放着。

七日了。

唐姑娘除了上回送来的那个荷包,和一封信,再也没有半点动静。

殿下虽也没再提起过,但这簪子却没给人还回去,夜里还有了起夜的毛病。

有些事,先前不知其中滋味,便也没有那个念头,如今刚尝到了好处,突然间说没就没了,可不就抓心挠肺,要了人命。

明公公甚至生过派几个姑娘进去伺候的念头,但在瞧见太子还留着那只簪子时,便打消了所有的念头。

要论姿色,别说这宫里,就算整个江陵,也难找出一个能赛过唐姑娘的。

明公公暗叹,这头一个姑娘便是姿色过人,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明公公拿了大氅出去披在了太子肩上,起身伺候茶水时,便试探地提醒了一声,“今儿天凉,殿下待会儿出去,奴才给殿下备个手炉。”

七日以来,五公主每日都会派人前来邀请殿下到她的觅乐殿去,殿下却充耳不闻,明儿唐姑娘就要搬去逢春殿了......

一早五公主就来了话,要太子过去尝尝她从皇后娘娘那里拿来的果子酒。

都这会子了,殿下稳稳地坐在那,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明公公的话说得极为隐晦了,谁知的话音一落,太子的身子便往后一仰,抬起头,看着他温和地一笑,问道,“你是不是很闲?”

“叮铛叮铛”几声,明公公慌张地扶稳了手里的茶壶,头点地地跪在了太子跟前,一声都不敢吭。

半晌过去,头顶上没有半点声音,明公公身子都抖上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多什么嘴,殿下爱去不去,关他何事,如今这火可不就引到了自己身上。

“殿下,奴才该死.......”

太子一下撂下了手里奏折,起身道,“去御书房。”

明公公:......

今儿皇上不在,带着二皇子去了西郊山谷赛马,适才他已经禀报给了殿下。

“奴才这就去准备。”明公公只能装聋作哑,配合着去备撵轿,一行人从东宫出来时,已经过了午时。

今日天色阴沉,风也大。

明公公跟在太子的撵桥旁,一路从东宫绕到了御书房,脸上被风吹得生疼不说,风灌进两只袖筒,全身上下都是一片冰凉。

到了御书房,果然大门紧闭。

明公公明知道如此,还是跑了一趟,去问了门外的公公,回来后便同太子禀报道,“殿下,今日陛下同二皇子去了西郊的峡谷赛马了。”

太子神色一顿,“怎不早说?”

明公公:......他倒是说了啊,是他自己装作没听见。

太子面色和悦,并没斥责他,温声道,“嘱咐底下的人,下回消息要灵通些,这大冷天的,你跟着跑一趟,也冷。”

明公公舌尖都是苦的,打碎了牙,一并将那苦咽下了肚里,“多谢殿下,奴才身子硬朗着呢。”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主子,不是个善茬。

明公公再也不敢乱说话,原路跟着太子的撵轿返回了东宫。

路过觅乐殿方向的甬道时,明公公也学乖了,沉住气愣是没有开口,眼见撵桥就要往右转了,太子终于探出个头来,问他,“安阳找过孤?”

明公公早就料到了,并无意外,又重复了一遍早上已经禀报过的话,“五公主说,今儿得了一坛果子酒,让殿下过去尝尝。”

“去觅乐殿。”

明公公:......

折腾了这半日,到底还是去了。

*

唐韵被公主留在觅乐殿,养了整整七日,伤口彻底地结了痂,五公主才同意了让她搬去逢春殿。

走之前,五公主将绣房送来的几身新衣给了她,“天气凉了,韵姐姐换身衣裳,在屋里闷了这些天,今儿咱出去走走。”

云锦缎子,白色狐狸毛,和公主身上的新衣是同一批料子,唐韵不敢穿,公主直接给她披在了身上,“本宫屋里的料子都是这些,你要旁的,本宫还真寻不出来。”

傲娇的语气,逗得唐韵一笑,“行,知道殿下得宠,多谢殿下。”

“说了别给本宫客气。”

唐韵确实有好些日子没有出来了,寒风扑在脸上,唐韵没觉得冷,反而觉得新鲜。

五公主带着她也没走多远,就在殿内转了一圈,院子里的石榴树,早就成了光秃秃的树干,也没什么可赏的。

见风越来越大,五公主便拉着唐韵,“咱还是进屋吧,今儿这天也太不招人待见。”

五公主走在前,唐韵跟着后,两人刚回到暖阁外,身后便响起了一阵动静。

“太子殿下。”身后宫娥的问安声传来,唐韵猛地回过头。

却被迎面一股寒风吹得险些岔过气,唐韵一把撩开挡在眼睛上的狐狸毛斗篷,再睁开眼,太子已经从她身旁经过,跨上了暖阁前的台阶。

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刚到檐下的五公主也看到了人,回头惊喜地唤了一声,“皇兄。”

他要再不来,就该她去东宫磕头认错了。

太子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脸色温和地问了一声五公主,“有何事?”

五公主生怕他走了,转过头便冲着还立在台阶下的唐韵道,“韵姐姐快去,去把果子酒拿来,让皇兄尝尝。”

唐韵这几日一直养伤,哪里知道果子酒在哪儿。

等太子和五公主进了屋,公主身边的宫娥才上前笑着同唐韵道,“姑娘等着便是,奴婢去取。”

小半柱香的功夫,唐韵捧着酒坛子推了门。

五公主正同太子说着上书房的事,“明儿我便得去上书房了,皇兄可知最近先生讲的是哪方面的学识。”

宫内一共六位皇子,四位公主,五人尚在四岁之下不用听学,如今进上书房的只有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四公主和五公主。

太子虽有东宫的太傅,却也时常过去讨教。

五公主自从准备嫁人后便没再去过上书房,连着在龙陵寺的一个月,已有两个月没去听学,功课早就落下了。

倒并非是想着明儿该怎么应付,只不过想提醒太子,明日唐韵就得搬去逢春殿,正式成为她的伴读。

他想要人,就赶紧想法子带回去。

虽说如今,确实有些困难。

五公主问完,眼睛一闭,不待太子回答,便认了怂,“皇兄,我错了,我不该去搅合,可我也没想到......”

太子一笑,“来年开春就得待嫁,孤会禀报父皇,你可以不用去上书房。”

五公主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忙地道,“怎,怎可能不去呢,父皇一向教导咱们,要多读书......”

见唐韵走了进来,五公主及时松了一口气,笑着同她道,“今日天凉,最适合饮酒,韵姐姐赶紧替皇兄满上。”

唐韵点头,脚步款款地走了过去,跪坐在太子身旁,“潺潺”的酒水声入耳,谁也没有说话。

五公主看着太子跟前的酒盏满上了,极为利索地推到了跟前的茶杯,茶水瞬间顺着木几溢下,湿了襦裙。

五公主惊呼了一声,连连后退,起身抱歉地同太子道,“皇兄先饮一会儿,我去换身衣裳。”

太子坐在那,不动声色。

五公主也不敢去看他,逃也似得走了出去,一出门,转身便从外拉上了房门。

她不是不想帮唐韵,而是她如今自身难保。

这宫里谁都可以得罪,唯有她的皇兄太子不能,狠起来,他可是连亲妹妹都能关上一个月。

*

房门一合上,屋内便陷入了安静,连眼前的光线似乎也跟着暗了许多。

唐韵轻轻地搁下了手里的酒壶,再抬起头,神色便难掩激动,正欲开口,太子先一步偏过头来一声止住,“别乱叫,孤不是你哥哥。”

唐韵:......

唐韵便将那声“凌哥哥”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轻轻地道,“殿下?”

太子没应。

唐韵却没放弃,清澈的眼睛没有半点退缩,迎上他漆黑的瞳仁,缓缓地扬起了唇角,“殿下在生气?”

太子一声嗤笑,“唐韵......”

她是谁。

“嗯,殿下没想我,是我在想殿下。”唐韵身子轻轻地挨了过去,双手搂住了他的胳膊,仰起头讨好地问道,“殿下可有收到东西?”

“何物?”太子问得面不改色。

唐韵一愣。

这几日一直没见他来,唐韵也曾怀疑过,东西怕是没交到他手上,如今看来,怕是真没见到。

唐韵缓缓地垂下头,声音细小地道,“殿下可别再怨我了,若非迫不得已,韵儿怎么也不会来觅乐殿,那日顾公子前来,我若有半句说得不对,必定会引起事端,韵儿身份卑微,怎么样都成,可我不想让殿下为难,殿下同顾公子是表亲,情同手足,断不能因我而生了隔阂。”

说到最后,唐韵的声音明显有了鼻音。

太子倒没去怀疑她说的话。

毕竟他的东宫,怎么也比觅乐殿更有前途。

但,国公府不一样,那日她只要跟着顾景渊出了宫,往后这辈子都不用愁,太子不太明白,看了一眼她脸上的泪水,从袖筒掏出了一张绢帕递了过去,平静地问道,“为何不喜欢顾景渊。”

反而喜欢他。

太子看着她的眼睛,不想听她说谎。

但凡她想找个理由来搪塞他,他都能辨识出来。

唐韵似是被他问住了,手指头扯着绢帕,迟迟不作答,太子也没催她,极有耐心地等着。

好半晌,唐韵才抬起头来,顶着一张嫣红的脸,张了几次口,终于磕磕碰碰地吐出了一句,“殿,殿下比他好看。”

说完一颗头便点到了胸膛上。

屋子内又陷入了安静。

太子盯着她快缩到肚子里的脑袋,过了良久,才突地一声笑了出来,“唐韵,你竟堕落到了如此地步。”

十年里她至少也读了有四年的圣贤书,瞧她脑子里,如今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图他,色?

唐韵被他一笑,似是彻底羞得抬不起头,咬唇一声不吭。

太子见她如此模样,也没再去臊她,“如何打算的?”

唐韵这回倒是一下抬了头,“明儿我就搬去逢春殿了,我同五殿下打听过了,殿内如今只有我一人,明儿晚上,韵儿就可以去找殿下。”

太子:......

他问的是这个吗。

“路线我也已经想好了,定不会有人察觉,只要殿下吩咐一声明公公,夜里给我留道门......”

太子平静的眸子,难得有了几分波澜。

“唐......”太子觉得自个儿应该提醒她,他堂堂太子,犯不着同她搞地、下、情,他想要,大可以光明正大。

太子偏过头,目光刚望过去,便触碰到了一双明眸。

清透的眼底,一眼就能望到底,满满的透着一股子兴奋的期待。

简直是清纯无邪。

可在那分单纯的期待之下,此时她想的却是如何背着人,偷、情。

得。

如今连个眼神,就能勾人了。

太子突地擒住了她的下颚,俯下身去,冰凉的唇瓣刚碰到她嫣红的唇瓣,身体里的反应,便激得他喉头一滚,唇瓣缓缓地在她的唇上辗转缠绵。

比起上回在林子里,今日的光线明显亮了许多,两人均能看清彼此脸上的情/愫,这一吻,也变得格外的漫长磨人。

唐韵双手撑在木几上,尽量稳住了身子。

可时辰一久,唐韵又被他捏住下巴,后脖子便有些乏酸,身子难免会往前倾。

微妙的动作,落入太子的眼里,就成了她在投怀送抱,深邃的黑眸如点了一簇火,太子一把揽住了她的纤腰,用力地将她贴在了自己胸膛上。

舌尖轻轻地在她的唇上一舔,开始去撬她的齿瓣。

滚烫的湿润突地落在她的唇齿之间,唐韵的脑子便成了一片空白,只得乖乖地配合他,打开了齿关,放他闯了进来。

舌尖相触,唐韵周身发麻,提起一口气,不敢再去呼吸,身子也下意识地往后躲去。

后腰上的手却越来越重。

霸道强势的舌尖,死死地卷住了她的舌头,抱住她慢慢地往跟前的木几上倒去。

“叮铛叮铛”一阵,酒杯全都落了地。

酒水的冰凉贴上了唐韵的颈项。

唐韵身子一颤,已经被她压得她完全喘不过气来,呼吸一片凌乱,几度挣扎着逃离。

场面几乎要一发不可收拾之时,太子终于清醒了过来,缓缓地松开她的唇瓣,目光停在她眸子上方,盯着她脸上的潮红,和一身被他拉扯的凌乱,慢慢地直起了身。

唐韵也回过了神,赶紧从木几上爬了起来。

两人沉默地整理起了衣裳。

太子也就乱了衣襟一处,很快就理好了,回头看着她系上了短襦的衣带,虽有些手忙脚乱,动作却又极为娴熟利索。

太子不由一嗤。

还真有那么几分像在偷、情。

唐韵理好了衣裳便起身去捡地上跌落的酒杯,太子也跟着起了身,看了她一眼,“孤走了。”

唐韵刚扶起木几上的酒壶,忙地抬头。

“明晚给你留门。”

*

第二日傍晚却下起了一场雨。

“哗啦啦”的雨点子砸在甬道的金砖上,溅起了好高的水珠。

眼见天色开始慢慢地黑了,明公公听着屋顶上砸下的雨滴声,本也没指望人还会来,见太子依旧坐在那候着,也不敢吭声。

到了亥时三刻,还没见到人,明公公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正要提醒太子该歇息了,屋外突地响起了动静。

明公公转身,太子也抬起了头,两人同时见到了一身被淋得落汤鸡的唐韵。

发丝上的水珠顺着脸颊,直往下滴,身上的襦裙也被淋了个透,分明一身狼狈,唐韵却拂开发丝弯起了唇角,目光欣喜地看向了太子,“殿下,今儿落雨,没人察觉。”

太子:......

她是有多,迫不及待。

明公公愣了一瞬,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去寻布巾。

太子合上书页,起身走到她跟前,实在想不出来,她是如何过来的,“没撑伞?”

“今儿刚到逢春殿,这雨落得太急,还没来得及备,明儿我去寻一把。”

太子:......

这么惨。

太子弯身伸手捏了一把她袖子上的水,一捏下去,“哗啦啦”地雨水直往地上滴,“不冷?”

“不冷。”唐韵摇头,“韵儿不怕冷。”

刚说完,身子便打了个冷颤。

垂在身侧的一双手,顿时捏成了拳头,太子盯着她脸上的一丝窘迫,和紧紧咬住的牙关,心口冷不防地一悸,“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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