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赵灵忙地背过身去,不敢看也不敢吱声。
待身后芭蕉树丛堆里的动静彻底安静了下来,赵灵才转过身,禀报道,“殿下,宁侯爷来了。”
太子:.....
他能不知道?
太子神色平静地拍了拍袍摆上沾的芭蕉叶,抬步走到了停在夜色中的一辆马车前,“回宫。”
赵灵拱手领命,“是。”
这回他倒是明白,今夜这事儿就是烂在了肚子里,也不能说。
*
翌日一早,宫中一片热闹,各个宫里的主子,天没亮便起来收拾,马车早早地到了宫门外排起了长龙。
皇上也醒得早,魏公公昨儿不知怎么了,闹了肚子,今日前来侍奉皇上的太监是花公公。
花公公跪在跟前,将冕旒替他戴好,起身递上了自己的胳膊,扶起皇上,一脸的笑意,“陛下,今儿外面可热闹了。”
能不热闹吗。
半个宫里的人,都要赶去龙鳞寺祭祖。
皇上前几日就盼着了,到了跟前,心情自然不错,“一年难得放松这么一回,热闹一番又有何妨。”
花公公笑着应道,“是。”
话音刚落,太子便走了进来,“父皇。”
皇上侧目看了他一眼,太子今儿也是一身正式的礼服,头上同样戴了冕旒,一双眼睛被珠串一挡,那张脸同皇后愈发相似。
英俊,又贵气。
皇上心头不动,不由又升出了一股子自豪,大周两个最优秀的人,一个是他的皇后,一个便是他的太子。
朝廷上太子替他出谋划策,稳固了朝堂。
后宫有皇后替他打理,井井有条,人丁兴旺。
如今他又拿下了西戎。
纵观大周几朝天子,也没几个君主做到了这一步。
今日去祭祖,就凭这几点,也可谓是脸面十足。
皇上问道,“都准备妥当了?”
太子点头,“父皇放心,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父皇。”太子说完,目光瞧了一眼皇上头上的冕旒,突地道,“父皇的冕旒似乎有点歪。”
皇上和花公公还未反应过来,太子已上前两步偏下头,伸手扶住了皇上头上的冕旒,轻声道,“父皇,儿臣替你正正。”
皇上冷不丁地被他凑近,神色不由一愣。
太子是他的头一个孩子,年幼时,他没少抱在怀里亲热过,就他那张脸,小时候也不知道被自己亲过多少回。
长大后,两人的关系虽也挺好,但少了年少时的亲密。
和他在一起时,论的多数都是朝事,就算说几句家常,太子和他之间也是保持着君臣之礼,像如今这般无拘无束的亲密相处,在皇上的印象中,几乎没有过。
皇上心头竟然生出了一股子感动。
果然,是他的好儿啊。
太子的力度很轻,将那冕旒往左移了移,便松了开手,退后两步同皇上道,“父皇,好了。”
皇上心头洋溢出了一股子的暖意,眼角瞬间笑出了两道褶子,语气也比往日柔和了许多,“多谢太子了。”
太子今儿的心情也不错,笑着道,“儿臣应该的。”
这一清早的,两人便演绎出了父子情深的戏码,花公公看在眼里,脸上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太子过来得早,还未用早食吧?”
太子还未开口答复,皇上便出声邀请道,“太子一道用些,正好朕今日让厨子煲了南瓜羹,那老南瓜从蜀地刚运过来,又甜又沙,朕可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
太子点头,“好,多谢父皇。”
一刻后,花公公让人摆了桌,将南瓜羹端了上来,太子回头从他手里接过了瓷勺,亲自替皇上布了粥,“父皇多吃些。”
皇上高兴,吃得饱饱的,已经好久没有如此吃撑过。
太子也跟着用了大半碗,食欲似乎也不错,一边陪着皇上聊着儿时的趣事,一边喝着粥,慢慢吞吞地用了大半个时辰,才搁了手里的御箸。
此时已经过了原定的出发时辰。
太监端着茶水过来伺候两人簌口,花公公赶紧进屋去拿披风,准备启程。
皇上倒是不急。
横竖今日夜里都会歇在龙鳞寺,早出发晚出发,并无大碍,只要能赶在天黑前到达龙鳞寺便是。
见太子收拾妥当了,皇上才道,“咱启程吧。”
太子点头,先起身立在跟前候着。
皇上后从圆凳上起来,花公公及时地递上了自己的胳膊,皇上伸手,手还未扶住他胳膊,脑子突地一阵犯晕,脚步往后退了两步。
花公公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他的手肘,唬得脸色都变了,担忧地道,“陛下?”
皇上晃了晃脑袋,想着定是昨儿太过兴奋,没有歇息好的缘故。
见跟前太子的面色也露出了担忧,皇上强撑起了精神,又往前走了一步,这回脑子里的晕厥感,越发浓烈。
不待他反应过来,双脚一软,一屁股便跌回了座位上。
花公公脸色惨白,“陛下!”
“传太医。”太子的声音落在耳边,皇上的眼前已经成了一片漆黑。
*
皇后正在凤栖殿等着太子。
今儿早上马车都备好了,小顺子突然过来传话,说太子有事要交代,让她先等一会再出发。
如今时辰都已经过了,还是没见到人,皇后心头生了几分焦灼,正欲让人过去催催,乾武殿的小太监便来了。
小太监的一双脚走得飞快,进来便急急忙忙地禀报道,“皇后娘娘,陛下适才同太子殿下用了早食,也不知怎的了,突然晕了过去......”
话音一落,皇后的脸色都变了,脑子里也有了几分晕厥感,“御医呢,如何说的?”
“太医正瞧着呢,太子殿下也在,让奴才过来请皇后娘娘,速速过去一趟......”
小太监话刚说完,皇后的脚步便冲了出去,太着急,险些就绊住了脚,苏嬷嬷一把扶住她,安抚道,“娘娘慢些,有太子殿下在,陛下不会有事。”
皇后一颗心都跳了出来,不明白这昨儿夜里还好好的,还在同她夸他的丰功伟绩呢。
这才一个晚上,怎就晕了过去。
皇后到时,太子正坐在皇上的床榻边守着,太医已经诊治完了,倒也没有说出个具体的病因来。
心脉稳定,并无任何症状。
似乎只是睡过去了。
“陛下近几日怕是过于疲惫,精神崩得紧,一放松,身子没缓过来。”言下之意,多半是太过于激动,
太子听完也没为难太医,让花公公跟着太医去抓药,自己守在了床榻边。
见皇后过来了,太子才起身。
皇后匆匆进来,看着床榻上躺着的皇上,声音都抖了起来,“如何了?”
“疲乏过度。”太子捡了太医的说辞。
皇后一愣。
哪里来的疲乏?
从西戎打了胜仗回来,他就一直在歇息,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是扔给太子,就是扔给她,就连后宫的嫔妃,他也没了兴趣。
何时疲乏多度了。
“母后放心,太医已经瞧过了,父皇并无大碍,歇息半日便好。”太子安抚道,“今日祭祖,既已告知了先祖,便不能不去,母后留下来照顾父皇,儿臣前去祭拜。”
皇后一愣。
今日祭祖,确实已经将消息散布出去了,且半个宫中的人,嫔妃皇子公主,都已经去了宫门口候着。
突然取消,是为不妥。
“那太子赶紧去吧。”
太子看了一眼皇后苍白的脸,眸色轻轻瞥开,没敢多瞧,嘱咐道,“母后今日就呆在乾武殿,别回去了,等儿臣回来。”
皇上这样,皇后哪里还能走。
皇后点头,“好,你赶紧去吧,早些回来。”
也不知道陛下何时才能醒,皇后顾不上太子,坐去了床榻边上,伸出手忧心地探了一下皇上的额头。
倒是正常。
“好,儿臣先走了。”太子说完没再耽搁,转身走了出去。
禁军统领姚大人,正在门外候着。
皇上一晕过去,赵灵便带着姚大人到了乾武殿,此时禁军,已经将乾武殿围得结结实实,姚大人按照太子的吩咐,守在了门口,这会子所有的人只许进不许出。
见太子出来,姚大人忙地迎上前,“殿下。”
太子再次吩咐道,“父皇醒来之前,但凡有想出去的人,都抓起来,等孤回来审问。”
姚大人领命,“是。”
太子吩咐完,钻进了皇上的马车内,“启程。”
*
吴贵嫔今日天还未亮,便起来了,大着肚子,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如今又在宫门外的马车内候了半个时辰,心口又闷又烦。
自上回唐韵出宫前,同她说完那番话后,吴贵嫔便没有一日安宁。
心头一直惶惶不安,担心哪日太子就派人来,戳出了她前朝逆党的身份。
快半月了,一直没见太子动静。
直到前儿,内务府来人,说前去龙鳞寺祭拜的册子上,添了她的名字,吴贵嫔便明白,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可她是何其无辜呢。
她也是在使了大把银子,让她姐姐去找出到底是谁在威胁她时,才知道了真相。
她的亲姐姐告诉了她,说她不姓吴,是姓安,是前朝安侯府的郡主。
一切都合理了。
为何父亲当年能烧了宁家的铺子,为何她的姐姐懂很多宫里的东西。
事情的真相,比她想象得还要可怕。
她是前朝余孽的后代。
这些年她呆在宫里,做再多的亏心事,也从未虚过半分,觉得自个儿没有什么可让人抓住把柄的。
最多就是宁家,但也同她没有关系,归根结底是父亲所为。
谁能想到,她自己的身份,才是最致命的。
她的亲姐姐带信给她,说端阳之后父亲才能派人前来接应,但她并不想走。
只要一走,她便彻底地成了乱党。
往后他们又能逃到哪儿去。
吴贵嫔想过,去同皇上坦白,主动揭发自己父亲的身份,即便将来没有好日子过,以陛下对自己肚子里孩子的重视,应该能留她一条后路。
且她手上还干净着,并没有做过任何于朝堂不利之事。
但还没等她想好,太子突然要她去祭祖。
她大着肚子,能去祭什么祖,太子分明就是故意在刁难她,不打算给她活路。
她试过装病,装肚子疼,但都被太医戳穿,今日早上,身边的两个嬷嬷更是拉着她起来,硬是将她拽到了马车上。
这会子,她就是想见皇上,也来不及了。
吴贵嫔在马车内闷出了一头的汗水,身后才有了动静,皇上和皇后的马车出来了。
吴贵嫔正要撩开车帘,嬷嬷一把将那帘子捏得严严实实,“娘娘还是规矩地坐着吧。”
*
云贵妃和二皇子,一早也候在了宫门口,候了快一个时辰,等得心肝都冒火了,才见到了皇上和凤栖殿的马车缓缓地驶了出来。
云贵妃扫了一眼,正欲钻进马车内,动作又是一顿,回头又望了一眼。
她就说呢,哪里不对。
原来是东宫的那位没跟来。
韵贵妃心头一声冷嗤,这可是太难得了,这么大的事儿,一家子倒也不凑在一起了。
讽刺之余,云贵妃不免又生了希望,太子没来,三皇子今日抱恙也没来,如今皇上跟前成亲的皇子,就只有她跟前的二皇子。
千载难逢的机会。
云贵妃赶紧同身边的嬷嬷吩咐,“去同二皇子说一声,让他先去前面,多陪陪他父皇。”
*
队伍一出发,二皇子不敢违逆云贵妃的话,驾马去了跟在皇上的马车后。
今儿跟着皇上一道来的,不是魏公公,也不适花公公,只是一个面生的小太监。
且今儿禁军统领姚大人也没来,只来了一个副将。
虽疑惑,二皇子并没有多想。
太监轮值,不挺正常,不过是前去祭个祖,大周如今一片盛世太平,况且还是在这江陵脚下,谁还敢放肆行刺不成。
倒也不必弄出那么大的阵势。
一路上,队伍都没歇息,午时,也没停下来整顿,旁的人还好,吴贵嫔便有些辛苦了,肚子一阵一阵地发紧,几回求着嬷嬷,让马车先停下来,让她歇息会儿,活动活动手脚,嬷嬷却无动于衷,“娘娘身子虽金贵,可莫不成还能金贵过陛下不成,陛下都没喊停呢,奴才哪里有那个胆子去求陛下,让娘娘停下来歇息。”
吴贵嫔只能闭嘴,坐在马车上,咬牙坚持了快四个时辰。
眼见到了龙鳞寺脚下的那条山道了,吴贵嫔长松了一口气,心头正是放松之时,耳边突地想起了几道犹如雷鸣的轰炸声。
“嘭——”
声音能震破人耳膜。
坐下的马匹受惊,惊叫声和护驾声随着传来,吴贵嫔吓得脸色一瞬发了白。
*
二皇子从宫里出来后,一直跟在了皇上的马车旁。
更跟一个多时辰,却不见车内传出半点动静,二皇子主动搭起了话,禀报道,“父皇,前面就到半山亭了。”
里头没有回应。
二皇子便也不敢再问,到了半山亭,见跟前的马车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不由一愣,再次上前道,“父皇,不打算歇息?”
没听到声儿。
二皇子心头一跳,正欲上前将马车拦下来,紧闭了两个时辰,没有一点动静的马车内,突地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从里挑开了车帘,看着二皇子道,“继续走。”
“皇兄?”
二皇子惊愕地盯着太子的脸,完全没反应过来。
怎么会是太子,父皇呢。
太子一句都没解释,直接道,“不是一向喜欢打仗吗?待会儿等你表现。”
二皇子:......
有刺客?
二皇子瞬间变了脸色,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忙地几步追上前,紧紧地跟在太子的马车旁,倒也没有再多问一句,神色却同适才完全不同。
他在宫中,虽日日在校场操练,同将士们比武,也曾徒手猎过一只大虫,却因母妃的保护,从未上过战场。
甚至从未参与过任何一场真刀实枪的厮杀。
今儿是头一回。
二皇子难免有些紧张,目光盯着前方,林子里即便是有只鸟飞过,二皇子的身子都会跟着绷紧,手掌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腰间的长剑。
一路却没有半点异常。
到了龙鳞寺脚下,眼见龙鳞寺就在跟前了,二皇子一口气松下,侧目看向马车内,怀疑地问道,“皇兄是不是搞错......”
话还未说完,脚底下的马匹突地一惊。
二皇子还未反应过来,马车内便传出了一道冷冽的呵斥,“弃马。”
二皇子脑子里“嗡——”一声炸开,来不及多想,一个翻身落下了马背,扑进了旁边的林子里,身后几道火|药的爆炸声持续传来,震人肺腑,二皇子猛地回头。
太子的马车已经被炸成了四分五裂。
火焰逼得他睁不开眼,二皇子心头一紧,翻身从土坡里爬了起来,双眼通红地喊出了一声,“皇兄!”
“护驾!”
“有刺客!”
“保护皇上......”
整个祭祖队伍瞬间乱成了一片。
还未等禁军从爆|炸声中休整过来,密密麻麻的刺客便从林子里蜂拥般地包围了过来,直朝着皇上和皇后的马车冲来。
二皇子脸上一片怒容,抽出了腰间长剑,迎刃而上,奋力地杀出了一条血路,冲到了适才被炸毁的马车前。
并没有人。
只有一顶被烧黑的冕旒。
二皇子眼睛一跳,提剑便冲入了刺客堆里,“老子要杀了你全家......”那模样倒是终于同皇上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群贼子,竟然杀他了周家的太子!
都去死吧。
二皇子疯了一般,厮杀声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围住二皇子的一堆刺客突然开始往后撤退。
“中计了,撤。”
所有刺客一瞬之间,迅速地退向林子,可还是来不及了,身后的林子内一阵地动山摇,禁军从四面八方凶猛地包围了过来。
厮杀声再次响在了耳边,局势已经反转了过来。
从林子两边冲出来的禁军,将刺客逼到了中间,如同石磨碾谷,毫无招架之力。
二皇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还未反应过来,护送队伍的禁军副统领,已经走到了二皇子身边,“二殿下受惊了......”
二皇子回过神来,神色紧张地问,“太子殿下......”
副统领往后一望,“二殿下放心,太子殿下无碍,正在前面呢。”
二皇子一愣,不待副统领领路,自己便匆匆地冲到了队伍前方,刚从漫天烟火中钻出来,便见太子完好无损地立在重围之外,面色如霜地将手里的刀子插进了一个刺客的喉咙,冷声道,“下一个。”
二皇子:......
二皇子愣愣地盯着跟着的那张脸,确实是他的皇兄,太子殿下。
可又不是。
谁都知道,他的皇兄手无缚鸡之力,面色一向温润如玉,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他说一句重话。
更何况这般狠绝地去杀人。
二皇子震在了那,半天都没反应,甚至忘记了迈步。
察觉到走过来的脚步停在那半天都没动,太子这才回过头,看了一眼二皇子惊恐呆滞的神色,面色并没有波动。
倒是恢复成了往日里的温和,主动问了他一句,“如何,可有受伤?”
二皇子不敢应了。
不仅不敢应,目光甚至都不敢往他脸上瞧,适才那张脸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明显已经留下了心理阴影。
如今再看他脸上的微笑,自然也变了样。
太子也没再顾着瞧他,看向了他身后的禁军副统领,“整顿队伍,即刻护送主子们回宫。”
副统领领命,“是。”
副统领走后,二皇子才慢慢地回过神来,鼓起勇气走到了太子身旁。
刚立在他跟前,便见赵灵又提了一个刺客到跟前。
太子继续问,“谁指使的。”
“一,二......”
“我说......”
那刺客才刚开口,脖子上便是一阵刺疼,太子手里的刀子一绞,遗憾地抽了出来,“来不及了,下一个。”
二皇子:......
适才杀了那么多的刺客,二皇子的手都没有抖过,如今那只握住剑柄的手却开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二皇子的脚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太子并没有看他,继续审问,“谁指......”
这回太子还未问完,对面的刺客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是安侯爷,龙鳞寺里有他的线人,火|药也是龙鳞寺的人提前埋好在了路上,想,想要将整个皇室,一,一锅端......”
“龙鳞寺的谁。”
“这个小的真的不知道,殿下饶命......”
“行,走吧。”
那刺客能招供,也是被先前几个人的惨状吓到了,没想到当真捡回了一条命,呆愣了几息,才转过身爬着逃了出去。
太子没再审问了,转身吩咐赵灵,“把大理寺,龙鳞寺,所有的人都给孤押出来,严刑拷问,问不出来的,也不用留了。”
横竖这龙鳞寺,往后也没用。
他没功夫耗在这些破事上。
吩咐完,见二皇子僵着身子还立在那儿,便道,“二弟去协助副统领,一道回宫。”
二皇子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子,拱手领命道,“是。”
太子:......
*
审俘虏,揪叛徒,当夜太子在龙鳞寺呆了一夜,天亮时,赵灵才抓住了逃出去的吴老爷子和吴贵嫔。
吴贵嫔的脸色苍白如雪,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
倒也不是赵灵给害没的,是她跟着吴老爷子逃跑时,摔了一跤,加之心头恐慌,没能熬住,半夜便小产了。
赵灵找到人时,吴贵嫔仅剩下了半口气,走也走不动,吴老爷子这回倒是没跑了,守着吴贵嫔,等着赵灵来抓。
他这辈子就两个女儿。
一个死了。
另一个,他总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吴老爷子跪在了太子面前,面如死灰地恳求道,“殿下所问之事,罪臣都招,唯求殿下能保住小女一命。”
*
昨日太子率宫中众人走后,皇上午时才醒。
醒来,还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见皇后脸色紧张地道,“陛下可算是醒了,张大人一早就过来了,已经候了陛下快两个时辰。”
皇后虽担心他的身子,但这事情实在是太骇人,她不敢耽搁。
那吴贵嫔,陛下一向宠爱,如今还怀有龙子在身,竟是前朝余孽安侯爷的亲生女儿,小郡主。
这样的消息,足以震惊朝野上下。
前朝的余党,竟然混进了宫中,还成了皇上的爱妃。
想起她曾经呆在皇上身便的那些日子,皇后心头便是阵阵后怕。
只要对方生出半丝歹意,皇上岂还有活路。
且今儿吴贵嫔还不在宫中,被太子带去了龙鳞寺,当初太子就是在龙鳞寺遇刺,身边跟了个前朝逆党在,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皇后的心头是一刻都平静不下来。
赶紧让张大人进来。
待皇上看完了张大人的呈文后,皇上刚睁开的眼睛,又开始隐隐发黑。
“那逆党如今人呢?”
皇后哑声道,“同太子一道去了龙鳞寺祭祖。”
这回皇上和皇后的心情一样了,翻身从床榻上爬了起来,正要去唤姚大人,姚大人倒是及时进来禀报了,“陛下放心,殿下带了一千人马。”
皇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了大半夜,被刺客袭击,吓得失魂落魄的后宫嫔妃小主子们,便回到了宫中。
火|药威力极大,别说受伤,死的人都不少。
宫中上下一片灯火通明。
听完禁军副统领禀报完后,皇上当下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脸的震怒,“这群逆贼,竟如此猖狂,朕非要剥了他们的皮!”
“陛下放心,人已经抓到了,太子殿下正在审问。”
皇上心头虽恨,可如今也只能生生受着,大半夜地愣是一个宫一个宫的去安抚受了伤的主子。
*
云贵妃自回来的路上,一直死死地拽住二皇子的胳膊不放,回到了宫中,仍不肯松开,被吓得不轻。
她可是亲眼见到刺客就在自己跟前,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嬷嬷。
禁军再晚一步,她的命便没了。
如今回来后,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嚣张跋扈,皇上进来时的脚步声,都能吓得她不住地往二皇子身后躲,“别杀本宫,别过来......”
皇上瞧了一眼,便不忍心再瞧下去了。
知道她这会子多半也平静不下来,只同二皇子嘱咐道,“人没事就好,今夜就好好陪陪你母妃。”
二皇子却没应。
皇上一愣,回头盯着他,“你也吓傻了?”
二皇子猛地回了神,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是!”
皇上:......
成,这帮恶毒的贼子。
竟如此欺人。
他要弄死他全家。
*
翌日末时,所有的人马都回来了,唯独不见太子。
皇上和皇后从昨儿下午就在等,这会子还是没见人回来,脸色齐齐生了变。
姚大人赶紧禀报道,“陛下,娘娘放心,殿下已经去了大理寺,说有几个逆贼,尤其紧要,他审完了便回了。”
皇上松了一口气。
成吧。
人没事就好。
不过,这刺客都抓到了,当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回来报个平安的功夫总该是有的......
*
吴贵嫔是前朝逆党之女的消息昨日才传出来,今日便又传出了皇室去龙鳞寺祭祖,遭到逆党袭击的消息。
江陵城内一片哗然。
朝中臣子都急急赶去了宫里,宁侯爷和宁将军也去了。
午后阮嬷嬷才听到消息,进来同唐韵禀报,“听说陛下当日身子抱恙,没能去成,是太子带着众人去的龙鳞寺,一片山都快炸没了,前去的宫中主子,大半夜也就回来了一半......”
唐韵:......
如此严重?
太子不是一直都在追查前朝逆党,这回怎就上了如此大当。
唐韵到底是问了一句,“人都回来了?”
阮嬷嬷看了一眼唐韵,突地压低了声音道,“听人说,太子至今还未回来......宁侯爷和宁三爷今日都进了宫,莫不是太子出了何......”
话还未说完,门口便响起了脚步声。
阿潭进来便禀报道,“姑娘,外头有位姓凌的公子,说有事要找姑娘。”
唐韵一愣,“凌?”
阿潭点头,“叫凌郎。”
唐韵:......
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嘛......
阿潭接着道,“凌公子说,上回姑娘央求他的事,他答应了,今儿前来接姑娘,去当值。”
那位俊朗的公子,便是这般告诉她的,具体当什么值,公子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