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峙指尖隐隐泛红,他也露出冷笑:“好久不见,我是该叫你小黄鸭,还是叫你……啊,你叫什么来着?假脸替身。”
宫理笑起来:“叫我爷爷就行。”
前头司机已经被震昏过去,头垂在方向盘上,银色豪车不断发出鸣笛声,大楼上许多人都被鸣笛声惊扰,正在往这个方向看来。
而旁边其中一栋楼,就是瑞亿旗下的传媒娱乐公司,楼内迅速有人盯着马路中央,其中几位有望远镜义眼的人,皱起眉头:“那个头盔,难道是之前打玩刀球比赛很出名的小黄鸭吗?”
“她竟然在赛场以外的地方现身袭击别人!快快快摄像机!这是今年议会上请求取消非正规赛场的关键!我们一定要拍到选手袭击普通人的画面——”
“不,怎么看那个银色豪车里的也不是普通人吧。而且这个车我记得是个限量款……啊!想起来了!这是柏峙的车,就今天被骂死的古栖派大少爷,他前些天在黑赛场上被人揭下了面具!”
“小黄鸭来打柏峙,难道是为了给爽哥出头?毕竟前些日子,爽哥也被柏峙打伤了啊!”
旁边娱乐大楼里已经架起无数摄像机,拍摄着道路中央的画面。
车内,柏峙露出笑容:“当时方体考试,你跟柏霁之就混在一起,现在又一起混去比赛。是因为我踢断了他肋骨,你不高兴了?还是因为刚刚在节目里,我说打断他耳骨的事儿,惹到你了?”
小黄鸭将车门扔开,她手臂上戴着天鹅绒的长手套,包裹着她的树脂义体,她手撑在座椅上弯腰探过来身子,像是妩媚的勾引。
她轻笑道:“我就是想来见见你而已,干嘛说的这么见外。”
她伸手,一副缱绻的样子将指尖伸向柏峙的侧脸,柏峙猛地抬起了手——
大楼上的摄像机刚拉近镜头,就看到银色豪车爆发一团冲天火光!
整个车四分五裂被吞噬在爆炸而起的灰烟与火焰中,有人惊叫道:“车里司机肯定要死了!”
旁边本来远远拍摄围观的民众,纷纷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尖叫退开。
也有人大胆的伸出光脑依旧拍摄。
几乎是瞬间,两道身影走出灰烟,一身粉裙的小黄鸭拎着昏迷的司机,高高跃起,落到旁边的车顶上。放下司机后,小黄鸭立在车顶,粉色衣裙被风吹的猎猎作响,露出她白皙的后背,她头盔镜面反射着火光。
而另一边,柏峙脑后的狼尾长发被热风吹动,他扯了扯右腕被烧黑的袖口,银色西装被风吹动,他从爆炸中缓缓走出。
爆炸的碎屑在地上滚动,灰烟如倾斜的柱子般斜插在宽阔马路的正中央。
围观人群和大楼里拍摄的人都松了口气,松了口气:“我就知道小黄鸭跟柏峙不是一类人,她救了那个司机——”
“她到底是为了社会舆论出来暴打柏峙的,还是为了爽哥?不论是哪个,都感觉她好勇啊,不过她应该打不过柏峙吧!”
“她在中层都才只是第五,而柏峙在上层已经蝉联了几个月前五了,这俩人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小黄鸭不会被他活活打死吧……”
柏峙脸色非常难看,他身影陡然在原地消失了,眨眼间他已经冲到了小黄鸭身前,横起一腿,直踢向她腰间,
小黄鸭就像他全力一腿之下的纸人,整个人朝旁边大楼飞去,根本遏制不住势头的要撞在大楼外墙上。
而柏峙也飞身而起,直直朝小黄鸭的方向撞去,作势要将小黄鸭撞的全身骨头碎裂不可!
只瞧见大楼的幕墙玻璃瞬间爆裂开蛛网般的裂痕,柏峙撞去的位置灰烟四起,他似乎在灰烟与碎屑中不断攻击着小黄鸭!
而这栋大楼对面就是传媒娱乐公司的大楼,无数摄像机下能拍到他将小黄鸭按在大楼外狂殴不止,不少人倒吸冷气,心都揪了起来:
“不要啊……小黄鸭会被他活活打死的!”
“他根本就没打算给小黄鸭留命吧!摄像机再拉近一些,这个角度什么都看不清,烟尘也太重了!”
幸好因为万城经常发生恶性袭击、街头枪战,大楼的外墙与玻璃都足够坚固。柏峙不管不顾的袭击,让楼内的人尖叫而逃——
但柏峙自己却知道,这个女人根本就灵巧柔软的像一只猫!她刚刚只是顺着他一腿的力道,飞跃到大楼幕墙处,根本没被他踢伤太多,而此刻他不断出拳,这女人几乎挡下了他的每一下攻击!
他一拳朝她头盔门面而去,她手指张开一下子攥住了他的拳头。
宫理微笑道:“小心点,这两边大楼里都有人呢,你现在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拍下来,难道还想把事情闹大,弄伤普通人,让古栖派再背上骂名?”
柏峙咬牙。他当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可他天生狂妄不计后果,发疯起来根本无所谓之后的事——
那些大楼里碌碌无为的蝼蚁,死就死,他绝对不能在这里输掉!
小黄鸭看似瘦弱,力量却强的惊人,柏峙的拳被她紧紧攥的发疼,但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柏峙掌心爆发出惊人的热度,小黄鸭戴的天鹅绒手套化作灰烬,但她的树脂义手却全然不惧高温,他正要松开手,烧死这个女人,就瞧见她手中亮出一支筷子——
她指尖像是转笔般将银头筷子一转,而后狠狠插向他左手,洞穿了他手背。
他平日身体都有灵力保护,只有双手在释放热量时才会暂时解除灵力保护,而她竟然看穿了这一点!
柏峙痛的咬牙闷叫一声,他立刻驱动热量想要将筷子融化烧毁,却感觉这筷子千斤重。
这是……
曾经叛出定阙山的字科天才左桐乔的兵器之一?
左桐乔算是上个时代的传奇人物了。他半隐退之后,各大门派的旧人想见他都见不着,定阙山又隐瞒了他的行踪,这兵器怎么会到小黄鸭手里!
这件兵器因为无需灌注灵力,倒不算多强大,只是它一大特色便是可以从筷子变为其他的各类武器——柏峙立刻就有些不好的预感,还没来得及动手,那筷子已经变成了一柄弯刀,撕裂了他整个左手的手掌!
“啊啊啊!!”
柏峙多少年没受过这种奇耻大辱,疼痛让他眼前一黑,而小黄鸭利落拔|出弯刀,一脚踹向他腹部。
她这一脚的力道简直不像是她纤弱的身体能爆发出来的。
他摔落在马路中央,看向了自己撕裂的左手……
他大意了,是他还把小黄鸭当做那个在中层的选手,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栾芊芊替身!是他被她说的畏手畏脚,没有上来就用杀招!
而他如今一只手废了,这太不利了——
不、他绝不能输在这种地方,输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如果不是古栖派最强者,他活着就没有意义……那些对他的名望与位置虎视眈眈的弟弟;那对他一直冷漠又苛刻的母亲;说着“要不是你足够强,早把你这样的败家子赶出门派”的父亲……
他如果输在这种地方……
在柏峙一个愣神之间,小黄鸭从天而降,手中另一根筷子也变为了弯刀,她挥舞着两把弯刀,姿态优雅的朝——
旁边的消防栓而去?!
消防栓顿时喷起水幕,而小黄鸭整个人竟然在水中隐形……
而传媒娱乐公司已经开始直播,甚至找了个临时穿上套装的主播前来报道现场情况,不论是现场围观的群众,还是直播间里的人都在问:
“小黄鸭是逃走了吗?”
“柏峙被伤了一只手?!把镜头拉近一点,让我看看柏峙的惨样!”
“小黄鸭快跑吧!不要跟他打了,呜呜呜我好害怕!”
镜头拉近,柏峙垂着血淋淋的左手,右手指尖发出光亮,他也在搜寻小黄鸭的身影,忽然一串湿漉漉的脚印靠近他身后——
柏峙猛地转过身去,他抬起有灵力加护的手臂,只瞧见空中双刀与他手臂外层的灵力相撞,迸发出一瞬间的火花!
小黄鸭隐身了?!
柏峙也没料想到她还有这招,她的超能力吗?这个女人到底是因为什么被选为方体干员的,在方体中她到底是个什么位置?
他脑子里炸开一样纷乱,而且他余光捕捉到对面的娱乐大楼、远处围观的群众,无数摄像头对准他,一切删帖、上节目、撤热搜的运作都会付之流水——就因为小黄鸭的出现!
柏峙看不清她袭击来的角度,而她作为仿生人,对修真者来说极难感知气息,好几次都是在小黄鸭的刀已经割破了他的西装时,他才意识到她的接近——
不,这样太被动了!
而小黄鸭竟然还在跟他说话:
“都说三大门派各有天才,但就你这样的德行,也配跟绛响齐名吗?”
绛响?!
他不是早死在春城天灾里了吗?她还认识绛响吗?
柏峙明知道此刻最应该冷静,可小黄鸭却处处踩他雷点。
绛响跟他年纪相仿,看起来性格也都有些狂妄,而且绛响还有他父亲那卑劣的身世,在门派里也一直只是弟子身份。柏峙一直觉得绛响不过是无父无母无家的真传弟子罢了,自己实力应该远在绛响之上。
却没想到几年前,他跟绛响在门派大比上对上,他几乎惨败给绛响。绛响说不上是恶劣还是爽朗笑起来:“看你家那畸形教育,要真让你输惨了,你恐怕没有好日子过,要不你也打我几下,咱们搞个平手——都好交代嘛。”
柏峙觉得这是嘲讽、这是羞辱,他坚决要跟绛响继续打下去。他以为自己意志力很强,但绛响更是变态级别,绛响全身被他烧伤多处,却一直保持着平稳的狂妄,离谱的自信,然后找到了他的破绽,差点将他打死……
柏峙的“坚持”,让古栖派在当年的门派大比上真正丢了人,父亲对他态度极其恶劣,甚至扬言要他命魂炼成丹供弟弟修炼算了。
好面子的古栖派因此也和定阙山关系更恶劣,在定阙山灭门后,最高兴的门派莫过是古栖派——
然后小黄鸭竟然在这儿句句戳他痛点:“意志力、武艺、甚至连德行,真是没有一点可比的,若不是他不在了,今年这门派大比倒是好看了。”
柏峙暴怒起来,他抬起手指,温度陡然上升,周围空车开始燃火烧焦,甚至连空气都开始扭曲,他朝小黄鸭说话的方向一弹指,剧烈的热度直接将柏油马路烤化,她身上被消防栓浇湿的衣服冒起一团蒸汽,身影也逐渐显现——
啧。
他这点倒是很克制她的隐身。
柏峙发现她的身影后,立刻飞身向前,他拳法了得,破空时夹杂着爆炸的热度,宫理一边后退,一边抬手去接,却不是每次都能接的住,一边肩膀被打的咔嚓一声响,可能是锁骨骨裂,甚至连抵挡他拳头的泽海义体上都出现了几丝细小的裂痕!
柏峙一拳狠狠打在了她头盔之上,似乎想要让头盔破损,让所有人得以窥见她容貌——
他伸手掰掉头盔破碎的镜片,冷笑道:“露出你那张给人当替身的脸吧!”
头盔破裂,露出的小半张脸,银眸如月,发如蚕丝,她眼里有促狭奚落,又对他的不屑一顾,却丝毫没有一点像栾芊芊的样子。
柏峙一愣:难道他认错人了?
不,那个替身后来也有这发色瞳色,但这目光……让他太讨厌了,仿佛一个胜券在握的强者,一个对他不屑一顾的自由之人!
小黄鸭手套早已再热浪中灰飞烟灭,甚至连她长裙被灼烧的多处镂空破损。
而柏峙咬牙,将她逼向了她身后的传媒娱乐大楼。
柏峙早就注意到那群在窗边拍摄直播的人,也打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不该说的就闭嘴!不该拍的就删掉!
传媒娱乐大楼里的人也发现这一点,惊恐的远离玻璃往内推,尖叫道:“他真的是个疯子!之前毁过瑞亿半栋大楼,最后也不了了之了!往后退,不要再拍了!”
小黄鸭也爆发了一声怒喝:“都闪开!”
围观的人看的更清楚了,柏峙扣住小黄鸭的脖子,和她一同往大楼上撞去!
小黄鸭烧焦边缘的粉色衣裙飘扬,硬生生空中调转方向,手中弯刀割向柏峙耳朵,撞入了没有灯光没有人的更低楼层——
几乎在他们撞上大楼的瞬间,在二人的位置发生剧烈爆炸,二人一路撞进大楼内部,而整个大楼的幕墙多处震裂,碎裂掉落!
连地面上围观的人也都纷纷往后退让。
空中忽然出现了两行字: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一场春夜细雨与凋零飞花,交错在这大楼碎裂的玻璃前,美景夹杂着霓虹被玻璃反射出绚烂的彩光。
玻璃掉落的速度都变慢了许多,飘飘摇摇的诗词字迹在雨中荡漾,“轻”字突然迸发复制出无数个“轻”字,每个“轻”字在空中飘摇而起,沾在那跌下来的玻璃上,玻璃一下子如蝉翼、如细雨、如荚叶,在空中缓缓飘荡着落下来。
这、这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