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翎意识恢复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翠色的竹屋之中,身上依旧使不出力气。
穆壑揽着她的腰,将她搂在怀中,手掌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
花翎一下子就惊醒了,随后便听穆壑在她头顶冷笑了一声:“你紧张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
花翎:“......”
穆壑的手掌穿过她的头发,慢慢托起了她的脸颊,垂眸与她对视。
花翎并未移开视线,或者说,她其实并不是很慌:“穆壑,我劝你最好不要强迫我做什么。”
她眸光闪动,长长的眼睫毛印下一片阴影:“你知道我的性格,我们之间并非完全没有机会,但你若敢强迫我,那么我的心里,便永远不会有你的位置了。”
她的语速很慢,语气中甚至带着一种若隐若无的挑逗意味。
穆壑的动作微顿,神色倒是未变:“阿翎,我很好奇,你对季无渊到底有几分真心?”
花翎笑了,她反问道:“你觉得我花翎对谁会有真心?”
穆壑愣了一下,随后他的表情变得有些阴狠:“那你为何要嫁给他?还要给他生孩子?花翎,我可以接受你谁都不爱,但你为什么要选择季无渊?”
穆壑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这些年来,他总是安慰自己,花翎就是这样的性格,她是合欢宗的宗主,男人于她而言只是工具,所以她不会爱上任何人。
可是如今花翎却如此大张旗鼓地要嫁给季无渊!他简直无法想像自己该如何去面对!
他近乎于偏执地看着花翎,恶狠狠地道:“如果你注定会属于谁,那么那个人只能是我!”
花翎勾起了唇角:“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属于什么人呢?和季无渊成婚也是因为我与他的功法契合,加之如今七星门在眠川地位极高,流云真君不久前才露过面,季无渊作为我的丈夫,对我的助力很大。”
她说得理所当然,甚至可以说是冷酷无情。
穆壑却还是有些不相信:“那你为何要给他生孩子?”
花翎笑道:“我以前可是抛弃过他的,我得让他相信我这次是真心的,当然就得露出一些我的诚意。”
穆壑沉默了,花翎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相信了,于是她又道:“所以你到底在怀疑我什么?”
穆壑看着花翎,久久地没有说话,半晌他才低声问道:“那日为何拒绝我?我就那么不堪吗?”
花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垂下了眼眸道:“并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拒绝你是不希望你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希望你可以早日向前看,不要在我身上耗死了,你值得更好的,毕竟我永远也不会如你所愿,我不爱你,从未爱过。”
穆壑脸上的表情终于破裂了,他按住了花翎的肩,眼中满是绝望:“花翎,你怎么能对我这般残忍?”
打着关心他的名头,如此冷酷无情地拒绝他。
“我不奢求你能爱我,我只想陪在你身边罢了,你既然也不爱季无渊,那为何他可以,我就不可以?”
花翎身上的力气慢慢恢复了一些,她有些勉强地抬起了胳膊,伸出手来,手掌轻轻抚在了穆壑的脸颊上,声音很轻地道:“穆壑,别对我有这么深的执念,你是归青山的副掌门,是正道盟的长老,修炼才是最重要的,别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穆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攥住了花翎的手腕,固执地问道:“你真的没爱过我吗?哪怕只有一瞬间?”
花翎叹了口气:“我不敢保证我爱过你,但是我确实曾有过与你厮守一生的冲动。”
那时的花翎并不知道季无渊到底对她有几分喜欢,但穆壑的感情却是那样炙热,炙热得让她舍不得离开。
“所以我并不能像对待其他人那样来对待你,穆壑,我希望你能忘了我,我真诚地祝愿你在没有我的世界里获得幸福。”
“不!”穆壑显得很是激动,“没有你,我永远不可能幸福!”
他哀求道:“阿翎,别不要我,只要让我偶尔见你一面,我就知足了。”
“抱歉。”花翎移开了视线。
穆壑紧盯着花翎,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上像是被人狠狠插了一把刀,即使知道花翎对季无渊并非真心的,他还是那样嫉妒他,为什么那个陪伴在花翎身边的人不能是他,他也会生出将花翎一辈子囚禁在身边的冲动,可是,正如花翎所说,若他真的那么做了,他这辈子便再也没机会了。
他既恨着她的冷酷无情,又希望她永远这般冷酷无情,不要爱上任何人。
穆壑捧起了花翎的脸,额头抵住她,神色间满是无助:“阿翎,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穆壑,忘了我吧,忘了我,你会过得更好。”
他们距离得很近,随着说话的动作,气息交织。
穆壑一点点凑了过来,嘴唇轻轻贴上了她的唇,花翎一惊,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穆壑的目光在她的唇上停留了片刻,便扳过她的脸,含住了她的唇。
片刻之后,花翎偏头躲开,呼吸有些紊乱:“穆壑!”
穆壑再次凑过去封住了她的唇,花翎蹙眉扭头,便被他按着肩压到了床上,好在他再没有更加过分的举动,只是将手撑在她身侧,静静地看着她。
对视良久,花翎先有些沉不住气了:“别压在我身上。”
穆壑终于开口了:“阿翎,我想清楚了,你说得对,我不该在你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花翎没想到穆壑会突然这么说,随后她便暗暗松了口气:“嗯,我确实不值得你这样。”
穆壑抿唇半晌,终于道:“阿翎,可以让我最后再拥有你一次吗?”
花翎愕然瞪大了眼睛,穆壑已经收紧胳膊紧紧抱住了她。
他轻咬她的耳垂道:“阿翎,求你了,最后一次,今晚之后,我再不会来打扰你了,我会忘记你,开始新的生活。”
察觉到穆壑在亲吻她,衣带也慢慢散开,花翎几乎是慌乱地抬手去推他:“穆壑,别这样唔!”
他再次封住了她的唇,衣衫一件件落地,乌发整个散开,她的指甲深深陷入他脊背的肉里。
花翎想拒绝他,可对上他充斥着绝望和痛苦的目光后,她却微微有些怔住了。
“阿翎,”穆壑再次托起她的脸颊,小声哀求道,“最后一次,以后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了。”
在他的亲昵下,花翎有一瞬间的失神,只是在最后一步,她终是反应过来,抬手去推他:“穆壑,别再继续了,我不会接受你的。”
穆壑抬眸看向了她,目光中的情绪是那样的复杂:“连最后一次都不行吗?”
“我......”花翎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咬牙道,“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无法接受你,是因为我爱季无渊。”
一句话,穆壑便如遭雷劈般地僵住了。
“对不起,我的心里,除了季无渊再容不下别人,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你,我爱他,所以我会为他而拒绝你。”
“你、你在骗我......”穆壑从未像现在这般痛苦过,他不明白花翎这样狠毒的女人怎么可能真的爱上什么人,她怎么能这样......
花翎闭上了眼睛,她道:“我知道你恨我,我是欺骗了你的感情,所以我接受你的报复,你大可以对我做你想做的事,我现在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穆壑看着身下的女子,她眼眸微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而他只要再往前一步,便可以拥有她。
他突然发疯般低头狠狠咬住了她,直至唇齿间泛起了血腥气,他才像泄气了般翻身从她身上下来,然后将衣衫捡起,慢慢披在了她的身上,坐在床边背对着她。
花翎抬起手来,指尖轻轻触上溢出血迹的牙印上,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竹屋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了,季无渊出现在了门口。
穆壑怔怔地坐在床边,对此毫无反应,花翎则露出了喜色,若非软筋散的效用还未完全消失,她恐怕已经扑过去了。
季无渊的表情很阴沉,当他的目光落在了靠在床头衣衫不整的花翎身上时,怒意不可抑制地在他眼底燃烧了起来。
他猛地拔出了剑,周身散发出了浓郁的杀气,剑尖一转便直直对准了穆壑,他大喝道:“我要杀了你!”
穆壑似乎还未完全从痛苦之中清醒过来,他一动未动,安安静静地看着季无渊朝他攻来的剑,眼底甚至浮现出了一抹自嘲之色。
花翎则大惊失色,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推开穆壑挡在了他的身前,衣衫滑落,露出她肩头的牙印和她脖颈锁骨之上的点点红痕,狠狠地刺进了季无渊的眼中。
他收住了剑,却冷冷地看着花翎:“所以你是站在他那边的?你要护着他?”
“花翎,你......”穆壑也有些茫然抬眸看向了挡在他身前的女子。
季无渊形容不出自己此时的心情,他以为花翎终于选择了他,终于回到了他身边,可是,花翎始终是花翎,她怎么可能为他驻足?
季无渊觉得自己真的很蠢,他竟然相信了花翎的鬼话,以为他们真的可以厮守一生。
下一刻,女子突然扑向了他,搂住了他的脖子,她似是站立不稳,只能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季无渊稍稍愣了一下,下意识便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扶助了。
“花翎,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花翎依在他怀中道:“不准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让你杀穆壑,但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穆壑的神色一下子便暗了下去,他紧捏着拳头,一言不发。
季无渊张了张嘴,问道:“为什么?”
“会有这样的果,也是我种下的因,穆壑并没有什么错。”
季无渊苦笑:“那我又有什么错呢?我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心爱之人罢了。”
这时候,穆壑站起身来,他开口道:“花翎,你让开吧,我和季无渊是该有这一战的。”
花翎回头看他,她皱眉道:“既然都是我的错,你们心中若有怨,冲着我来便好。”
“花翎,”季无渊伸手将她的衣衫拉好,他道,“别担心,正如穆壑所说,若今日没有这一战,我们恐怕永远都会遗憾的。”
“遗憾什么!”花翎撑着季无渊的胸膛勉强站稳,她对穆壑道,“这么做根本就没用,你若被季无渊打伤了,我不会因为愧疚而离开季无渊选择你,若你死了,更是不值得,你若打伤了季无渊,我会很生气,你若杀了他,我作为他的妻子,必定会向你寻仇。”
“花翎......”季无渊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点儿同情穆壑。
花翎却扭头瞪了季无渊一眼,语气不善道:“你也是,为什么要和他打?我都说了我会选择你,他无论如何也争不过你,而且若你和他对招时,他故意被你所伤,你怎么就知道我真的不会对他心生愧疚,从而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穆壑眼睛一亮:“花翎......”
“你闭嘴!”花翎打断他,“别做梦了,我刚刚那么说就是为了阻止季无渊对你出手,我不可能喜欢你的,除了季无渊,我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季无渊:“......”
穆壑:“......”
花翎一脸不耐烦地道:“真不知道你们都在干什么!”
她指着穆壑道:“不就是失恋吗?一个大男人,矫情什么啊?几百年白活了?”
穆壑眨了眨眼睛,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还有你,”花翎指着季无渊的鼻子骂道,“我都亲自认证过了,人家穆壑在你面前完全没有竞争力,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穆壑:“......”
季无渊:“......”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花翎摆了摆手。
季无渊和穆壑都无言以对了。
花翎想了想,还是对穆壑道:“希望你能忘记我,获得属于你的幸福,这话是真心的。”
说完她便转头对季无渊道:“好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季无渊看了花翎一眼,又看了穆壑一眼,最终搂着花翎的肩,扶着她向外走去。
走了几步,穆壑突然在身后浇注了她:“花翎,我可以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花翎扭头看去。
穆壑小心翼翼地道:“如果我在季无渊之前认识你,你会爱我吗?”
花翎愣了一下,然后笑道:“那是肯定的!”
她瞄了季无渊一眼,笑着对穆壑道:“悄悄告诉你,如果我一开始遇到的是你而不是季无渊,我们一定会很幸福的,比我和季无渊还幸福!”
季无渊:“......”
花翎这话没说错,虽然她现在也知道季无渊是很在乎她的,但在最初结识季无渊与他解契的那段时间,他其实很不善言辞,而且他待人其实是有些冷淡的,那时候的花翎很自卑,在这样的季无渊面前,她很没有安全感,这便让她不得不过得小心翼翼。
穆壑与他不同,穆壑是热情的,他从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爱意,如果花翎一开始遇到的就是穆壑,便不会像和季无渊这般,蹉跎几百年才修成正果了。
穆壑站在原地,看着花翎和季无渊离开的身影,最终叹了口气。
也许他永远也忘不了花翎,也许他也确实该放下了,至少,在无数个可能当中,花翎也是有可能会爱他的,这样也算是一种圆满了。
......
七星门脚下,花翎搂着季无渊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她笑眯眯地道:“你干什么板着一张脸啊,你吃醋了吗?”
季无渊“哼”了一声:“你觉得呢?”
花翎笑得停不下来:“这么生气的话,你别背我呀!”
季无渊又“哼”了一声,却并没有将花翎放下来,而是道:“我急着带你回去,今日是我们的大婚之日,还没洞房呢。”
“以前都洞房过那么多次了,倒也不差这一次。”
“差,”季无渊的态度很坚决,“我们是要生孩子的人,怎么能说不差呢?”
说着他便加快了脚步,向着洞府的方向快步走去。
花翎忍不住提醒道:“我劝你小心点儿,叶拂的神识可不弱,别被你徒弟看到你这不值钱的样子。”
季无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