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宋颂没信，看戏的也没有信。

有个小老太太，缩着脖子，豁着口假牙。

在那骂：“你当我老了，脑子不好使啊，可我告诉你，我眼睛好使的很，想当年我可是村里一流的侦查员，哪里有偷菜的隔那么老远都可以看见长相。“

说着还仰起身，朝后比划，可到一半就哎呦哎呦喊疼。

幸亏宋颂扶住她，才没有摔。

小老太太拍拍宋颂的手，继续说：“这姑娘明明是赵六自己打的，别叫他冤枉了。”

“我知道了，林奶奶，您注意点。”

宋颂从旁搬来个靠背椅子，让小老太太坐下。

“没事，我好的很。”

小老太太突然兴致大发，一晃一晃摇着椅子。

”这椅子不错啊，哈哈哈……嚯嚯……”

一高兴，假牙笑掉了。

那牙也尽责，正好掉在缺了两颗牙的赵芳那。

顿时，全场笑了起来。

赵芳想骂人，可又不敢张口。

小老太太见自己牙掉在那黑姑娘手里，刚刚就是因为她黑得与众不同，才注意到她的。

一脸嫌弃：“别碰我牙，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脏，泥都结块还不洗。”

想想又觉得自己说得太过分，装好牙，补充道：“我家还有热水，要不现在去洗洗。”

“偶不脏，啧是天森的。”

赵芳委屈，她要说话。

又是一片笑声。

“别笑了，瞧这姑娘难过的。”

小老太太摸摸赵芳小脸，以示安慰。

可没注意手劲，从小干农活的，哪个手会轻。

赵芳疼得吱哇乱叫。

这一叫，把小老太太吓得牙又掉了。

不过，这次牙落在了赵六脸上。

“你这老家伙！”

赵六把牙摔回去，想找她算账。

就被从后方来的小老太太的三个儿子围住。

小老太太早年嫁的是个屠夫，儿子们相继走上这条路。由于吃得好，一个个人高马大，瞬间把赵六堵在小角落。

正好其中一个刚从屠宰场回来，一身血腥味。

常年杀生，他们脸上不可避免添上几分凶残和戾气。

赵六虽然个头也大，但说白了就是个无所事事的小流氓，吃喝嫖赌在行，真干起架，跑得比谁都快。

“几位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咱都是文明人。”

赵六见他们不说话，整个人更贴墙了。

又见那小老太太在捡牙，忙从几人缝隙中窜出去。

“您别动，放着我来。”

赵六刚弯腰，就被扑面的臭气熏到。

可背后这么多热烈的视线，他只能屏住气，捞起牙，给小老太太送去。

小老太太接过牙，犹豫了会儿，把牙放回赵六手上。

大方地说：“送你女儿了。”

“我不……”

赵六一抬头，迎面三个大汉。

只好收下，道谢。

小老太太一高兴，打算当个女包拯，理一下宋家闹腾一晚上的各种事。

宋母等人都没有意见，他们现在巴不得有人结束这些糟心事，让那些看热闹的人都回去。

第一个苦主宋小妹。

她把赵芳怎么约自己出门，怎么又被泼醋，讲得绘声绘色。

说到动情处，还趁机打了几下一起站过来的赵芳。

小老太太下巴一抬，示意被告发言。

赵芳用上嘴唇裹着牙，磕磕巴巴：“偶不四故意，四她先笑偶牙的，偶气……气泼……她。”

“那……那……牙怎么……莫得？”

没戴假牙的老太太，说话也不利索。

赵芳愣住，一时不开口了。

“说呀！别装哑巴。”

赵六在三个大汉的压迫下，催促赵芳。

“偶……”

赵芳红着眼，虽然因为肤色不明显。可她爹不理解，还以为这丫头又开始闹脾气。

刚要下手来一掌，就被一号大汉握住，往后掰，疼得赵六龇哇咧嘴。

大汉：“打女人，算什么男人。”

不知为何，一旁看热闹的宋父抖了三抖，他好像也打过。

眼神一转悠，碰巧与其他大汉撞上，赶忙收回，装作没事人样。

“诶呦喂，我晓得啦，别掰啦，要断了。”

小老太太眼一瞟，大汉儿子得令松手。

“你……嗦。”

“偶……”

赵芳在众人的视线下，终是受不住压力，说出真相：“偶……剪了块布，不过就一个小口……”

宋母一听，抓起赵芳的手就闻，只有点点醋味，可这手都被泡发了，肯定错不了。

“原来是你毁了我家璇子的布，那可是用来做嫁衣的，你知不知道！这耽误了亲事怎么办？你赔啊！”

“偶……可以。”

赵芳低头，脸红。

“你可以什么可以，别人的未婚夫，有你什么份。”

宋母一晚上真是被赵家父女给气到了，转头见自家老头没事人样，气不打一处来，照着他就是一巴掌。

“都是你！瞧你给家里招了什么牛鬼蛇神进来。”

宋父被打得到处乱窜，这时也顾不得什么面子里子了，能找个地方钻那就最好了。

“涩涩（婶婶），啧不四偶！偶就剪了一口，就一口昂！”

赵芳扒拉着乱跑的宋母。

“相信偶！”

宋小妹趁乱，补一句：“谁信你只剪一点，剪刀都在手里，哪还有不剪完的道理。”

可她又不明白，剪布和牙有什么关系，这牙还能是用剪刀掰下来的。

“那你牙和布什么关系？”

赵芳：“有人来……踩布上，摔了。”

“谁来了？”

宋母虽然不信赵芳只剪了一下，但也没证据证明她撒谎。

“发……璇……来了。”

被叫到名字的方璇，赶忙跑出来，小脸白净，眼梢泛红，惹人怜爱。

“婶，她撒谎，我当时就在屋外转悠，没进屋啊。我不知道屋里有人，要是知道赵芳姐在屋，我就不会误会宋姐姐了。”

脸一皱，眼泪汪汪。

“都是我的错，早知道我应该进屋看看的，这样就不会把毁坏布的事算在宋姐姐头上，这样赵大哥好不容易托人买来的布就不会被剪坏，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仿佛哭不能赎罪，手一抬，就是一巴掌打在脸上。

“做什么呀！”

宋母拦住她。

“又不是你做的，干什么打自己，要打也是打赵芳这死丫头。偷进别人屋，毁人东西，还谎话连篇，坏到骨子里了。”

“呜呜哇……不四偶……哇……”

赵芳也哭。

可一个哼哧哼哧，一个滴答滴答。

人心都是偏的，更何况这人还长得好看。

一时之间，赵芳被万人所指。

而她能做的，只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