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事老孙族君暗叹:“在这当口,你闹什么意气!”
心知劝他不住,面上不动声色,悄悄抬头望了马老族君一眼。《
须知元君那伙人贪得无厌,别说是每年八名血统纯正的美貌处子,便是再献上八十、九十名对方也不嫌多。
自己用不完还可以赐给手下,何乐而不为?
也就是忌惮扁鹊堂出神入化的医道水平,担心中招,如若不然,依照对方的好色残忍,只怕罗玉凤、河族君这种身份高贵的族君早就被惦记上了。
像之前“写影”一族的一位跟寇志地位相当的女性使者,本是从夫守节、规规矩矩的嫁妇,因为美貌,加之当时双方正在对峙,元君杀鸡儆猴,硬是用强霸占了她,扁鹊堂上上下下的一众高手也只能眼巴巴看着,谁也阻止不了。
所以眼下倘若得罪狠了罗玉凤,难保她不会献出河族君,做为巩固其代堂主宝座的祭品,换取元君的加倍信赖。
虽说此例一开,全扁鹊堂所有女性,乃至于罗玉凤自身都有危险,然则证诸其过往的厉害手段,这点却不能不防。
能在人才济济的四族中杀出一条血路,取得代堂主之位的,可不仅仅是姬华的小姨子一个理由便能解释的,谁他娘的都不是善茬!
大敌当前,决计不能内斗!
这就是和事老孙族君牢牢把持的原则,一贯如此。
只可惜眼前这位寇志之怒气,便与他鞭梢、脸面的冷厉同样极端。无可遏抑。
马走日垂着稀疏的银眉。正要开口缓和。忽听一把尖细的清脆喉音,泼辣辣道:“寇志,你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雌雄难辨,不紧不慢,竟是“姬小月”,此时说话的神情语气,竟与前几日之跋扈难缠完全不同。
寇志一愣。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一次:“小人未得少堂主、族君指示,擅自出手……”
“并非这样。”
见寇志愕然抬头,“姬小月”顿了一顿,正色道:“寇志,你的忠义,无庸置疑。但你鞭挥阴阳法王之时,可有想过万一得手,将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众人忽然一怔,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摒息以待。
“姬小月”像是完全变了个人儿似的,众目睽睽之下。气定神闲,不徐不疾道:“呐,依我猜想,纵使失去脑,阴兵流的那些阴兵也一定不会一哄而散,为了替法王报仇,势必奋力反攻。而倘若阴阳法王侥幸未死,也将拼命还击……无论结果如何,紧接下来,必定是一场恶战。”
众人尽皆无语。
寇志口唇微动,却没有说话,只是睁大双眼,惨白的面色愈青冷。
“姬小月”又道:“那劳什子阴阳法王离去之后,我才现只有凤姨、马爷爷,还有李霞客三人做好了迎战的准备,连我自己这么胆大跋扈之人,都傻了好久,被吓得不知所措。倘若阴阳法王不幸中你一鞭,恶战骤起,本门最终是赢是输,又或要牺牲多少人马,实难逆料。这,才是你所犯的最大错误。”
寇志听得汗流浃背,俯贴地:“少,堂主。小人……小人知错。”
“姬小月”点了点头,缓缓道:“念在你总算是回护了本门的脸面,又是为凤姨心爱的族人们复仇心切,出点是好的,事情结果也不算差。本该罚你回族中面壁三年,但你马上便将为本门立一大功,两相折抵,便改罚一年。”
说着,回顾孙族君道:“孙叔叔,堂规你最清楚。以你之见,这样,会不会罚得太轻了?我见堂规戒律上说‘逾际者服’,是指逾越本分的人最多罚禁三年,便与守孝服丧一般,是么?”
孙族君愣了愣,禁不住微微躬身道:“少堂主审刑量度,有本有据,便如令尊。属下等心悦诚服。”
“姬小月”展颜一笑,不觉缩了缩脖子,故意泄出一丝少女的天真,旋即收敛,袅袅趋前施礼:“凤姨,因我先前一直恣意胡来,起了不好示范,故才导致寇使糊涂任性,几酿大祸,请您责罚。”
罗玉凤擦了擦眼角,由衷笑道:“你处置的好,何罪之有?是了,方才说寇志将为本门立一大功,是指什么?”
“姬小月”道:“寇志武学修为精湛,与阴阳法王对过这一招,应当大概可知其武功特性、功力深浅。若再与马爷爷相互映证,便知这位谭阴阳是不是冒牌货,是不是真的阴阳法王,修为到了何种境地,下次相遇,也好有个准备。”
马走日喜道:“如此甚好!寇志,你若能助老夫透析那谭阴阳的武功深浅,合该是大功一件。”
见“姬小月”浅浅一笑,眸中掠过一丝慧黠灵光,忽然醒悟:“莫非她早已看穿,我有意激那谭阴阳出手未果?这个丫头,还真没白疼!年纪轻轻便有了她父亲姬华几分风采!哼,平日里老听下边那些人埋怨她胡来不着调,这哪是不着调?这分明是大智若愚啊!”
他的心思若是被澹台王图知晓,绝对会呸他一脸,若说狡猾,姬华那个只会装病躲避锋芒、尽量保存实力的家伙,跟她提鞋都不配!
不过她方才这一番言辞,算是一石数鸟。
既引起了罗玉凤、马走日、孙族君的充分重视,又替不善言辞的河族君解了围,更是点醒也挽救了寇志不至于闯下更大祸端!
之所以要形象反转,都是为之后介绍丁保这个终极大杀器出来,增添话语权和说服力。
寇志听了马走日的话,领命起身,将适才一交击间所测得的感悟细说分明,并向马走日出示收鞭而回时,臂上被余劲震出的瘀痕。
罗玉凤见马老族君神色出奇凝重,未敢惊扰,半晌才问:“怎么?可曾看出什么端倪?”
马走日沉吟道:“方才那一剑,他用的是阴兵流镇门神功《阴阳路》里的一招,这招二十多年前我在当时的谭阴阳手里见识过。以掌法施展,威力绝对胜过这腰缠软刃,显然他等了整晚,便是在等这个机会,要极力向老夫证明他是货真价实的‘阴阳法王’谭阴阳。”
“这就叫欲盖弥彰。”
罗玉凤淡然一笑:“这么说,这个阴兵之主是假的?”
“不,恐怕是真的。”
马走日指着寇志臂上的瘀痕,解释道:“《阴阳路》是刚柔并济,但却至刚至柔的奇异武功,刚起来,至阳至烈、毫无花巧。柔起来,比之西子捧心还要婉转。变幻莫测,忽阴忽阳,才能镇得住阴兵流里的那些个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威加于群邪之上。他这一招乃是至刚劲道,一把软刃,轻飘飘荡回百余斤的鞭劲,修为就算不及当年的‘阴阳法王’谭阴阳,起码也有六七成的火候。若是单打独斗,玉凤堂主与老夫都未必能讨得了好。”
罗玉凤知他姜桂之性,好胜要强,绝对不会无端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由得沉吟起来,片刻才道:“这谭阴阳既然是真的,加之手下那些非人非鬼的玩意儿,可就相当难对付了。万一……万一教这些个妖魔鬼怪盯上了,那才叫冤枉。”
马走日“哼”了一声,却未反驳,只说:“非是此时之敌也,未必便不能敌。”
“老族君高见。”
罗玉凤顺着他的话头,凝着一双凤眼环视众人,朗声清道:“打今日起,没有我的号令,不许任何人出这舍堂别院一步。各族人马须妥善编制,至少两人一组,切莫单独行动。遇阴兵流徒众,须先行回避,勿惹事端。如有违者,绝不轻饶!”
瞥了河族君一眼,森然道:“便是各族组长、敕使,都不能例外。”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竟鸦雀无声,现场好不尴尬。
在很多人心里,那“阴阳法王”谭阴阳的镇门神功《阴阳路》再厉害,也不过便与寇志斗了个旗鼓相当。
寇志固然是扁鹊堂说得着的高手,论武功却还不及四位族君之能,真要杀将起来,扁鹊堂未必就真输给了那阴兵流,同为圣门十宗,地位相当,岂有一味龟缩忍让的道理?
漱玉节神色自若,含笑不语,望了周围一匝,朗声道:“你们都是这样看的?我扁鹊堂怕了阴兵流群鬼,这才龟缩不出,是么?”
众人无语。
她收回了冷冽的目光,回头微笑:“小月,你也是这么想的?”
幼稚!居然来考我!
澹台王图心中不屑,面上,却是佯作细细思量了一番,这才摇头道:“非也,谭阴阳若真有十是的把握对付我扁鹊堂,根本用不着杀人还头,无端端打草惊蛇。他今夜前来,其实只是虚张声势。模样越是张狂,代表心中越不踏实,杀人威吓不过是假象。这算是……兵法中的‘示假引真’,疑兵之计。”
“凤姨命众人将计就计,严守不出,那谭阴阳以为计谋得逞,必定开始松懈。届时,我们便能轻易探知阴兵流的实力虚实,进可轻取、退足自保,这便是兵法中所谓的‘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依我看,凤姨这是上上的妙策。”
众人恍然大悟,尽皆叹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