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祁白的人将他扔在地上,一股腐烂的泥土气息冲入鼻腔。
祁白睁开眼睛,发现他们正处在一个地窖中,只有入口处能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
在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之后,大家便发现了在内侧胡乱缩成一团的人。
狼旷和牛朔几人立刻从地上起来,地窖低矮逼仄,高大的角兽人根本无法站直身体。
他们弯着腰冲到地窖的内侧,一边努力看清眼前人的脸,一边小声地呼唤着族人的名字。
地窖内原本已经麻木的人群,在他们的一声声呼唤中,终于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朔?”
牛朔闻言眼眶一热,他循着声音的方向爬了过去,将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亚兽人抱在怀中,声音哽咽地说道:“絮,是我。”
牛絮不敢置信地摸着牛朔的脸颊,眼泪慢慢地流下:“你怎么也被他们抓起来了。”
“我没有被抓起来,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牛朔努力镇定下来,向牛絮的身边望去,“我们的族人在哪里?”
牛絮说话十分费力,她用力歪着头向旁边呼唤了两声,并没有得到回应:“他们......他们睡着了。”
另一边狼季看着几乎不能动弹的狼蒲,悲愤地说道:“他们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动不了?”
除了不能动弹,狼蒲的身上倒是没有别的伤口,他听到狼季的问话,半躺着说道:“我也不知道,自从我们来到这个部落,就像是受到了诅咒一般,浑身都没有力气,只要吃了他们的食物,就会昏睡过去。”
祁白问道:“水有没有问题?”
狼蒲摇头:“这里太黑了,我们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地窖的上方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声,听起来像是巨大兽形奔跑而过的声音。
牛絮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然而令她绝望的喊叫声仍然响了起来。
牛絮拉着牛朔地手,焦急地说道:“快,快躺下。”
感受到怀中身体的颤抖,牛朔用额角蹭着她的头发,尽量放低声音说道:“有我在不要怕,发生了什么,慢慢地告诉我。”
“是这个部落的角兽人狩猎回来了,每次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会从我们这里挑选一个带出去,而那些被带出去的,再也没有回来过......”牛絮有些崩溃地说道,“快躺下,他们会将醒着的人挑选出去的。”
与牛絮所说相差不多,就在地窖的不远处,一个满脸横肉的兽人愤怒地将石碗摔碎,给他递来石碗的兽人匍匐在地上,瑟缩着不敢动弹。
阿莫部落的狩猎队,今天狩猎到了四头野兽,但是狩猎队的一个成员却因此丧了命,这让阿莫部落的族长积攒了一肚子怒火。
他一脚踹开地上的族人,指着地窖,愤怒地喊了几句。
跟在周围的阿莫族人对这一切都已经习以为常,闻言都默默地看向坐在一旁的巫。
而他们的巫,此时正喜笑颜开地摸着手中的兽皮衣。
这些今天才从两脚羊身上扒下来的兽皮衣,比他们自己制作的要好看多了,更不用说那些人还带来了这么多盐。
听到了阿莫族长的话,她随意摆摆手,今天她的心情好,才懒得管族长的事,不过是两脚羊而已,他想要杀就杀吧。
地面上的响动越来越近,突然,一个兽人粗暴地掀开了盖在地窖上的干草,他的身体似乎很沉重,每一步都踏出重重的响声。
兽人熟门熟路地走到地窖的角落,随手拽起了一个小女孩,这女孩努力假装自己仍旧昏睡,然而两排牙齿打战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中显得格外刺耳。
那兽人“嗬嗬”笑了两声,看着手中的小女孩,似乎在看向一个有意思的玩意。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几个原本一动不动地兽人,瞬间起身将他扑倒。
“砰”他手中的小女孩被重重地甩在墙上,她愣是忍着没有发出声响。
然而这声响还是引起了门外兽人的注意,一个兽人向内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也走进了黑暗的地窖,下一刻这个兽人就被按在了墙上。
狼季眼中充血,死死地掐着这兽人的脖子,兽人猛烈地挣扎,朝着门口的方向伸手。
“守住这里。”
说完这句话,祁白便立刻闪身离开了地窖,熊风和獾平见状低吼了一声。
在进入阿莫部落之前,狼泽就已经告诉了他们两个,让他们一定要保护好祁白的安全,然而现在祁白又给了他们新的任务。
两人追出去的脚步顿了又顿,最终只能懊恼地捶了一下胸口,留在了地窖中。
祁白冲出地窖,迎面对上的便是惊慌失措的奴隶。
祁白没有理会他们,迅速向狼泽所在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
祁白知道兽人大陆上,部落之间的冲突不断,死伤都是常事,然而当他真正面对这些的时候,他还是希望能尽量用和平的方式解决。
可是他们现在面对的,是完全无法讲道理的食人部落,他不能犹豫,否则大家都会失去重要的人。
这与众不同的声响,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阿莫族长一声怒喝,几个角兽人瞬间变成了兽形,浑身带着深褐色斑点的巨大犬鼠,朝着呼哨发出的地方疾驰而去。
砂石被身后的巨大犬鼠震离地面,腥臭味如影随形,一只爪子朝祁白的方向挥去。
就在这时,巨大的独角白狼突然出现,一口咬住这只犬鼠的脖颈。
“咔嚓。”
随着一声骨头断裂的声响,巨狼爪下的犬鼠停止挣扎,巨大的兽形消失,只剩人形尸体。
狼泽前身低伏,龇出锋利的尖牙,喉咙中发出震天的怒吼。
几只犬鼠被巨狼震慑,缩着脖子急急停住脚步,然而巨狼根本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时间,如一道白色闪电,迅速咬上另外一只。
阿莫部落封闭落后,哪里见过这样强壮凶狠的兽人,根本不管已经奄奄一息的族人,头也不回向后奔逃。
祁白喘着粗气,身边几十只巨大的兽形呼啸而过,而在他们的身后,是手中举着骨刀的亚兽人。
祁白一把接过虎雪丢来的骨刀,深深看了一眼巨狼的背影,随即大喊一声:“去救人!”话音刚落便径直转身,带着亚兽人们往地窖的方向跑去。
地窖的门口,此时也发生着激烈的战斗。
阿莫部落的人已经发现了地窖中这些外来人并没有昏睡,此时都变成了兽形,愤怒地朝着地窖入口进攻。
巨大的棕熊站起身,一爪拦住想要扑咬过来的犬鼠。
众人此时才惊觉,经过了一年的训练,熊风的兽形变得更加庞大,一个人就能堵住地窖的入口。
而这些犬鼠竟然只够得到他的肩膀,只不过他们的数量太多,前赴后继,瞬间就将棕熊围住。
“吼!”
熊风怒吼一声,攀在他身上的犬鼠被震开,一只只犬鼠翻倒在地,棕熊尖利的爪子猛地向一个方向用力抓去,一只犬鼠被扼住咽喉,鲜血迸溅。
棕熊向前一扑,将手中的犬鼠用力摔在地面,原先还攻势迅猛的犬鼠纷纷向后避让,他们扭转身体低伏在地上,露出大大的板牙。
“吱吱!”
见他们迟迟不肯上前,一只体型更大的犬鼠站起身,发出尖锐的喊叫。
“吱!”“吱!”
犬鼠们眼中的恐惧一闪而过,他们再次尖叫着冲向熊风。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棕熊,而是他身后的地窖。
祁白瞳孔一缩:“他们想破坏地窖!”
“砰!”
肌肉虬结的独角牦牛围城铜墙铁壁,将想要上前的犬鼠撞开。
他们的族人还在地窖之中,除非将他们杀死,否则谁也别想破坏这里。
祁白和虎雪几人趁着这个空档,迅速冲入地窖,陡然进入黑暗处,所有人的眼前都是一片漆黑,他们向前摸索,只只要触碰到兽人,就将他们背在身上,不管不顾地向外跑去。
地面上,狼族角兽人围成一个圈,保护着被救出来的兽人。
犬鼠对强壮的棕熊和牦牛无能为力,而这些看起来更加瘦弱的灰狼,就成为了他们猛烈进攻的方向。
“嗷呜。”
狼季被两只犬鼠咬住后腿,奋力地想要转身甩开他们,然而身体才刚刚恢复的他,此时在体力上根本敌不过两只犬鼠。
“扑哧。”狼季只觉后腿上的力道消失,转头才看见是祁白爬上了犬鼠的后背。
祁白双手抓着骨刀扎入犬鼠的脖颈,咬着牙大喊一声,在犬鼠的身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热血喷洒了他一身。
祁白只是摸了一把脸,在獾平过来帮忙咬上另一只犬鼠的同时,用骨刀刺入犬鼠的腹部。
狼季四肢趴在地上,发出粗重的喘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居然会被需要保护的亚兽人解救。
这样的想法也只不过持续了片刻,很快他就重新站起来,像是感觉不到后腿的伤势,重新加入到战局之中。
远处一狼一鼠两只巨大的兽形正在交手,所到之处,大部分地穴都被摧毁。
祁白收回目光,将骨刀别在腰间,头也不回地朝地窖重新跑去。
他必须要将地窖中的兽人救出来,一旦被泥土埋住,这些不能动弹的兽人们就凶多吉少。
落日余晖蒙在破败的土坑上,流着血的尸体散落在堆积的白骨之上,更显得一分悲凉与讽刺。
牛成手中提着两只小小的犬鼠,将他们扔进沉默的人群中间:“他们的兽形可以打洞,这两只就差点跑了。”
祁白安顿好其他兽人才走过来,在人群中环视一圈,皱了皱眉头:“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