嘹亮的呼哨声在围墙上空响起,正在部落中忙碌的族人们停下手中动作,齐刷刷抬头向大门口望去。
这信号?!
一时之间,部落中沸腾起来。
正在捣羊奶的和刨木头的兽人,将手中的家伙式往木桶和地上一扔。
正在剖鱼的兽人,手中拿着骨刀和半截鱼肉,纠结片刻,索性拿着骨刀和鱼肉站起身。
才刚刚被大人带出来放风的幼崽们,一个个迈着小短腿,坠在大人的身后。
所有人汇集的方向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围墙之下的部落大门。
轰隆两声,部落大门被打开,头顶小雪豹的白色巨狼率先迈入部落,随后狩猎队如同一条长长的河流,缓缓驶入部落正中间的主路之中。
“狩猎队回来啦!”
“是狩猎队回来了!”
留在部落中的族人,虽然并没有像往常年一样饿肚子,但只有亲眼看到狩猎队满载而归,大家才能确信,接下来的这一年他们能吃饱肚子。
羊罗走在人群最前面,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他张开双手仰视着天空。
小雪豹从巨狼头顶一跃而下,踱步停下羊罗脚边。
拉车的角兽人们将板车停稳,随即与同伴一起变成人形,一排排整齐地站在狼泽的身后。
所有角兽人战士高高昂着头,他们的脸上不再有出发之时的毛躁,而是经过鲜血与厮杀之后的沉着与自信。
十几个兽人训练有素地跑到第一辆板车边上,将板车上的干草掀开,只见干草之下,竟然有大半活着的野兽!
人群中传出一片惊叹声,要知道兽人大陆上的野兽极难驯服,想要将它们从遥远的狩猎地活着带回来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就连站在羊罗身边的祁白都不禁睁大了眼睛,这一辆板车就跟在狼泽的身后,但是回来的这一路上,他竟然都没有发现干草之下藏着的是活着的猎物。
其实大家的猜测没有错,狩猎地的猎物很多,但同时狩猎队要面临的危险也更多,因为那里可不仅仅有猎物,还有许多虎视眈眈与角兽人们共同争抢猎物,甚至将兽人们当成猎物追逐的大型野兽。
角兽人战士只是与猎物和野兽战斗,就要耗尽他们全部的体力,哪里还有额外的精力去管猎物的死活。
所以这些活着的猎物,全部都是狩猎队在靠近部落的草原上捉到的。
狐乔和犀昼两人快速跑到板车旁,从上面抬起一只用草绳绑住的小牛犊,双眼放光地将正在挣扎的牛犊放在羊罗面前。
这头小牛犊是所有活着的猎物中,个头最大的一头。
说实话,在经历这样浩大的狩猎之后,狐乔和犀昼现在都有些瞧不起这一头小牛犊了,这算什么大猎物,可别忘了他们可是有一头装了大半辆板车的猛猿呢,只可惜的是,他们无法把活着的猛猿带回部落,不然一定能震掉所有人的下巴。
羊罗此时双手都激动得有些颤抖,但是他必须要稳定住自己的心情,他不能慌,至少不能让族人们看到他的慌张。
羊罗向上抬手,卷起兽皮衣的衣袖,从腰间拔下闪着寒光的小铁刀:“感谢兽神赐予黑山部落食物!”
羊罗身上挂着两个匕首,一把是他一直待在身上的骨刀,还有一把是祁白为他打造的小铁刀,在这个祭祀兽神的重要时刻,羊罗决定用黑山部落才有的珍贵铁刀,向兽神传达他们的虔诚与勤劳。
“感谢兽神!”“感谢兽神!”
看到羊罗的动作,所有人的神色都跟着激动了起来,尤其是马族和曾是奴隶的兽人们,他们或者是曾经的部落没有祭祀,又或者是从未这样靠近狩猎季之后的第一次集会。
这一刻,他们的呼吸急促起来,一双双眼睛更是紧紧跟随着铁刃的轨迹。
是血礼仪式!
这是部落中最壮观,也是最重要的一场祭祀仪式。
“伟大的兽神,将光辉照耀在大陆的每一处土地,让兽人拥有了智慧与勇气!”
羊罗走到牛犊的身侧:“黑山部落的战士们!鲜血将唤醒兽神的血脉,你们将在战斗中变得更加强大,你们将战胜一切!”
“战胜一切!”“战胜一切!”
在震天的呼和声中,所有角兽人战士齐齐向后退了一步,在羊罗与狼泽身边,让出来了一大块空地。
血礼仪式上的一口鲜血,要留给部落中最强大的战士。
这一刻,所有角兽人战士的眼中,都只有对狼泽的钦佩,是狼泽带领狩猎队一次又一次地寻找到猎物,也是狼泽永远冲锋在战斗的最前方,不知道多少次救下了角兽人战士的性命。
牛朔的眼中更是满满的敬意,从前他就是骁牛部落中最强壮的几个战士之一,但是在跟着狼泽训练了一个冬天之后,再次出征的牛朔,明显感觉到了自身实力的提升。
不仅如此,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原来狩猎不单单是蛮力的比拼,精密的战术会逆转局势,甚至将战斗的伤亡减至最少。
这一次狩猎,除了因为雪崩意外死去的战士,狩猎队在草原上厮杀了那么多天,竟然再也没有人员死亡,甚至连重伤的战士都没有几个。
要知道曾经的骁牛部落,由三百多名角兽人战士组成的更庞大的狩猎队伍,每一次狩猎队都会损失十几名战士,重伤的人数只会更多。
这时羊罗已经说完了祭祀祷词,他一手抓着牛角,一手高高举起铁刀:“兽神在上!”
“兽神在上!”“兽神在上!”
狼泽眼神坚定,在鲜血从牛犊颈间流出的瞬间,单膝跪地,一头扎进了热血之中。
“狼泽!”“狼泽!”“狼泽!”
现场明明只有三百多人,但是祁白却感觉大家到了万人朝拜的阵势。
祁白的眼眶有些湿润,他知道,狼泽或许并不在乎这些,不在乎是否能成为部落最强的战士,也不在乎是否能第一个接受血礼仪式。
但是每当祁白回想起他们刚刚来到黑山,狼泽明明为部落带回来最多猎物,却因为他是奴隶,本应该属于他的荣耀他却无法正大光明接受,祁白心中就无法遏制地替狼泽感到委屈。
而祁白更加知道,在等级制度根深蒂固的兽人大陆,从一个奴隶,成长为让所有人钦佩的角兽人战士,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这一刻,祁白心中那一点点憋屈烟消云散,他内心的澎湃与激动,只有一遍遍大声呼喊狼泽的名字才能释放出来。
狼泽抬起头,用掌心抹去嘴角的鲜血,他抱住向他跑来的祁白,将脸深深埋入祁白的颈间。
这是他的珍宝,是让他从迷茫中走出,重新感受到温暖的光亮。
只有抱着祁白,他才能确定,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价值的。
幼崽们看到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一个个兴奋喊着祁白和狼泽的名字,想要凑过来一起拥抱,大人们赶紧抓住他们的后衣领,把人提溜了出去。
人家伴侣之间的亲昵,你们去凑什么热闹,而且血礼仪式还没有完成呢,你们快看看这壮观的场面,将这些都记下来,以后你们也要成为这样的战士,或者找到这样的伴侣。
放下牛犊的牛角,羊罗继续向前走,他要亲手为每一个战士宰杀猎物,让所有为部落战斗的角兽人战士受到鲜血洗礼。
盛大的血礼仪式是狩猎队回到部落之后最重要的祭祀,但是与往常年不同的是,在血礼仪式的末尾,羊罗高声宣布,明天部落将举行春日祭典,并在春日祭典上宣告一年劳作的开始。
族人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春日祭典,但是这并不妨碍大家期待明天的祭典,没听羊罗祭司说吗,明天晚上,部落会供应食物,让部落的所有族人都能吃饱。
能吃饱啊,这是多么让人激动的一件事,以兽人们的胃口来说,几乎就没有吃饱这样的说法,大部分时候大家都是吃个半饱,但是却要干繁重的体力活。
所以别管春日祭典是什么东西了,在黑山部落族人们的心中,它已经是可以和求偶季相提并论的重大日子了。
然而在大部分兽人都兴高采烈地围观狩猎队带回来的猎物,尤其是在看到巨大的猛猿之后,更是发出阵阵惊呼声之时,有几个人的神情却始终有些恍惚。
在长长的队伍全部进入部落,就连寻盐队的两辆稍小一些的板车都进门之后,许多人已经发现了狩猎队的人数比之前要少,但没有一个人出声询问。
狩猎队最后一辆板车,也是唯一一个仍盖着草席的板车前。
兔若紧紧握着拳头,下垂的小臂上是紧绷的肌肉,在她身旁马凉正有些神经质地咬着指甲,和他们同样紧张的还有好几个族人。
他们是没有回到部落族人的父母、孩子伴侣和朋友,所有人默默站在板车前,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狼泽走上前,掀开了盖在板车上的草席。
四具残破的尸体展露在众人面前。
一个亚兽人“啊”地一声,随即从人群中冲到板车前:“金!”
狐乔不忍看他悲伤,但仍上前一步拦住了他想要扑倒在板车上的动作,因为板车上的尸体不能碰。
“父亲。”
小小亚兽人轻声呼唤着,像是怕惊扰了正躺在板车上的人。
猪朱转身将站在身侧的小亚兽人向后推了推,用手捂住她的眼睛。
从今天开始,部落中又多了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
猪朱看着被野兽咬掉一半,几乎看不清楚样貌的马寥,在心中默默想着:但你放心,黑山部落会保护马萝,我们会将她好好养大,你安心回到兽神怀抱中去吧。
马凉扣住狐乔的胳膊:“怎么只有四个人,冲呢,马冲人呢?他......他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要晚一些回到部落中来?”
狐乔别过头,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狩猎队遇到了雪落,狩猎队和十二名战士被冲散。”
听到狼泽的说话声,兔若忘记了呼吸,转头直直盯着狼泽。
然而狼泽声音艰涩地说道:“我们从狩猎地回部落时,重新回到了与他们分开的大山,只找到了他们四个人的尸体。”
兔若紧握的双手无力松开,她有些艰难地呼吸了几口,尽量让自己不要发出声响。
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坚强,马凉甩开狐乔的胳膊,质问道:“他们不是掉下了悬崖吗?你们当时为什么不到悬崖下面去找?”
马松伸手拦住马凉:“我们怎么没有找,可那是看不到尽头的悬崖。”
汐水部落虽然加入了黑山部落,但是马松接过父亲的重担,他心中仍旧将照顾汐水族人当作自己的责任,不论是马金马寥还是马冲,每一个族人的离开都让他难过。
马松扯过一大卷草绳,悲痛地说道:“这样长的草绳,薮固绑在身上,眼睛眨也不眨地跳下了山崖,他扎进厚厚的雪堆中,我们连他的头发都看不到,他就这样在积雪中不停地寻找,我们将他拖了上来的时候,他的手指都不能再动一下。”
马松想说:还能怎么找,先锋队的战士们掉到了深不见底的山崖下,他们已经死了,难道还要搭上狩猎队其他的战士吗?
周围寂静下来。
这就是兽世生存的法则,每一次外出狩猎都是生死搏斗,这是所有人都必须接受的事实。
马浅抓住马凉的胳膊,将他拖回了人群,他也不想马冲死去,但是狩猎队每一年都会有人死亡,不是马冲就会是别人。
这时,羊罗手持熊骨杖出现在板车旁边:“他们只不过是回到了兽神的身边,这是每个兽人的归宿,将他们送出去吧。”
兽人们跟随着板车移动,他们要将这四个战士,送到兽神的身边。
马凉在离开之前,深深地看了狼泽和祁白的方向一眼。
而兔若却是在板车离开之后,第一个转过身,她走到被拦在外面的幼崽堆,将小狗狗抱起来,头也不回地朝猎物走去。
她在心中告诉自己:她现在很忙,狩猎队带回来这么多猎物,她要赶紧把刚刚没做好的酥油收拾完,这样才能更好的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小哈士奇在兔若怀中挣扎着站起身体,用软软的小舌头舔舐掉兔若脸上的泪水。
不管部落族人们的欢喜与哀伤,距离部落四个白天之外的逼仄山洞。
一个巨大的身影挡住山洞入口的光亮,他朝山洞内扔进一大块猪后腿,随后恶狠狠地呵斥:“你们!走!走!”
原本静静坐着的一个兽人,听到他粗犷的声音,不仅不害怕,反而赶紧向前爬了几步,打着商量说道:“我的同伴又发烫了,上次的草药,再给我们一些好吗?”
“哼,哼。”
对方没有回应他,而是发出低吼般的哼气声,随后迈着沉重的步子再一次离开了山洞。
----------------
祁白之前在狼泽身上向后看的时候,只是看见了板车上满当当的猎物,直到现在才发现狩猎队带回来的猎物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多。
这也难怪,毕竟狩猎队比预计的时间,要早回来好多天。
祁白看着犀昼带人将没有用上的车板搬走,转头向身边的狼泽问道:“是狩猎不顺利吗?”
“按照牛朔的说法,狩猎地的猎物没有往常年多,但是供养我们一个部落,还是非常足够的。”
只不过往常年的春天升温没有这么快,狩猎队在狩猎地可以待上更长的时间,但今年的天气变化太突然,看到迅速融化的冰雪,狼泽就知道他们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狼泽揉了揉祁白的发顶:“我也担心部落中会有什么变故,就提前带着狩猎队回来了。”
说完狼泽便轻轻笑了一声,这一点应该是他担心得有些多余,在他离开的这些日子里,祁白将部落照顾得很好。
祁白点头:“这些食物足够我们支撑一段日子,你们提前回来也好。”
狩猎队一共带走了五十辆板车,现在其中的三十八辆都装满了食物,即便狩猎队接下来的日子不狩猎,部落也能支撑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
而显而易见的,开春之后,狩猎队就不会再停止狩猎,就算部落周围没有狩猎地的猎物多,但总归不会像冬天那样难以寻找到猎物。
更不用说,开春之后,采集队也能给部落带回来许多食物。
这时,羊罗状似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
狼泽没有跟他墨迹,开门见山道:“狩猎队离开的这些日子,你做得不错。”
只不过是这么一会儿工夫,狼泽已经看到了族人们晾晒在树荫下的奶豆腐,虽然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只看族人们的状态,也能知道大家在这段时间内并没有挨饿。
羊罗抑制不住地笑了笑,能从狼泽的嘴中听到夸奖的话,真是让他浑身舒坦。
“不过,这些只能让你的惩罚变轻,不能改变你差点让部落陷入危险的事实。”
羊罗吞了一口口水,有些紧张地看向狼泽。
“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如猴岩说的,从今天开始,你成为部落中的一个普通兽人,既然你成为了普通族人,部落的食物就不用你来掌管,你之前的错误,也就不用再追究了。”
羊罗几乎是在狼泽说完的一瞬间,就开始用力地摇头。
让他不做祭司,还不如直接将他放逐出部落。
祁白也在心中默默点头,羊罗爷爷可是一个小官迷,哪里能接受成为普通兽人。
“要么,你能够从部落分得的所有食物都减少一半......”
“我愿意,我接受这个惩罚。”
祁白赶紧提醒道:“祭司爷爷,狼泽还没有说减少你食物的时间呢。”
羊罗心中一喜,哎呀,原来这个惩罚竟然还是有时间限制的啊,他还以为是以后一直这样呢:“那要惩罚多久?”
狼泽:“暂时就从春日祭典到求偶季吧。”
羊罗连忙点头,虽然是足足大半年的时间,但是这也比他预想的要少很多啊。
羊罗试探性地问道:“那这件事情,还需要告诉族人们吗?”
狼泽看了羊罗一眼:“只要你能做好祭司的职责,我就不会再提起你的过错。”
“好,好。”羊罗用熊骨杖捶捶地面,“我之后一定会好好计算部落中的每一种食物。”
看着羊罗受了惩罚,反而兴高采烈地离开,狼泽歪头说道:“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太轻了?”
祁白笑了笑,在祁白心中,不论是祭司、族长还是狩猎队队长,都是一份工作,工作失误了当然要受到处罚。
但是羊罗和狼泽两人刚刚的表现,真的很像皇帝对臣子说罚俸半年,臣子不仅服气反而感恩戴德的样子。
祁白笑道:“祭司爷爷看重的是脸面,是在族人们中的威严,你保全了他在族人面前的威信,他当然能接受这样的惩罚。”
虽然是减少了羊罗一半的食物,但是他作为祭司,本来得到的食物就要比普通兽人多一些,而且春日祭典之后,就是可以在山林中采集到充足食物的季节,羊罗或是加入采集队,或是单独采集食物,总归只要他勤快一些就不会被饿到,狼泽提出这样的惩罚,祁白觉得是很合理的。
两人清点完所有板车,狼泽就将部落中的所有族人都召集了过来。
部落之前正在做的所有活计都必须暂停,没有一件事是比腌制食物更重要的了。
狩猎队带回来的猎物,大部分都是七八天之前狩猎到的,最早的可能都有十几天了,好在之前天气寒冷,狩猎队将狩猎到的猎物存放在积雪之中,大部分都被冻住了。
而天气开始变暖之后,狼泽更是第一时间让大家回程,并且在返回的过程中,将路边的积雪覆盖在干草之上用来保温。
这也是为什么狩猎队带回来的板车上,都蒙着干草的原因。
不过即便这样,板车上的猎物此时也都已经化开,不赶紧处理,这些珍贵的食物很可能就会坏掉。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刚刚才回到部落的狩猎队和寻盐队甚至都没有休息的时间,就立刻加入了腌制食物的行列中。
亚兽人们齐齐仰头望着祁白,狩猎队的角兽人们见状还有些奇怪,这时候不是应该听祭司和族长的安排吗?看祁白有什么用?
角兽人们哪里知道,自从狩猎队离开之后,部落中的族人们涨了太多见识,现在早就已经习惯了凡事听祁白安排。
而令角兽人们更加不解的是,羊罗和猴岩还真的没有动。
祁白觉得在现在这个时候,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只论统筹工作这一项,拥有现代记忆的祁白,自然比羊罗和猴岩要强上一些,因此他没有任何负担地向前了一步。
祁白先是将部落中的所有人,以十个人为一组分成不同的小组,考虑到大家合作的默契,就比如说亚兽人们平时习惯了一起采集,角兽人们则可能与一起狩猎的同伴配合更默契。
这一次分组祁白就尽量把原本就是一个狩猎小队和采集小队的成员分到了一起。
当然,祁白这个时候可并不知道,他这样图省事的分组方式,反而让大家的工作效率提升了一大截。
此时,祁白又给每个小队单独分了一辆板车,这一辆车上的食物,就是他们需要在一天内完成的工作量。
每个队伍中,祁白都额外安排了一个宰杀猎物经验老到的老兽人,毕竟猎物身上,除了兽肉可以当成食物之外,兽皮也是十分重要的物资,除此之外,这些老兽人们还要尽可能地将猎物身上的筋收集起来,这些可都是制作弓/弩的重要材料。
而狐火则带领着一小队幼崽,将族人们之前准备好的竹架子和木架子材料全部搬出来,他们要在黑山前面那一大块原本用来做训练场地的空地上,以最快的速度搭出用来晾晒腌肉的架子。
就在所有一切都安排妥当,众人齐声回应没有疑问之后,刚刚才回到部落的豚泉就有些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祁白一声令下,原本站在他身边的队伍,除了一个人向祁白的方向跑去,其他人都紧紧跟在小队长鹿果的身后,迅速跑到他们分到的板车旁边。
不需要角兽人变成兽形帮忙,几个亚兽人一拥而上,前面两个拉着车把手,后面几个一起推车,能将路面压出一道深深车辙的板车,就这样硬是被亚兽人们用人形推动了。
鹿果指挥着众人前进,在找到一个宽阔的空地之后,就让所有人停下,大家便齐心协力从板车上搬下一头猎物。
这时,原本离开队伍的亚兽人扛着一个兽皮袋和几个空木桶跑了回来,豚泉仔细瞅了瞅,应该就是之前祁白他们那两辆车上的兽皮袋,里面装着的应该是才从海边煮好的盐。
也就是这片刻时间,豚泉所在的角兽人队伍都还愣在原地呢,亚兽人那边已经一帮人往木桶中放兽血,一帮人拔出骨刀开始剥兽皮了。
鼠容用屁股把站在道路中间的豚泉顶开,回头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愣着干什么呢?”
豚泉还想问呢:你们怎么这么熟练啊?
亚兽人们当然熟练了,他们这些日子可都是这么过来的呢,不然部落里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奶豆腐和酥油。
犀昼摩拳擦掌:“我们可不能输给亚兽人。”
豚泉眼中也充满了斗志:“没错,我们一定能干得比他们快。”
犀昼补充道:“还要好。”
几个角兽人小子齐齐点头,他们也不变成兽形拉板车了,而是学着亚兽人们的样子用人形拖板车,还特意拉着板车路过正在忙碌的亚兽人面前。
快看呐,我们力气大着呢,只需要两三个人就能拉动一辆板车。
羊灵一脸迷惑地看着拉着板车的獾平:他的伴侣这一趟外出狩猎,是不是脑袋受伤了,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夜幕降临,黑山部落却亮如白昼。
明亮的火把架在房屋边上,像是一长溜高高的灯笼,在黑山部落中形成一条条蜿蜒的长龙。
狼泽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抬头看向旁边的火把。
祁白把在砧板上切好的兽肉递给狼泽,顺便在他怀里蹭了蹭:“这些火把是猪藤做出来的。”
狼泽没有说话,但是眼中却写着:然后呢。
祁白指了指火把头:“咱们现在用的火把头,是在树油中浸泡了几天的木头和松果。”
“哎,猪藤找到的那种油树可有意思了,就是那种长的不高,但是树干特别粗的树,甘薯山上就有,你记得吗?”
因着油树长得矮,树干又粗,它们非常容易与灌木丛融为一体,就算是兽人们想要砍树,也不会选择这种看起来就会非常费力气,但是又得不到很多木料的矮树,是以就算它们明明就生活在黑山部落的身边,但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它的作用。
狼泽点了点头,这样的树他也见过,但是他怎么不知道这个树有油呢?
祁白眼睛亮晶晶,只恨现在手上很脏,不能使劲拍拍狼泽来展现他的震惊:“对吧,一般的树油,要么在树皮上,要么就像松树一样长在果子上,但是那油树的油可不一样,它是长在树干里面的。”
“猪藤用石斧在油树的树干上凿出了一个口子,那口子里面就是黑黝黝的树油,这些树油不仅比猪油更加耐烧,烧出来的火焰也更加明亮,真是太神奇了,树干竟然也能是空心的。”
祁白后来还在其他几棵油树的树干上敲了敲,说来也是奇怪,在发现了这树干是中空的之后,再去敲别的油树,就真的能听出来油树树干与其他树干不同的声音。
狼泽侧头:“树干为什么不能是空心的,竹子不就是空心的吗?”
祁白眨眨眼,好像是哎。
按照祁白一直以来的思维,只有年纪很大的老树才会有空心的情况,而且那些老树的空心也都是直接裸露在外,不像是油树,是将树油包裹在树干内的。
不过话说回来,兽人大陆上的动物都能随心所欲地生长,比如长着四只耳朵的四耳羊,又或是长着长獠牙的猛猿,那么植物想要长成什么样,还不是看他们的心情嘛。
说到这个,狼泽还特意去洗了手,将他们在高山上摘下来的石莲拿了过来。
祁白这下是真的服了,看吧,连水晶都能开花啦。
狼泽在外的话不多,当然和祁白在一起的时候通常话也不算多,要是换作别人,面对这样沉默寡言的狼泽,或许很难将对话继续下去。
但是祁白却不同,两人一个多月没有见面,祁白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即便后来两人的对话已经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但只要一转头,两人的眼睛一对上,就能觉得心中满满的。
而且狼泽虽然话不多,但是祁白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会认认真真地侧耳倾听,也会耐心地给出回应,对于狼泽来说,没有什么是比看着手舞足蹈说着话的祁白更开心的事情了。
兽人们虽然不常熬夜,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能熬夜。
要知道兽人们在狩猎时,可能会埋伏几天几夜,只为将猎物成功捕获。
在狩猎队的猎物进入部落之后,兽人们几乎是毫不停歇地忙活了二十多个小时,直到太阳再一次升到正中间时,黑山部落的族人们才将所有兽肉腌制完毕。
其实这些活计还只不过是开了一个头,之后要反复查看腌肉腌制得是否到位,数不清数目的兽皮还在等着鞣制。
不过这些都不用再急于一时了。
鼠林打了一个哈欠,这时豚泉垂头丧气地在他面前路过,就连他打招呼的动作都没有看到。
而像豚泉一样反常的族人还不在少数呢。
鼠林瞅瞅一边有些垂头丧气的角兽人小队,另一边又精神亢奋的亚兽人小队,有些好奇地凑近问了问:“他们那是怎么了?”
虎雪笑道:“打赌呢,看看哪个组腌制食物腌制得更快。”
看到鹿果的小队手中才刚刚开始收工的样子,鼠林更迷糊了:“那不应该是鹿果他们输了吗?怎么反而是豚泉和犀昼几个有些丧气?”
虎雪指了指另一辆板车:“豚泉他们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只不过,人家鹿果小队,早就已经做完自己那一车的猎物,最后腌制的是额外分得的。”
祁白和狼泽相视一笑,看起来大家都还是很有精神啊。
和鼠林分开,提着装满兽血的木桶正准备往幼崽房间走的虎雪,看着逆向前进的祁白和狼泽两人,停下脚步说道:“怎么忙一晚上自己的家都找不到了,这不是你们回家的方向。”
祁白笑了笑说道:“我想要在春日祭典上给大家做一些好吃的,现在正好去炖上,晚上就能吃了,不会耽误太长时间,我们很快就回去,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