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注定是个多事之夜呢。
林无咎刚打开门,远远看到一盏灯摇摇晃晃飘了下来,了望塔的探照灯刚好从楼梯口扫过,耀金『色』的太阳铭文闪闪发亮好似流动的黄金。
路易神父提着灯,慢慢下了楼,正着林无咎的方向慢慢走来。
林无咎靠在门板上,双手环胸,静默不语。
路易神父在距离他两米时停了下来。
他稍微提高了一点煤气灯,上半张脸笼罩在黑暗里,朦胧的灯光在他的上扬的嘴角化开。
他柔和地问:
“这么晚了,怎么睡呢?”
林无咎微笑道:“您不是也睡吗?”
“尤兰达不在呢。”路易神父似乎瞥了一眼林无咎的隔壁囚室,里面黑漆漆的,悄无声息,宛如蛰伏在黑暗里的兽。
“也许是睡着了。”林无咎说。
“受了很重的伤,必须要好好治疗行。”
“您是来给治疗的吗?”
“我有很深的成见。”路易神父叹了口气,“我一直在试图向释放善意,可惜......我想,可能是太胆怯了,在黑暗时间里待了太久,以开始害怕光明了。”
林无咎经有些不耐烦了。
尤兰达和他又不熟,他有事要做,在工夫在这里听路易『逼』『逼』叨叨一些心灵鸡汤。
他冷漠地哦了一声,抬步想走。
眼前却突然晕染开一层白光,一股从未有过的轻盈喜悦在他心口炸开,黑暗『潮』水般退去,光明的世界温柔深情地拥抱了他。
百合花、矢车菊以及马鞭草热烈地簇拥在他脚下,是谁拨弄着竖琴,穿过花海来到他的身边?
是使。
使额带着金穗草环,身穿纯白无瑕的圣袍,拖着长长的白『色』翅羽,向他款款走来。
祂的面容美丽动人纯洁无瑕,拥有能让人忘记一切痛苦和哀伤的奇特魔力。
望着祂,心中回『荡』的只有纯粹的欢喜,似乎坠入无边爱河。
“跟我走吧。”使他伸出了手,随之而来的有温暖圣洁的光芒,“我将带你去主的乐园,你会在那里拥有从未体验过的快乐。”
林无咎温驯地伸出了手,在使的牵引下走向白光的源。
305步后,使转身把他拥在了怀里。
“你真漂亮,宝贝儿。”
黑发男孩瞳孔放大,『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声音飘忽不定好似梦中呓语,“我不喜欢这个形容呢。”
路易在乎他的回应,俯身打算亲吻他,猛然僵住了。
一个冰冷坚硬地东抵上了他的胸口。
黑发男孩瞳孔茫然,找不到焦虑,脸颊浮现亢奋的红晕,他是如此温驯地任他牵引到了这里,也是如此温驯的蜷缩在他的怀里——如果不看他抵在他胸口的左轮手木仓的话。
路易不敢置信。
他经调查过了。
兰斯·卡文迪什是一个毫无魔力的普通人,他不应该能抵抗他的『操』控。而他刚刚的表现也是一副陷入幻觉的精神恍惚......
明明是如此纤细漂亮的孩子,意志力却超乎了他想象。
“坏孩子,你在做什么?”
路易加大了魔力的输出,双眸闪烁着魔魅的紫『色』,好似漩涡能轻易把人的灵魂拖进去。
“你不想去主的乐园了吗?”
“乐园啊.....”黑发少年微微偏,空茫的双眸慢慢聚焦到了空中的某一点,神态是一派纯然无辜的真,“我一直都在啊,吧,妈妈。”
路易震惊地偏望去,理应当的,他什么也看到。在他的灵『性』感知里,那里本也是空无一物。
额立刻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鼓鼓的旗帜骤然失去了力量。
他终于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耳边传来男孩清脆的笑声。
“你知道吗?我从小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事物。他们有的像地狱里的青面獠牙的魔鬼,有的是张开巨大的黑『色』膜制双翼的骸骨死神,有的看起来是普通人类......有时候我和他们聊,玩耍,做朋友,有时候他们在我身后穷追不舍,咆哮着想要将我吞吃下肚。有一些时候,我会看到一些绮丽的风景,细细碎碎的声音无处不在,诱『惑』我踏入通往间的小路。”
“妈妈告诉我,他们是死之国的居民。叮嘱我......”
黑暗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路易眼中的漩涡有那么一瞬间都停止了转动,这是手木仓上膛的声音。
“不!停下!”路易眼中的漩涡飞速转动,他再也无法维持嘴角的笑容,惊慌失措地命令道:“我命令你扔掉手中的木仓!”
“不要相信他们说的每一个字。如果在避不开,那杀了他们。”
路易放弃施法,想要凭借□□的力量夺走男孩手中的木仓,这本来是轻而易举能做到的事情,却在这一刻绝望的发现,他突然失去了身体的掌控力。
他的身体是如此冰冷僵硬,好像一尊无生命的冰雕。
他哇得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五脏六腑都剧痛不。
好疼啊!
可是他甚至连张嘴呼痛都做不到。
“契约上可规定你能活多久。”脑海中传来一道甜美却陌生的女孩声,“嘻嘻嘻,和魔鬼签合同的时候,一定要仔细确认合同的具体条款哦。”
停留在路易视网膜上的最后画面便是男孩嘴角扬起的快乐又疯狂的笑容,和他扣下扳机的右手。
“妈妈说,我是精神分裂症患者,以杀人是不犯法的。”
林无咎向右边闪了一下,男人的尸体彻底有了支撑,重重落到了地上。
他举着木仓的手缓缓垂落,手臂因为后坐力而酸痛麻痹。
血又溅了他一脸。
啊,身上也都是。
这身衣服看起来不能穿了。
真可惜,他挺喜欢这件衬衫的,这是丝绸做的,可是好料子呢。
林无咎又想起了爸爸。
他现在经想不起他长什么样了,甚至都记不起他的名字。
是他是常常想起他。
因为爸爸是他杀的第一个人呢。
他都哭着求过他了,让他不要打他和妈妈。他为什么不听呢?
多亏了妈妈告诉他,他是精神病患者,是个小孩子,以他杀人是不需要负法律责任的。
“宝贝儿,你做的很好。”妈妈温柔的搂着他,轻轻亲上了他的额。
“谁想伤害你,杀了他!你要活着,长长久久、幸福快乐的活着。”
林无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伸出双手回应了妈妈的拥抱,“好的,妈妈。”
珍妮现出身形,表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黑发少年嘴角的笑容是罕见的安心和温柔,双臂诡异地向前曲起,仿佛在拥抱着什么不存在的东。
砰地一声巨响后,路易囚室的门直接被人从外面踹开。
林无咎放下双臂,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向门口望去。
借着桌子上煤气灯昏暗的光线,他看到了一个壮硕的黑『色』人影。
人影在门口停了几秒,然后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囚室。
啊,糟了。
被看到了。
如果报警的话会有点麻烦呢。
木仓里有子弹。
林无咎上女人的绿豆般的小眼睛,惊讶地有从中发现恐惧嫌恶之类的负面情绪。
尤兰达用镇定地目光上上下下把林无咎扫了一圈,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受伤了吗?”
“有。”
尤兰达点了点,然后从林无咎身旁挤了过去,一把扛起了路易的尸体,转身向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里?”
“处理尸体。”
“......为什么?”
尤兰达转身,凶神恶煞的女人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只是模样在不敢恭维,特别像恐怖故事里的杀人魔的凶残狞笑。
“你交了保护费!”
然后转过身,扛着尸体,无视了隔壁探探脑的窥探目光,沉声林无咎命令道:“跟上!”
林无咎缓缓勾起了嘴角,把木仓退了膛重新塞回了裤子的口袋里。
“好。”
他乖乖地跟在了尤兰达的身后,女人魁梧的身体几乎把他遮得严严的,不知道是不是肩膀上尸体的负累,走的不快。
一瘸一拐地下了楼,在监狱门口附近的囚室停下脚步,恶声恶气地命令道:“滚进去!以后黑不许出门!懂么!”
“我知道了。”林无咎问:“您的伤怎么样了?”
“放心,死不了!”
尤兰达不耐烦地催促道:“别废话,给老娘滚进去,下次再敢随便给人开门,我揍死你!”
“谢谢您。”林无咎笑着说:“尤兰达好漂亮啊,又漂亮又温柔又帅气,我可以把你进小说吗?”
“哈?”尤兰达凶恶地睁大眼睛,青『色』胎记随着脸颊颤抖,“干,你在耍老娘!?你是不是活腻了!”
“我有开玩笑啦。我真的觉得尤兰达好漂亮!”
黑发小崽子仿佛不知道恐惧为何物,竟然直接胆大包的伸手拉住了的衣袖,软了吧唧地撒娇道:“拜托,拜托啦!”
尤兰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被他碰过的胳膊直接软成了面条,竟然提不起揍他的力气。
愣了好大一会儿,一把挣开被他牵着的衣袖,暴躁地吼道:“滚滚滚,别烦老娘!”
颠了颠肩膀上快要滑下来的尸体,逃也似的冲出了监狱的大门。
妈妈嗔怪道:“宝贝儿,你吓到这位姐姐了。”
林无咎可惜地叹了口气。
“......你真的审美真的好怪哦。”珍妮木着脸吐槽道:“别告诉我,你爱上了?”
本意只是奚落他,想到黑发少年竟然眼也不眨地点了,坦然地说:“啊,我爱。”
在珍妮惊悚的目光中,林无咎慢悠悠地说:“我热爱一切温柔又强大的女『性』。我可是不折不扣的女『性』至上主义者呢。”
珍妮:......行、行吧。
如果是他人这么说,珍妮肯定会把他当作轻浮的花花公子,是清楚的知道,兰斯的心中并有恶心的欲念,他只是出于单纯的美好事物的欣赏。
这辈子都见过像兰斯·卡文迪什这样复杂的男孩。明明只有14岁,勉强属于孩子的行列,却让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不是想跟踪盖吗?”珍妮问“现在跟踪吗?”
“能跟上?”林无咎微讶。
毕竟刚刚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我刚刚标记了他的灵魂,无论他跑到那里我都能找到他。”珍妮得意地抬起,看向监狱外面,“刚刚尤兰达冲进来的时候,他跑了出去,现在......咦?”
『露』出了一个诧异的表情。
“怎么了?”林无咎追问。
“他现在和尤兰达在一起......原来他跑出去,是为了尤兰达啊。”
“我们快点跟上去。”
林无咎的兴趣越来越浓了,直觉告诉他,他会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
尤兰达扛着尸体大步流星。
“哎!你我!走那么快干什么!”“盖”小跑跟在后面,却诡异地有发出一丁点脚步声,身上的存在感稀薄得近乎不存在,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你瘸着一条腿扛着尸体怎么能走这么快。”
尤兰达瞪了他一眼,是放慢了脚步。
“你要去哪里?”
“布恩河。”
这是桑恩城最大的一条河,码长年有货船停靠。河面常年波涛翻滚不停,不知掩埋了多少罪恶。
当初以撒的尸体被路易扔进了这条河里。
“盖”『摸』着下巴,嘎嘎地笑了起来,笑容十分猥琐。
“你真是个好女人呢。”
尤兰达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盖”有躲,发出一声夸张地呼痛声,然后嘟囔道:“你这个女人真是暴力,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在尤兰达瞪眼踹过去前,他连忙从怀里拿出一叠稿纸,飞快说道:“一,我找到了属于龙的情报!”
女人结结愣住了,停下脚步,瞪着盖,嘴唇哆嗦,脸上是被巨大惊喜砸中的茫然。
停了几秒后,嗤笑一声,若无事地扛着尸体继续前行,声音有点紧,“你少忽悠我了,你之前信誓旦旦告诉我监狱底下关着一龙,龙呢?”
“在地下!我有骗你!地上的本顿维尔监狱是后修的。”“盖”小跑着跟上,不服气地为自己争辩道:“我可是传奇盗贼的后裔,在先祖传下来的地图上,这里的确有龙的标记!委托人的任务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着吧!”他偏看向本顿维尔监狱的方向,眼神滚烫似火,“总有一,我会把龙偷出来的!我会让伦道夫的姓氏重新成为盗贼中的传奇!”
尤兰达『舔』了『舔』嘴唇,有团火在炙烤着的五脏六腑,让灼痛不,坐立难安。
即便不知道多少次告诉自己,不要怀抱无谓的希望,伦道夫这个人惯会吹牛,嘴里有一句话,此时是再一次心甘情愿地咬上了他抛出的鱼饵。
“......你得到了什么情报?”
“盖”扬了扬手中的文稿,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得意洋洋地说:“说了你可别吓到......”
他本想卖卖关子,吹嘘一下自己如何劳苦功高,却在尤兰达的一个凶狠瞪眼下,立刻歇了卖弄的心,精打采地飞快说道:“这份文稿的作者果壳之王是太古巨龙亚度尼斯!”
一瞬间,尤兰达忘记了呼吸。
听说过亚度尼斯的名字。
在童年的故事里,在里代代相传的众龙之里,亚度尼斯的名字总是反复出现。
他代表着力量,绝的力量,压倒『性』的力量。如果有人能征服他,那一定是足以名垂千古的功绩!
他也是最后一被人类的历史记录的太古巨龙,是那也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
自那以后,世间再无龙的身影。
那些拥有毁灭地力量的强大生物,逐渐变成虚无缥缈的神话传说。
有人都说,龙是不存在的幻想生物。加亚族传下来的众龙之不过是疯子们的妄想。
尤兰达扔掉了路易的尸体,一手抢过了伦道夫手中的文稿,棕『色』瞳孔悄无声息转变成了冷血动物似的竖仁,即便在漆黑的夜『色』下也能看清文稿上的文字。
慢慢的,开始发抖,抖得那么厉害,不知道的以为犯了羊癫疯。
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甚至怀疑会死于心脏破裂。
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泪水汹涌而出,遮住了阅读的视线,粗鲁地抹了把眼睛,是很快,的眼睛又重新堆满了泪水。
不过短短五页纸,却看得很慢,一字一句都读得无比珍惜。
在看完最后一行字后,默默抬起,泪水肆无忌惮,整张脸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是龙,是他,是亚度尼斯!。”尤兰达嚎啕大哭,五官皱成一团衬得外貌更加可怖,上气不接下气地更咽着说:“活着!龙活着!”
“盖”真心意地替高兴,“是啊,太好了,有龙活着。”
“盖”看向的目光充满了怜惜。
第一次见尤兰达时,正在杀猪。猪血溅了一身,青『色』的胎记混合着热气腾腾的猪血,更趁得面目狰狞好似地狱里恶鬼。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加亚?”
尤兰达提着砍刀,踩着腥臭的内脏和碎肉,一瘸一拐向他走来。
“伦道夫?”
他终于松了口气,看来他找错人。
他犹豫了一下,是硬着皮伸出了手,“诺曼·伦道夫,传奇盗贼后裔。”
尤兰达把砍刀交到左手,右手随便在裤子上擦了擦,重重握上了他的手。
“尤兰达·加亚,最后的屠龙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