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两人还真说走就走,一点犹豫都不带的,方简看了看两人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青衣男子,到底是良心作祟,没有趁机溜走。
来到妖王阎濉身边两米多远的时候,方简就停了下来,探头试探性叫道:“阎前辈?”
没有反应。
方简又靠近一点点叫了两声,面前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方简稍微放心,上前两步凑近看了看那昏迷不醒的人。
极为俊秀文气的一张脸,昏迷之中男人本就柔和的一张脸,更显无害,那长长的睫羽硬生生让方简看出几分脆弱感。
妖王阎濉其实是一个很讲理的妖,彬彬有礼,还温润大方,他老爹要是不把人角给弄走,阎前辈对他这样的小辈绝对是照拂有加。
方简后悔啊,他要是小时候不乱说话,他老爹也绝对不会搞这么一出。
是的,方简串起来了,遥记几个月前他老爹以他红鸾星动这一借口让他赶快找一个可以一起双修的道侣,但方简才多大,二十多岁小年轻,一心想着成为修真界新秀,把仗剑山庄发扬光大,怎么可能早早就想着找一个道侣,就一直敷衍着,然后过了一段时间,他老爹就说找了一个靠谱的给他,是他小时候说要娶回家的叔叔,虽然对方不怎么愿意。
多扯啊!能配让他叫叔叔的人大多能比他大上不知道几百岁,方简一直没太把这一回事。
直到他被派出来执行一个据说很重要的任务,不完成这个任务他就不能成为仗剑山庄首席大弟子。这多严重啊,方简马不停蹄就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发,为了他的安全所以他老爹给了他一个可以保护他的角,方简当时光顾着对角爱不释手去了,都没有留意到他老爹的反常。
首先仗剑山庄就是方简他家的,他老娘一个人就可以把整个山庄撑起来,谁还敢不服少当家当首席大弟子,非要搞出个什么任务来,还不能带随从保护。其次方老鬼就算再不靠谱,也不可能真的给方简一个有隐患的东西,对方这是料定了自己的废物儿子,一定会遇到危险忍不住用那个角。
方简虽然有点被家里宠坏了,但他真不是傻,他现在完完全全的串起来了。
这个据说他小时候很喜欢的叔叔就是妖王阎濉。妖王阎濉耶,多么君子多么靠谱的一个人,肯定看不上他一个废物,他老爹口中的“虽然不怎么愿意”水分很大,恐怕是极其不愿意,甚至以为他老爹是在开玩笑,然后他那个死鬼老爹强抢了人家的角,然后给他了!
妖修的角能有几个作用,尤其是妖王阎濉这样的大妖,东西被抢丢面子是其一,其二恐怕就是这个角应该、也许、可能、大概是给他媳妇的,而现在角落到了他的手中。
这已经不是丢不丢面的事,这是想强买强卖,让对方认了自己这个废物当伴侣,难怪小时候温柔的阎叔叔杀气这么重,连带着他身边的那位道友也不愿放过。
方简取出自己手里那烫手山芋一样的角,想要还给阎濉,然后自己还是跑路吧。
把角放在人身上,又给人换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方简想着要不帮对方顺便把脖子也扭回来,但是他有点害怕,万一对方醒了怎么办。
扒拉一下身上有用的法宝,方简给妖王阎濉弄了一个声势浩大的保护阵法,他自己都没舍得这么用。
一边折腾阵法,方简一边还不忘继续道歉,“那什么,阎前辈,阎叔叔啊,你也知道的,我老爹这鬼多少有点不靠谱,当初也是花言巧语加上一张看起来比较靠谱的脸才能把我那如花似玉惊艳绝俗的老娘骗到手,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刚刚我不是不想还你角,只是太紧张了,搞忘了,我知道我是很废物,修炼不认真,胆子又小,门派里师弟师妹们也大多不怎么看得起我,但我真的无意冒犯,这个角就还给你了,勿怪勿怪。”方简这絮絮叨叨半天,感觉没诚意,又给跪了,“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醒来可千万不要和我计较,追杀什么的就免了,那小的就先走了哈,您保重?”
方简一面跪着,一面悄悄抬眼看了看妖王阎濉的反应,男人双眼微合,还是那副昏迷不醒的模样。
方简偷偷摸摸起来,然后后退两三步,见妖王阎濉依旧没有反应,马上就蹦了起来,脚步掩不住欢快地一退两三步。
方简走远之后,没过多久就又自己跑了回来,青衣男子还是被人靠在巨大树根上的模样,看起来就跟累了在树下小憩一般,男人怀中放着一个极为好看的角,方简悄悄摸摸地回来,忍不住靠近最后摸了一把角。
“前辈,我绝对不是觊觎你的角,我就是忍不住最后摸一把,就最后一下。”方简念念不舍地最后摸了一把,还是不怎么舍得,想要走那都是一步三回头的,最后实在受不了,方简干脆俯下身在那角上温柔一吻,蜻蜓点水般,仿佛在亲什么弥足珍贵的东西。
等一吻结束,方简这才再次快速逃走。
或许是干了不怎么好的事,方简这次跑得格外的快,头都不带回的,跟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一样。
就是因为逃得太快,方简根本没有留意到原本应该晕死的妖王阎濉白皙的耳朵微红。
等人彻底走远之后,苍白修长的手指轻动,然后睫羽翻飞,妖王阎濉竟是猛然睁开了眼,眸中一片清明,然后驾轻就熟地将自己被扭断的脖子扭了回来。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轻浮的吗?”
不远处的身边传来一道属于成年男子的醇厚笑声,“轻浮吗?本座觉得还好,也有可能是他真的很喜欢你。”
“尊者倒是越来越会胡言妄语。”阎濉扭了扭自己酸痛的脖子,脖子被人扭断后的疼痛着实让人不喜。
比起妖王阎濉的严谨,那边说话就要随意很多,“本座句句真理,怎会胡言,不说这个,你当时赌的可是在得知你必杀他的情况下,方简会对你痛下杀手,可结果完全相反,看来,这一局是本座赢了,吾友可愿赌服输。”
“也未必是小可输,他不敢杀小可,也可能只是他得知小可是不死之身,这才不敢妄加招惹,而把角还给小可,也只是为了让小可不能继续追杀他。”
“阎濉,你这算是耍赖吗?”那边原本还挺得意的声音略沉了一些。
“怎会,很公平,你儿子可是白白玩了小可的角三个多月,小可想进一步考察不过分吧。”
男人干咳一声,似乎还是不太满意,“对了,你是早就料到会有北幽魔尊与他小情人这个意外?”
“不是,碰巧遇见,就随便改了一下走向。”
“哦?”
“恰到好处的意外,不是挺有意思,可比你之前剧本有趣多了。”“你在质疑本座的安排?”
“对。”妖王阎濉随手挥去身边的防护,就不再理会身边的另一个人。
另一边,看似匆匆离去的季玄与顾应,在离开之后,速度就降了下来,俨然不是真的逃跑。
顾应对着不紧不慢的季玄,饶有兴趣道:“你就不怕那妖王追上来,妖王阎濉实力不止这般,他更恐怖的一面你还没见到。”
“这不是有道友这个正义之士保护我吗?”季玄眨眼,好生纯良无害。
在顾应抱手看戏的眼神下,季玄忽地一笑,笑容艳丽如灼灼桃花,“阁下不是都看出来了吗?那方简背景强大,不到三十岁的金丹中期,明显都还是对方随便练练之后的成果,这说明什么,这是一个天才,绝世天才。”
“一个背景强大的天才,他的亲身父亲只要不是疯了,就不可能这么坑害自己的孩子,还专门在坑了孩子之后躲了起来,这又说明什么?”
在季玄的有意停顿下,顾应接了下一句,“这说明这是一场专门为那小子布的一场局。”
“对极了。”季玄笑得更欢,“当时听到方简说他老爹与他朋友几千年的朋友,因为一个角闹崩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一个修为大成的鬼修什么宝贝没有,还不至于穷到割好友的角给子嗣当底牌,这是一个漏洞百出,又精心设计的一个局,我可不敢坏了两个化神强者布的局,这不只有赶快逃离。”
看了一场戏,季玄还挺乐呵,全场恐怕就方简一个人是真正的局中人。
要是那妖王阎濉不故意试探他的话,季玄指定更乐呵。
“他人的事情说完了,阁下莫非不觉得自己欠我一个人情吗?”顾应嗓音低沉地说。
“嗯?”季玄一脸无辜,装傻,“什么人情?”
“在下可是特意为了阁下与一个妖王一战,阁下自己说算不算天大的人情。”
“算。”季玄沉吟后点头。
“那怎么还?”
季玄挑眉一笑,眼中带起的笑意如阳光般灿烂,热烈炫目,在顾应深沉的目光中,季玄故意道:“救命之恩自是应当以身相许。”
顾应表情一时间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就挺复杂,复杂之后忽然邪佞而笑,指腹抚过季玄嫣红的唇,“阁下这样的美人以身相许,在下自是乐意的很。”
说着就要俯身亲下来,季玄一把按住顾应的肩,“阁下听我说完,按理以身相许不成问题,可我已经与人定下道侣契约,恐怕还不了阁下的救命之恩了。”
季玄说这话时,俨然一副很可惜的模样,顾应唇角上扬,带着一分意味不明的笑意,指腹微一用力,不客气地按在季玄唇上,“所以你是希望在下帮你杀了你的契约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