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的化学课程中,有许多不会诉诸于口,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危险品。
比如硝酸铵,比如加糖,加磷,加点面粉热量高。
比如□□既可以做阿司匹林,同时也有其它危险作用……
以赵虎头的知识,别的不敢说,弄点延迟炸/药什么的,只要材料足,那都是分分钟的事情。
所以,长远目标先不提,小目标却已经在眼前了。
他需要一个简单的化学实验室,要求不高,有烧杯、量杯、天平、酒精灯、玻璃棒,这些最普通的东西就够了,至于其它的原材料,那得从道教的丹方里去一个辨别提纯。
比如朱砂,是硫化汞的矿物,哪怕是最上品的,也有15%左右的杂质,再比如一些叫石青、灵砂之类的东西要自己来确定成份,列出单子来的话,差不多是要重新爬一次元素周期表,那可是个大工程。
然而,想在古代玩化学,其它的都是虚的,最重要的,还是得有钱!
一两朱砂价格是200文,一块石绿一千两银,一斤黄铜矿五百文,绿矾每斤七十文……这价格就差直接说穷逼不要炼丹了。
所以,在古代攀爬科技树,那真的是一个从零开始。
这些都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如果想要名正言顺地玩化学,那就得立一个沉迷道教的人设,简单的说,他得补习道教的知识。
这让他本就不富裕的摸鱼时间又是一个雪上加霜。
想到这,赵虎头默默吐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时代反正没有手机电脑,找些事做,也可以消磨无聊的人生啊。
……
七里坡上,小课堂里,先生王洋拿起猪鬛毛绑成的刷子,把木板上的字迹搽去,结束今天的教学。
小孩子们三三两两的离开了,他却坐在小木桌边,翻开了一本只有巴掌大的《数术第一册》书,这书上的字极为细小,内容简单易懂,就是上边的数字十分新奇,说是来自大食,初学时有些生涩,但学会之后,算起来却极是容易,让他最近很是沉迷。
那乘法表他也背完了,就是苦无使用之地,让他颇为遗憾。
又看了一会后,天色渐晚,王洋起身裹紧裘衣,走出教室。
寒风刮过,不远之处,却有人冒着寒风硬土,挖掘土地。
那个坑有近半丈深,半丈宽,坑里用碎石铺底,上方再用石灰砂浆抹平,四周用青砖堆砌,又用泥灰砂浆抹上,王洋不是很懂,但听说这样就不会漏气。
不远处的码头边上,还有一个水车石磨,正趁着河水尚未封冻,日夜不停地将煤灰、石灰等物碾磨成细灰,先前砂浆,便是从这些细灰而来。
大坑的旁边正在修筑砖房,整个小村的几百人都来了,还多了一些青壮——他们是被征召入军的厢军,今冬军中无事,便纷纷告假回来,帮着家中老幼收拾做活,准备越冬,山水姑娘修筑新房,不但给力夫们供应餐食,还会给一刀巴掌厚的肥肉,光凭这点,就够大家踊跃相助了。
山水姑娘正拿着图纸,在一边和匠人细说着什么。
王洋听山水姑娘说了,这新建的砖房,有几间是她家公子留着使用,剩下的,会廉价租给无房的庄户越冬,等开春时,想继续住的,就要给钱租卖了。
他正要过去打个招呼,就见那位小公子也在旁边,只是太过矮小,才让他第一眼没能看到。
另一边,山水有些疑惑地问那她提拔的管事:“今天怎么少了些人?”
“回姑娘的话,”那满面沧桑的管事道,“如今天冷,那几人的手冻伤严重,已无法伸展,只能休息几日,等好些了,才能做活。”
赵虎头,在一边伸长了脖子,这才发现不远处的佃户们,几乎每人手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冻伤,有些严重的,已经红肿如萝卜,却依然在挥锄提水,一点没有歇息的意思。
“为什么不用护手?”赵虎头大声问。
一时间,管事和山水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他问是一句“何不食肉糜”。
山水低声道:“公子,丝麻护手极易磨损,也不暖和,羊皮护手筒虽然暖和,但用了那个,还如何做事啊?”
其实问出那句话,赵虎头就知道自己冲动了,忍不住皱眉——后世时,毛、棉、麻混纺的手套成本低廉,已经属于是工人们人手一双的消耗品了,而这个时代,羊毛却没有大规模混纺起来,没有纯碱脱脂,羊毛就很难梳成纤维状,也就发展不了毛纺业。
所以,大宋虽然吃的羊多,却还是用的羊皮做裘衣,羊毛最大的用处,也不过是压扁了做地毯。
中国的天然碱矿在内蒙古,如今的大辽治下,未来的大金治下,所以,如果想要纯碱,还是得用工业产,但工业产离现在的他太遥远了。
退而求其次的话,就得是生物提取,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海草灰溶液做海草灰苏打……咦?
对啊!自己在什么地方?
在山东海边啊!
那么长的海岸线,抓鱼渔民不行,捞点海草还不行吗?
想当年英国羊吃人时,也是因为毛纺业发展,当时离工业制碱诞生还有整整五百年呢,不一样过来了么?
赵虎头发现自己果然是太依赖后世的知识了!
他甚至发散地想,如果运用海草灰制碱,那么自己完全可以开一个毛纺产业出来,如今那么多的羊毛,也不用废弃,甚至脱羊毛脂的污水提取出来的羊毛脂,还可以做高档的护肤品。
至于说冻伤,蛇油当然是最好最快的,但那价格可不是人冬天还要做事的人用得起的,还是用炉甘石磨成细粉,加上猪油混合,就是最常见的冻伤膏。
炉甘石是菱锌矿,是炼丹的一味常见药,用猪油做冻伤膏还可以做新拳头产品,应用范围怕是要比治口腔的西瓜霜大得多,而且还不用受限于原材料。
那么……
赵虎头看着周围还在热火朝天的工人,结果出来了,如今蜡树没有长成,一直到三年后,养蜡虫都花费不了多少时间,那么,趁着现在弄些海草灰,一个冬季都让他们煮羊毛、梳羊毛,最后织羊毛,再编成手套、毛衣、会不会成为一个赚钱的成熟产业链呢?
再发散一下,羊毛的收益可比一只羊要维持的久,要是把这洗羊毛的方子传出去,北方会不会少养马多养羊,来个草原圈地运动呢?
但是想到这,赵虎头的心突然一冷——这万万不可,只是为了吃羊肉,我宋的权贵世家们就敢圈占马场养羊,要是知道了毛纺的利益,以大宋官员的尿性,怕是会直接在宋朝来个圈占良田养羊运动,到时辽金夏没坑着,第一个把自己坑了,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谬!
所以,这海草灰的方子还是自己留着,反正他是大宋宗室,赵宋最大的利益集团,就算是蔡京童贯,也不敢直接找宗室争利,说小点这是贪婪无度,说大点上纲上线,能扯到对皇权不敬去。
大宋再缺钱,蔡京搞盐钞法、发货币、各种专营、花石纲,那也是收刮的底层,宗室官僚,却是从来不敢动的,尤其是宗室,赵大杯酒释兵权时的一句“朕与你等结为婚姻,君臣之间,两无猜疑”这百余年一直和武将勋贵联姻,形成的利益集团,根本不是他一个普通宰相动得了的。
至于毛纺生出的利益,就可以用来点吕布兰制碱法,有了纯碱,后边的很多产业,布局起来就容易了。
当然,万丈高楼从地起,这一切还要回到最初。
“山水……”赵虎头抬头道,“你现在就找人去买些海草回来,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