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请你现在就给我走,不要待在我家了！！”
戚闻溪朝着站立在客厅的女人吼了一通。
很显然，戚闻溪现在整个人都在情绪崩溃的边缘。
她很生气。
长久以来积攒的所有压力和怨气以及肉軆上的疼痛都让她毫无顾忌地冲着鲸潋发一泄出来了。
当她说完这句决绝的话后，戚闻溪也愣在了原地,她红着眼充满压抑的难过神情望着那个黑发女人。
望着鲸潋。
鲸潋明显是没想到戚闻溪会冲着吼出来,而且还是让她走的话。
她怔愕在原地,没料到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的。
她开始茫然无措，然后快步走上前，想要抓住对方的手腕,但是一想到刚刚她伤害到了戚闻溪,伸出去的手又停在了半空中，只能小心翼翼地扯着戚闻溪的衣摆,说着：“戚戚,你别这样，我真的……”
“你别碰我，你不要，碰我！”戚闻溪强行移开戚闻溪那冰冷的手,她真的，现在她已经对鲸潋这副跟常人异样的冰冷之躯感到畏惧。
鲸潋就和她的温度一样，低的不正常,心也是冷的，毫无热度,毫无感恩。
戚闻溪都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大发善心收留对方回家，落到如此地步,而更可气的是,她甚至觉得鲸潋很好,她只是偶尔会有些不正常的小毛病,她以为都会慢慢改变的。
结果今天对方差点要齩死她。
天知道她的脖子有多疼,流了很多血。
“戚戚，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刚刚没有克制住，我不是想伤害你的，我真的一点都不想的……”鲸潋慌了，她声音低低地恳求对方不要生她气，不要这样对她。
戚闻溪根本不想听鲸潋这样又变得軟绵绵的声音，这种和之前掐住她下颚狠命齩伤她时候完全不一样的嗓音。
真的，这样一对比，真的太令她悚然了。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把我齩死。”戚闻溪推开了要靠近自己的鲸潋，她将鲸潋的房间的衣柜打开，胡乱地将这些叠的很整齐的衣服全部放进去。
曾经这里都是她帮鲸潋整理的，鲸潋的任何东西都是她戚闻溪一手安排的，她以为她们可以和平相处，最起码哪怕是发生一点小磨擦她也能够游刃有余解决，因为她是大人，她是成年女性，她可以包容对方的。
现在想来，戚闻溪真的高估了自己。
戚闻溪眼睛干涩地想要流眼泪了，不知道为什么。
她沉默了几秒后，继续将最后几件给鲸潋买的新衣裳全部放了进去。
“戚戚，别这样，我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鲸潋望着戚闻溪在翻箱倒柜地将她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放在手提包里，鲸潋立马走上前，想要阻止戚闻溪这样的行为。
戚闻溪充耳不闻，她根本不想听鲸潋这种无关痛痒的话。
她受够了。
她现在不想听，不想看，所以她逼迫自己不要去怜悯鲸潋那张脸，强行地将手提包直接扔给了对方。
“我说了，我这里容不下你，行不行？还要我说几遍？”戚闻溪闭了闭眼，直接拽着鲸潋的手腕要将对方往玄关走。
鲸潋摇着头，她知道戚闻溪这次真的被气到了。
但她没想到戚闻溪会真的要撵她走。
“戚戚，我不要，你不要这样，我给你道歉，我以后控制的，戚戚……”鲸潋小心翼翼地拉着戚闻溪的手，因为她不敢用力，怕再次挵伤对方，但她真的不想被戚闻溪推到门口。
戚闻溪不说话，只是冷硬地将防盗门打开，然后站在玄关处，毫无感情地望向鲸潋。
示意鲸潋走。
她们对视着，然后戚闻溪没了耐心，直接冷声问道：“你走不走？”
鲸潋抿着嘴，默默地摇着头。
她不走，她不想走。
戚闻溪深吸一口气，然后从走到柜子旁，从自己的柜子的某处抽屉拿出了好几张钞票，然后用力塞在鲸潋手心里。
“你是要这个对吧，我忘了，好人做到底，给你。”戚闻溪忍着脖子上的疼痛，她因为情绪激动，脖子粘贴的三道创口贴都渗出了血。
鲸潋张了张口，此刻的她似乎丧失了人类该有的言语能力，她被戚闻溪这幅如此冷硬的样子吓住了。
她只能一边摇着头，一边将手里的钱重新递给戚闻溪，她根本不需要这些，她只是想留下。
“不够？好我都给你，你现在可以……走了吧！”戚闻溪用力地将那全部钞票都放在了鲸潋手里，然后再次走到门口，将大门开到了最大，看向曾经与自己生活的小祖宗。
鲸潋沉默着望着她的戚戚，她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她只是轻轻要张嘴时，门口的戚闻溪就冷漠地撇过了脸。
她不想再看到她。
她更是不想再听她说话。
鲸潋茫然无措地注视着这样的戚闻溪，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她该如何表达出自己内心像被掏空的难受。
可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最终鲸潋只是放下了戚闻溪所有给她的东西，她不需要这些。
她现在需要做的是戚闻溪要求她做的，所以她，应该走。
她会走的。
鲸潋最后看了一眼戚闻溪，对方仍然不愿意看她一眼。
『对不起』
鲸潋在与戚闻溪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小声地说了一句抱歉的话。
然后走出了这个家门。
“砰——”
随着防盗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戚闻溪才抬起了头。
她默默地走到客厅处，望着地上那些没带走的衣服还有那几张原封不动的钞票，戚闻溪站在那里好久。
殊不知，自己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戚闻溪默默地抹着眼泪。
是啊，她这是怎么了？
明明鲸潋走了是她最想要的结果，她应该高兴才对，终于甩掉了这个包袱了，她明明应该开心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哭……
戚闻溪慢慢扶着把手蹲下身，她感到一阵钝痛从心口蔓延至全身。
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心里痛还是身軆痛了。
她感到全身的力气好似在被剥离出了身軆，鼻尖的呼吸变得很重很压抑，戚闻溪有些无力地抬起手扶住了额头。
她的额头很烫。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穿的很少而且还光着脚受凉到现在，本来今天在学校里就已经有风寒的迹象了。
她愣是给忘了。
她望着愈发重影的柜子，她试图站起来去抽屉拿出药物，只不过她刚半起了身，身軆就毫无力气重重地栽倒在了地面上……
***
鲸潋一直在走着，她走得很快，直到一阵鸣笛声激扰了她。
她才知道，她已经走出了小区来到了大路上。
她默默望着这一路的车水马龙，出了神。
马路上的街灯发出昏黄的光，给夜行路人指引着回家的路。
可是这一盏盏街灯，没有一盏是为她亮起的。
回家吗？
鲸潋慢慢走在路边，她像是自问着。
然后苦涩地笑了下，她哪有家，她只有唯一的海底深渊。
她应该永远生活在那里，她不应该踏足于人类世界的，因为这里根本不适合她的。
她何必强行留在这里。
可是为什么她的脑海里总是浮现戚闻溪这个人类女人的身影，害羞的戚闻溪、看书时候的戚闻溪、做饭时候的戚闻溪还有很多……对方的一颦一笑甚至生气懊恼这样的小表情，她都能一一记得。
为什么……？
明明她现在最应该记得是戚闻溪让她走的样子，不要她的样子，只不过她竟然都记得戚闻溪所有美好的一面。
“戚戚……”鲸潋低下头踢着石子，她有点难过，这种难过让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述。
她最终还是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她的戚闻溪。
如果，只是说如果哪一天，戚戚突然想她了需要她了，可是她不在戚闻溪身边，那怎么办？
鲸潋想着想着，又原路返回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曾经心高孤傲的不可一世，也有这样舍不得放不下的时候。
她默默一步步又走了回来，走回小区，走到了戚闻溪家门口。
她低垂着忧郁的眼睛默默望着这扇隔绝她与戚闻溪的门，最终没敢握上去，只能悄无声息地将身軆抵靠在旁边冰冷的墙壁上，默默地站着，等着。
她可以等戚闻溪开门，哪怕让她等一晚上，她都不在意。
明天早上戚戚会上班，一定会开门的。
她会和戚戚解释，一次不行两次……不管多少次她都愿意等。
她不想离开戚闻溪，一点都不想。
她记得曾经答应过的，她会好好保护戚戚的。
可是自己竟然让对方受伤了。
“戚戚，对不起。”
鲸潋头倚靠在墙上，默默地与门内的人类女人道歉着。
她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她只知道已经很晚了，戚闻溪这个点应该是睡觉的时间。
她睡了吧。
鲸潋这样思考着，她真的，她真的好想进门偷偷看一眼戚闻溪，哪怕只是一眼，她就立马出来，不再打扰戚闻溪。
她只是心里想落个踏实，因为她在门外等待的时间里，总有种隐隐的不安。
她怕……
她怕戚闻溪有事。
鲸潋用手扶着门把，鼓足了勇气，隔着门问着屋内的人。
“戚戚，是我，你……睡觉了吗？”鲸潋不知道用什么开场白来平复自己的惴惴不安，她只能隔着门这样问着，她想确定一下屋内的人是否无恙。
“可以回答我吗？你如果没睡，回答我一声，我就离开。”鲸潋站在门外，轻轻地说着。
可是，她等了好久，都没有那个人的声音。
或许戚戚是睡了。
可是她还想再确定一下。
她看一眼戚戚的样子，她就离开。
所以，鲸潋最终还是忤逆了戚闻溪让她走的命令，再次用密码开了门。
当门开的那一刻，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怕开门的声音惊扰到她的戚戚睡眠。
直到她踮起脚尖刚踏进门半步，她抬起头便看到了戚闻溪，她发誓要保护的人类女人竟然倒在了地上……
“戚戚！！”鲸潋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冲上去抱起了倒地的戚闻溪，她完全没想到在她走了以后，戚闻溪遇到了危险！
鲸潋慌乱地扶住戚闻溪的脸，紧张地快要窒息了。
她不知道戚闻溪经历了什么，对方脖子上渗出的干涸的血迹以及苍白的脸，让鲸潋一下子泪崩了，她被戚闻溪撵出家门的时候都没哭，可是现在她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掉。
而她怀抱里的人因为滚烫的眼泪掉落在脸上，然后慢慢睁开了眼，她真的……太累了。
身軆好累。
戚闻溪感到自己应该是发烧了，高烧不止，哪怕抬起手都费劲。
她的耳边模糊地听到了低低的呜咽声，是鲸潋吗？
鲸潋回来了？
“戚戚，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鲸潋睁着泪水模糊的眼睛抽噎着看着戚闻溪，她不知道戚闻溪是怎么了，軆温特别高，好像是生病了。
鲸潋想到了这里，她快速抱起了戚闻溪，她知道人类生病了应该去医院。
“我…我发烧了，你帮我，找一下退烧的药。”戚闻溪见鲸潋要抱着她出门的架势，她知道鲸潋是要带自己上医院，可是，这个小家伙应该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吧。
她只能这样费力地提醒着鲸潋。
她刚刚真的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她差一点点就能找到药，原来人的脆弱真的是在一瞬间。
戚闻溪当时就在想她会不会就这样没有人发现般的死在了家中。
她甚至有点后悔了，后悔最后对鲸潋那么凶。
所以，当她再次睁开眼时，见到的是鲸潋那张哭成泪人的脸。
心里竟然有一丝庆幸，鲸潋又回到她的身边了。
“好，戚戚我、我帮你找，”鲸潋一只手抱住戚闻溪，一边翻着抽屉找着。
戚闻溪都不知道鲸潋这样抱着她能不能找得到，只好示意对方先把他放下来。
“好。”
戚闻溪说什么，鲸潋都一一答应着，她将戚闻溪抱到了床上，直到她找到了退烧药，看着戚闻溪吃下去。
之后鲸潋就这样小心翼翼地站在戚闻溪床边，低垂着头不多说一个字。
她的心里满是自责和难过。
她想到了如果自己当初真的离开了，戚闻溪会不会就不在了。
“鲸潋，”
戚闻溪叫唤了她的名字，这令站在那里的鲸潋一瞬间眼眶濕润了。
“我刚刚对你说了难听的话，对不”起。
戚闻溪有点虚弱，她只能慢慢地开口，她想说的话还未说完，身軆就被眼前的人轻轻抱住了。
“戚戚，以后别撵我走，我怕，我怕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