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敢咒我爹爹?”
秀儿生生受了孟浅予的这一巴掌,扑通一声跪下。
“是奴婢一时失言,求大小姐原谅。”
见大房的主仆离心,众人才明白过来,为何孟浅予要把人从别苑带走。
搞不好,就是小丫头不肯尽心伺候孟修堂那个行尸走肉的短命鬼。孟浅予发现后,气急败坏,才把她丢过来给老太太亲自折磨。
孟老夫人突然灵光一闪。
瞧大儿子要死不活的样子,肯定要走在她前头的。
万一带着珠子下地府,岂不是晦气,让宝物蒙尘。
她看了秀儿一眼,微微眯着眼:“你来说说,大老爷在昏迷之前,有没有提过如何安置我这个老婆子?”
秀儿诚惶诚恐地爬到老太太身边,咬着唇道:“大老爷是至纯至孝之人,得知自己病入膏肓,曾严厉告诫大小姐,将来一定要代替父亲尽孝。”
孟浅予脸上的怒气难挡,可嘴上辩无可辩。
孟修堂一向把仁义礼孝放在心上,行动上也是这么干的。
否则,他就不会多年以来将眼皮子浅的老母亲,更别提把一大群不成器的弟弟们护在羽翼之下,白白供他们吃喝玩乐。
李氏兴奋地拔高声音:“浅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太太从云庆山回来那么久,你连饭都没过来好好吃两顿,平日的请安也随意找由头免了,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三房林氏也跟着附和:“二嫂说得对,浅予,老太太现在病了,你不在榻前伺候汤药,难道连一串小小佛珠都要心疼?”
“听各位婶婶的说法,如果我不把佛珠赠予祖母,便是天大的不孝了?”孟浅予淡淡地道。
孟馨茹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堂姐,你可别忘了孟氏家规里头就有一条,行百善,孝为先。”
众人七嘴八舌,恨不得把孟浅予挤到道德线边缘,逼她就范。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孟修才开口了。
“浅予,你是大哥的女儿,终究没有继承到他的大气。倘若今天大哥还能说话行走,别说是一条手串,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也会帮老太太摘下来。”
说完,他又望向孟修安:“老三,你觉得我有没有说错。”
孟修安点点头:“是啊,不过就是身外之物,到底也没弄出孟府。老太太年纪大了容易胡思乱想,如果开过光的手串,能让她的日子过得安心,大哥肯定二话不说点头的。”
看着众人一个个习惯性掠夺长房,孟浅予的目光,突然变得冷如冰霜。
秀儿装作自然,强笑道:“大小姐,其实那串珠子老爷许久不戴了,大夫人只是把它当寻常玩物束之高阁,您何必把口袋守得死死的!”
话里话外,在指责孟浅予小气,连一串珠子也不肯孝敬老太太。
孟浅予垂下浓密的睫毛,玉兰般动人的脸上,蒙了一层苍白的灰色。
正要发怒时,孟老夫人疾言厉色地一锤定音。
“好了,不必再说。既然你娘看不起大师开过光的东西,就让给老身吧!”
见祖母如此模样,孟浅予只得无奈点头,随即让桃之亲自去雅竹苑把东西取回来。
当天夜里,孟老夫人那只被褶皱盘踞的手上,多了一串名贵的佛珠。
她爱不释手,看了又看。
秀儿在一旁恭敬地讨好:“奴婢常听人说,好马配好鞍。老太太身份贵重,戴上这天下独一无二的东西,是最好不过了。”
“你这一双小甜嘴可真会哄人,以前放在老大那对迂腐的两口子身边,当真是埋没了。”
“谢老太太谬赞,奴婢以后定当加倍尽心替您分忧。”
屋子里,一时之间气氛融洽。
见二人相处得十分投契,荣嬷嬷微抬眼睛,里头明显有一丝嫉恨。
真想不到,年轻轻轻的秀儿,竟有如此了得的手段。
短短时间,就将本来视她如眼中钉的老太太,拿捏在手心。
不过,如此机敏又有心机的女子,怎么可能甘心只当被人使唤的丫鬟。
只可惜,老太太刚得了喜欢的宝贝,一时被蒙蔽,怕是什么坏话也听不进去。
倘若在此时去指出秀儿心机深,搞不好会被倒打一耙。
荣嬷嬷暗暗想了一会,打算先按下不提,平日里多多留意。
小桔园。
窗外飘入淡淡的花香,孟浅予的思绪发散开来。
那日在别苑,杨管事曾单独把秀儿绑起来审问,试探她知不知道冯氏和孟大老爷中毒的事。
左右瞧着,秀儿并不清楚内情。
但是,她为了不被打死,倒是主动招出孟广宇大少爷到过别苑的事,还找了个借口单独在主人卧房停留了好一阵。
孟浅予拿出死契逼问,秀儿只承认对夫人老爷不够尽心,其余一无所知。
思来想去,孟浅予还是觉得,突破口在孟广宇父子身上。
既然当儿子的舍得给美人送贵重的东西,肯定是会想办法讨回利息的。
不如把秀儿带回孟府,看看能不能找出突破口。
孟浅予做了决定后,拿出另一份死契摆在秀儿面前。
“听说你有个弟弟在我的庄子上做活,你与他从小相依为命,感情十分亲厚。”
秀儿一听,冷汗涔涔直下。
“大小姐请高抬贵手,弟弟是我们家唯一的香火,爹娘临终前叮嘱我要好好看顾的。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不该对夫人和老爷起了轻慢之心。无论如何,求您不要把怒火迁怒到弟弟身上,他是无辜的。”
孟浅予见她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笑着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去为难他。何况,刁奴欺主不是稀罕事,不能全算到你一个人头上。”
“谢大小姐不责怪之恩。”
孟浅予没有理会她的讨好,眼里露出迥异的光芒。
“大堂哥是个喜欢四处留情的浪子,能否成为你的佳配,可以自己慢慢衡量。但我可以承诺,如果你肯乖乖听话,要来我想要的东西,或许,你弟弟的死契能够放出去。”
秀儿神色大喜。
贱奴的身份会遗传,如果弟弟的死契可以被东家放了,这辈子说不定能有翻身的机会。
她是个惯会审时度势的人,磕着头就答应了。
夜渐渐深了。
桃之见姑爷去了净房洗澡,走到小姐身边欲言又止。
孟浅予收起手中的账本,道:“有话要说?”
桃之咬咬牙:“小姐,那个秀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你确定她留在老夫人身边,就能得到我们想知道的消息吗?”
“人人心中都有特别看重的东西,加以威逼利诱,总比简单粗暴的责骂或者赏赐有效。”
桃之似懂非懂:“可是,今日那个秀儿,还撺掇老太太把名贵的佛珠夺去。”
孟浅予莞尔一笑道:“傻丫头,自古上梁山,都是得纳投名状的。不过是一串珠子而已,让秀儿在祖母面前立个功博取信任。二房和三房看见会眼热,为了从她口中知道更多有用讯息,定然主动结交。”
有了一枚听话的灵活棋子,不管是攻还是守,终归比硬碰硬来得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