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阁的周年庆活动,大获成功。
店里不仅赚得盆满钵满,还吸收了非常多的新会员。
三日过后,菜品恢复原价。
但菜品品质一如既往的好,价格又在一般人的钱袋子承受范围内,客人并没有少多少。
有百姓忍不住跟小二打听到,春笋宴里的笋子,就是地里冒出来的尖尖东西。
春和景明的日子,他们成群结队出城,带着铁锹之类的工具,专往竹林里钻。
一时之间,附近山上的笋都被夺完了。
可是,当大家把好不容易挖出来笋拿回家做时,还是做不出云霄阁的味道。
尤其是那道油焖春笋,看着做法不是特别难,吃起来就是没有酒楼做的香。
有人问掌柜的,是不是有独门秘方?
章掌柜笑而不语。
东家的奇特思路,加上小满刁钻的舌头,组合在一起可谓所向无敌。
做菜时多一道焯水的步骤,或者保持中小火将冰糖倒入铁锅中炒化,将竹笋煎香焖透,都会让味道大不相同。
炒菜方面,也多了很多新鲜的时令菜。
香韭煎蛋、炸香椿鱼、荠菜春卷、草头大肠圈子、马兰头香干。
看似寻常的野菜,折腾出非常创新的吃法。
一时之间,连过年时大鱼大肉吃多了的达官贵人们,也来尝尝春日里的头一道鲜。
宋知府就是其中一个。
他小时候家中贫困,是母亲冒着春寒上山挖野菜,才让自己熬过最难的日子,最终发奋读书,考取功名。
飞黄腾达后,经常有人用鲍参翅肚宴请。
可是在宋知府看来,最好吃的,莫过于曾经让自己摆脱过极度饥饿的一盘野菜。
在听闻云霄阁的新鲜菜谱后,他就乔装打扮一下,带着两个身穿便装的侍卫,当作普通食客进店了。
宋知府坐在二楼开放的雅座,看着楼下客似云来,心中不免暗赞。
他跟孟修堂交情不错,挺欣赏对方为普通老百姓着想的胸襟,身上没有一般市侩商贾的奸猾。
孟浅予算是宋知府看着长大,又一手接过父亲身上的担子,将茶行经营下去。
一开始,见孟浅予执意下嫁给俊俏的赘婿,还当她是被男子的皮相迷惑了,还把偌大的酒楼记在他的名下。
如今见云霄阁生意远超从前,想来那个叫顾舟的年轻小伙子,是有两把刷子的。
宋知府点了好几道野菜,又点了酸笋炒田螺,每一道都不同凡响,完全不输平日的盛宴。
吃完以后,他只觉得酣畅淋,腹中传来非常满足的饱腹感。
喝着茶消食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把尖利的声音。
一个女人歇斯底里大喊:“云霄阁杀人了,大家赶紧放下筷子,这菜里面有毒。”
此时,正是大中午,酒楼里里外外坐满了人。
听见有人喊这么一嗓子,当即整个大堂都安静了下来。
章掌柜连忙走过去,客气地问:“这位客人出什么事了吗?”
只见那涂满脂粉的女人,指着满桌子的春笋系列菜品说:“掌柜的,我弟弟吃了你们家的春笋以后吐血了。你们的菜里面,一定是下了毒药。”
她故意把嗓音放大,连二楼的人都听见了。
爱看热闹的人纷纷放下筷子,把脑袋伸出栏杆一探究竟。
章掌柜先是一愣,但很快摇头。
“众目睽睽之下,我们云霄阁怎么可能下毒呢?”
“这春笋宴已经供应了好多天,每天点的人非常多,吃过的客人都赞不绝口,从来没有说过品尝后有什么不适。”
那女人不依不挠。
她伸出一条带血的帕子,往众人眼前一挥,厉声说道:“你撒谎!我弟弟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在你们这里吃了这几盘笋子后,开始吐血了。”
话音刚落,那女人旁边坐着的小伙子,又将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章掌柜避之不及,身上的衣服也沾了好大一片浓重的秽物。
“天啊,该不会真的有毒吧,我刚才吃了很多。”
“太可怕了,你看那年轻人脸色非常难看。”
“我就说云霄阁的菜怎么特别好吃,看来是放了些不见得光的东西。”
“你不要吓我,现在去抠喉来得及吗?”
人都是很容易被舆论带偏的,尤其是在真相半真半假的时候。
女人姐弟俩闹这么一出,几乎所有客人都放下了筷子,不敢再吃。
章掌柜额头开始冒冷汗了。
心里正在盘算着怎么解决的时候,门口又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粗汉子目露凶光:“谁是这里的东家,给老子滚出来。”
章掌柜急忙迎上去:“这位客人,请问出什么事了?”
粗汉子二话不说,上来就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还有脸皮问我了?我老爹大半辈子没吃过好东西,好不容易省吃俭用跑到大家觉得味道一流的云霄阁尝鲜。结果吃了一顿,他浑身上下全部长满了红疹子。挠了半天,痒得就像一万只蚂蚁在身上乱咬。”
说完,粗汉子把身边的糟老头往大堂中间一送,随即扯下身上褴褛的衣衫。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那老头的脖子,后背,前胸,全部都是红得要命的疙瘩,看起来好可怕!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章掌柜一个头变成两个大,只觉得身上的嘴巴不够用。
苏城的人很少吃笋。
谁也没料到,吃完以后连小命都未必保得住。
民情开始激愤起来,七嘴八舌指责云霄阁拿百姓来试毒。
章掌柜急得后背全湿了,忍不住看看外面的日头。
昨日东家说过大概会在这个时辰过来的,他在焦急等待着。
有人高声喊:“赶紧报官吧,东家这般猖狂,把百姓的命当做草芥。就该把黑心的人抓去审问,顺手打五十大板。”
“就是就是,早知道尝鲜会减寿,我是打死都不会花钱买罪受的。”
场面开始混乱起来,纷纷逼章掌柜把人交出来,还狮子大开口索取赔偿。
二楼,侍卫见情形不对,低声问宋知府:“大人,您看是否要出面管管?”
宋知府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商贾之间为了夺利,不知会用多少糟污的手段把对方置之死地。
要说方才只有一个妇人申冤,倒是情有可原。
可如今又冒出个霸道的糙汉,背后未必没有隐情了。
想了想,宋知府摇头道:“云霄阁的东家不会袖手旁观,先在一旁看着。”
“是,大人。”
宋知府又喝了一杯香气四溢的春茶,心中生出几分好奇。
当年的孟修堂不知赢过了多少商贾,才坐上苏城第一茶商的交椅。
如今,孟浅予接了他的衣钵,就看她和那个年轻的赘婿,有没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