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舟不动声色，让孟浅予烹茶为客人解腻。
只见她素手轻扬，袅袅茶香，瞬间飘满整个贵宾一号房。
楼太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春茶，觉得甚是满足。
便在这时，顾舟让人取了一个大陶罐进来。
楼太师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捋着花白的胡子，静静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顾舟笑得淡然。
“楼老，您身为户部尚书，肯定知道大周朝的盐十分稀有昂贵吧！”
楼鹤年颔首，飘逸的胡须也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晃动。
别说大周朝，就连西域，大戎等周边国度，在制盐工艺上也是相当落后，以至于众多百姓吃不上盐。
就算吃得上的，还得交上重重的盐税，外加上盐运使从上到下重重巨贪，弄得民不聊生。
顾舟感慨。
“盐运使李宏天大人刚来苏城不久，我就尝到了人家一手遮天的滋味。”
这话说得十分大胆。
毕竟，楼鹤年也算是一等一的朝廷命官了。
跟李宏天说不定是上下级关系。
不过，这位老人家没有计较。
身在朝廷中枢，他如何能不明白！
正是因为物以稀为贵，管盐务的那群蛀虫，才敢明目张胆从上到下欺瞒。
但贪污之风不是一时半会形成的，从开国以来就存在。
连当今皇帝陛下都觉得处理起来棘手。
圣上的意思，是打算过段时间，把雷霆手段的司马燎原派过来清理盐务。
李宏天作为苏城新任盐运使，会弄些下作的方法来对付生意蒸蒸日上的云霄阁，一点都不奇怪。
楼鹤年微眯着双眼：“顾小友的意思，是希望我去跟李宏天说说情，让他重新批复云霄阁的盐引？”
“不不！”
顾舟连忙否认。
“哦？这么看来，顾小友是找到了解决食盐的方法？”
“可以这么说吧！”
顾舟一边笑，一边打开了放在桌面的大大陶瓷罐。
当他掀开盖子时，一大罐雪白的精盐露了出来。
看成色，要比官府盐田出产地品质，好上许多倍。
楼鹤年震惊无比，连胡子都忘记抖了。
“顾小友，这可是雪花盐？”
“对呀！方才我们吃的饭菜，下的就是这种盐。楼老，您觉得味道如何？”
“好是好！不过太奢侈了吧，像这样的成色，要宫里头的贵人娘娘，还有皇族子弟才用得起啊！”
“小事而已！这样的盐，我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这样的话听起来非常凡尔赛。
连孟浅予都忍不住看了一眼顾舟，觉得自己的夫君简直是无所不能！
齐景琛同样无二话可说。
就在不久前，他可是亲眼见证雪花盐的诞生，半句做不得假。
可顾舟说得云淡风轻，让当朝太师都不由得为之一振。
楼鹤年顾不得形象，扯着比自己小两轮的年轻人袖子，让他好好说道来龙去脉。
顾舟把制盐的大致方法说了一下，很大方地表示，“如果楼老想把制盐的方子拿去用，也不是不行。”
这下，楼鹤年更加激动不已。
要知道，制盐的方法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虽然朝廷一直都有人提出改进策略，但没有什么起色。
如今来了个不得了的年轻人，因为被官府的盐运使卡了自家酒楼的盐，怒发冲冠就琢磨出制盐的方法，实在是令人咋舌。
不过，楼老能爬上尊位，自然知道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交换条件的。
“顾小友的这份情，老夫必须得承下来。只是，不知道你想要得到什么？”
顾舟暗喜。
跟智者打交道就是轻松，不用绕弯子。
“我希望在盐的产量提高以后，盐的价格能够下降，让更多老百姓能够轻易买得到。”
此话一出，屋里顿时静默。
齐景琛不解，“顾兄，人人都知道，只要拿了盐引贩盐，就能掌握一条致富之路。你这把盐的产量提高了，反倒要便宜卖，不是干赔本买卖吗？”
楼鹤年像是想到了什么，但保持着沉默。
顾舟把杯里的热茶一饮而尽，眼里闪着光亮。
”盐，乃百味之首！百姓的生活离不开盐，身体如果长期缺盐的话，会导致体内血钠过低，容易出现头晕腹痛，甚至更严重的后果。”
“如果盐一直高价格卖，还要额外征收盐税，长期下去百姓肯定吃不消。所谓苛政猛于虎，等到普罗大众得不到盐，就有可能发生暴动。到时候如果真的打仗，一定会引发政权交替，民不聊生。”
齐景琛听完，不由得自闭了。
顾舟这番话，无疑是带着胸怀天下的胸襟而发，考虑得更多的是大周朝的百姓。
而非一味敛财。
这样高洁的行为，比一般商贾不知要好多少倍。
楼鹤年听完也是连连颔首。
“想不到啊，老夫在有生之年，还能遇到志同道合的忘年交。”
其实，身为户部尚书，楼鹤年怎么会不知道沉重的盐税，给百姓带来了怎样的负担。
他也多番向皇帝陛下提过，要想办法把盐的价格降下来。
否则，迟早有一日会祸起盐务，引发战乱。
这才有了当今皇帝，铁了心想整理盐务的事情。
顾舟莞尔一笑。
“想不到，楼老也有一颗热爱百姓的心。”
齐景琛还是忍不住插嘴：“可是，朝廷怕是不会愿意降价的，毕竟这么大一块肥肉，如果摊薄了，对国库来说不是好事。”
顾舟摇摇头。
“虽然盐务给国库贡献良多，但是也有一大部分，落入了贪官手里。这些打着皇家旗号的米虫，其实正在不断激化朝廷和百姓之间的矛盾。等到事情爆发再解决，就为时已晚，不管杀多少个贪官都没用了。”
楼鹤年赞同。
“只是不知，顾小友还有没有更好的想法？”
“楼老，大周朝想要变得更富庶，可不能光靠榨取老百姓口袋里最后一个钱币。要多促进商业和农业生产，把更多好东西卖到西域或者大戎，同样可以给国库添砖加瓦。”
顾舟列举了自家生产的铁锅和琉璃盏。
倘若能把这些产品批量上市，自然就可以在市场上有更多的流通，到时候朝廷再征收一定的关税和商品税，一样可以增加国库的收益。
“羊毛不一定要逮着一只来薅！”
顾舟一鼓作气说了许多，觉得口干舌燥。
孟浅予连忙给夫君斟上一杯好茶，望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柔情和钦佩。
楼鹤年看向顾舟的目光，也变得深远。
当他把视线拉回眼前的大陶瓷罐时，脑海里蹦出了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