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程北还在地下水牢中不知今夕是何夕,除了偶尔进入山河图中打坐调息,补充灵力,大部分时间,他还是老老实实待在水牢之中。
姜老已经去见过他一次,交待他无须着急,他们很快就会将他救出水牢,近几日安心待着即可。
程北除了稍微有些担心林秋寒的身体之外,倒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樊素的谋划最后将以失败告终。
樊素那边也已经准备好了一队人马去营救程北,他们只等着樊家嫡子被杀的消息传过来,就马上会动手。
不过动作最快的,还是忧心如焚的莳药长老,
两天之内,她就安排好了一切,当她匆匆赶到林秋寒房间的时候,因为心中焦虑,她并没有看见自己徒弟略不自然的表情,和悄悄藏进被子里的右手。
“寒丫头,今晚子时,我带人去救程北,你在远长老的院子门口等着,他一到,你就带他走,用最快的速度去传世秘境。”
林秋寒正在与顾旭初聊天,她高烧昏迷了几天,醒来之后,顾旭初便每日都会找她聊上几句,时时关心她的身体。
莳药长老匆匆进门的时候,被吓了一跳的林秋寒匆匆切断了与顾旭初的联系,不着痕迹的将右手藏进了被子里,用来遮挡手腕上的法器。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顾旭初却仍然可以听到她这边的动静。
“是,师父,圣主已经答应让我带程北去传世秘境寻宝了……”
顾旭初听到这里,手链才因为灵力耗尽,彻底与林秋寒那边断开。
“救程北,带他去传世秘境寻宝?”
顾旭初手里原本拿着一个茶杯,听到林秋寒与她师父的对话之后,只听见咔嚓一声,茶杯应声而碎。
再一用力,茶杯被他碾成了粉末。
顾旭初忽然回忆起,当日被程北抢先救下林秋寒之后,他在恍惚中做的那个梦,梦中,他不就是因为救下林秋寒,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林秋寒带他进去了阳虚圣地的一个传世秘境,在那个秘境中,他获得了无上机缘,从此一飞冲天,站在了修士的最顶端。
“就是那个秘境吗?林师妹为何不带我去,要带程北,该死的,这家伙又抢我的机缘!”
顾旭初气得双眼通红,他额角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一跳一跳的,配上他狰狞的表情,若是此刻有人看到他,真的会被他这副与平日完全不同的模样给吓到。
“不行,我不能让他因祸得福。”
在顾旭初眼中,莳药长老此刻便是为了报程北对林秋寒的救命之恩,冒险将人救出,然后送去传世秘境中躲避,他并没有听见两人后面的对话。
莳药长老听到林秋寒说阳虚圣地已经答应,让程北进去传世秘境之后,脸上终于露出了这些天以来最开心的笑容。
“那就好,寒丫头,不是师父非得逼着程北去冒险,而是你的身子真的不能再拖了,也许是因为从小便用寒冰属性的宝物压制厄运之体的缘故,你的身体比想象中的更弱,寒髓爆发的时间,提前了很多,再不拿到火中石,纵然是为师,也救不了你了。”
林秋寒点了点头,说道:“师父,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早知今日,我当初就应该一回来就带程北师兄回去的,因为我,倒让大家都多了这么多麻烦。”
说着,林秋寒的眼眶泛红,脸上露出了后悔的表情来。
“你也不必懊悔,为师明白你的心情,你这么善良,肯定是不愿别人为了你去冒险的,何况厄运之体,发生这些波折,已经都是九世女帝转世的气运抵消的结果了。”
“等到了夜里,为师先潜出去救人,你做好准备去远长老那等着,记住,此事绝密,不论任何人,你都不可以透露一丝口风。”莳药长老好好的叮嘱了林秋寒一番,然后又匆匆离开,去做准备了。
林秋寒按了按跳得飞快的心脏,想了想,还是没有再次联系顾旭初,事关程北的性命,她还是小心谨慎一些更好。
“只能等我回来之后再跟顾师兄赔罪了,不过想来他也不会为了这种事情与我生气,我能破解厄运之体,他应该也会为我高兴的吧。”
摸了摸手腕上的小铃铛,林秋寒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阳虚圣地。
顾旭初强压愤怒,等着林秋寒来主动联系自己,不料一个时辰过去了,手链上的铃铛,依然安静如初,没有一丝动静。
恶狠狠的看着手腕,顾旭初忽然一声冷哼,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说来说去,还是程北更重要,我算什么东西,谁会想着要跟我解释一句呢。”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狠心了。”
“若是我将这个消息传给樊家,说不定还能得些好处。”
“这太虚宫,我还有必要留下来吗,林师妹那,还有继续讨好她的必要吗?”
顾旭初衡权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决定,报信是一定要去报的,但是暂时先不暴露自己,如今在太虚宫,他还能勉强待下去,至于林秋寒那,“若是没了程北,我在这丫头心中的地位还是极高的,她的身份特殊,还是哄到手再说。”
算计了一下,顾旭初决定天黑之后乔装一番,偷偷去找樊素报信。
当太阳收掉最后一丝余晖的时候,莳药长老悄悄打开院门,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原地。
顾旭初换了套黑色的衣服,又用以前逃命时备下的药物,在脸上涂涂抹抹,乔装打扮了一番,这才掩人耳目,一路小心谨慎的摸到了樊家所在的客院。
樊长老他们,为了此事已经出来了好些日子,既然已经与仙宫达成了协议,他们也不可能为了一名弟子,在太虚宫久留,此刻正在收拾行装,准备明日就要离开此地,回樊家本家去了。
“你们两人留在这里,给我好好看着太虚宫,若是他们敢偷偷的将程北从水牢中放出来,第一时间通报于我,我倒要看看,这太虚宫会不会老老实实执行这十年之约。”樊长老指了两名护卫留下,总不能都走了,仍由太虚宫糊弄他们樊家。
“是,我们一定会仔细查探,若有变故,立刻上报。”两名侍卫接下这个任务,心中倒也谈不上开心或者生气。
“放心,只要你们没出疏漏,十年后,樊家必有重赏。”
“谢长老!”
樊素此刻在房中有些着急了起来,她没料到樊长老明日就要离开,原本以为他们还会再待上几天的。
“怎么办,老夫人那里还没传来消息,长老却要离开了,我们的计划?”一名侍女有些担心的问。
樊素抬手,止住了她的问话。
“小心隔墙有耳,按照我的计划,今夜只怕就会有消息传来了,若是没有,明日再想办法拖延一日。”
越是事到临头,樊素越是冷静。
就在此时,一个护卫忽然押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夫人,此人在我们院子外面鬼鬼祟祟。”
侍卫手里押着的那名黑衣年轻人,不是顾旭初又是谁。
他被押送到樊素的面前之后,并没有挣扎,也没有开口说话,倒是那侍卫狠狠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后方,将他压倒,跪在了地上。
樊素站在顾旭初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冷的问道。
“你是何人,来找我有何目的?”
顾旭初虽然心中觉得屈辱,但还是忍住了怒气,他抬起头,眼珠左右转动了一下,示意樊素事情重要,希望她支开手下。
樊素冷冷的盯着他的脸看着,半晌才开口。
“哼,你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看来是来告密的。”
顾旭初心头一震,没料到自己的伪装在别人眼里竟然毫无作用,一眼就被看穿,他强装镇定,并不开口,继续直视着樊素。
“行,我听听你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
樊素一挥手,除了两名贴身侍女之外,房中其他几人都识趣的退了出去。
顾旭初依然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们两人什么都能听。”难得,樊素耐心的解释了一句。
顾旭初轻轻摇了摇头,又回头看了一眼房门。
樊素这才恍然大悟,她再次摁下了胸前项圈上的宝石,一道金色光圈将他们几人罩了起来。
“现在可以说了,纵然是大罗金仙在外面,也听不到我们说了些什么,你可以放心了。”
顾旭初羡慕的看了一眼樊素项圈上微微闪光的宝石,像这样的高阶法宝,他从来不曾拥有,偏偏遇见的每一个人,都能随手拿出几件来,这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
轻轻咳了一声,压下心中这乱七八糟的念头,顾旭初压低了嗓子,粗声粗气的说道:“今晚子时,会有人去救程北,然后将他送去人界。”
听到顾旭初所言,樊素的一边眉毛高高挑起,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今晚子时?”
她心头闪过无数念头,按照她的猜测,太虚宫这些日子,应该会按兵不动才是,就算想将程北救出水牢,起码也要等樊长老他们走了,樊家留下的探子放松了警惕才对,若非如此,她又何必冒险安排一队人马冒充太虚宫的人,去营救程北呢。
樊素又如何能料到,因为林秋寒身体的缘故,有莳药长老这号人,已经顾不得大局,只一心救出程北,好叫他帮忙去救自己的徒弟呢。
“这个时候动手,有百害而无一益,太虚宫的宫主也是只老狐狸了,他不会做出这种糊涂决定。”
樊素绕着顾旭初转了两个圈,然后用手指狠狠捏住他的下巴。
“你是故意来传递假消息,是想让我樊家出面找太虚宫的麻烦,从而让仙宫有理由助那程北脱困是不是?”
顾旭初听了樊素的话,才惊觉,此刻救程北出来,确实不是一步好棋,可是他偷听到莳药长老,确实是说今晚子时去救人,难道她们师徒两人是为了试探自己不成?
“不对,林师妹还是十分相信我的,断然不会无端试探,她师父也并非善于谋划的人,这件事,只怕另有蹊跷。”
缕清了思绪,顾旭初艰难的开口说道:“夫人,我何必冒着生命危险来传递一个假消息,他们救出程北之后,将会把人送去远长老那,你若是不信,派人去远长老的院子外守着便是,就算是假消息,只要你不闹出来,你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樊素依然死死捏住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来。
“你恨程北?你想害他?那个给我儿传递消息的人,是你?”
樊素一连三个问题,每一个都仿佛重锤敲在了顾旭初的心头。
一丝慌乱的情绪从他眼神里飘过,敏锐的樊素看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是你,若不是你,我儿也不会命丧黄泉了。”樊素的手指越发用力,力道大得仿佛能将顾旭初的下巴骨头都捏碎。
强忍着疼痛,顾旭初心中忽然飘过一丝后悔。
“这妇人只怕是疯了,早知道我不该来找她的。”
不知的想到了什么,樊素忽然松开了她的手,她用力一推,将顾旭初推倒在地上。
“哼,你来报信,肯定与那程北也有仇怨,我不伤你,今晚,若是你没有说假话,我能将程北拿下,带回去报仇,那么我就不与你再计较。若是欺骗于我,我总会找到机会,将你千刀万剐,送去与我儿做伴的。”
樊素恶狠狠的说道。
顾旭初听她所言,只道是自己躲过一劫,却没看见,樊素的衣裙从自己的鞋子上扫了过去,一条不起眼的黑丝,顺着裙角,钻入了他的鞋子里,没入他的身体。
“你叫什么名字?”
樊素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了上去,好整以暇的问他。
“李俊,是王长老的弟子。”顾旭初低下头,报了个假名字出来。
“脸是假的,名字只怕也是假的,不过没关系,我想找的话,总能将你找出来,行了,你先去吧,过了今夜,就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了。”樊素轻轻挥了挥手,示意顾旭初可以离开了。
背后爬满冷汗的顾旭初,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离开了这个院子。
“这个女人疯了,偏又冷静得可怕,什么都瞒不过她,也不知道今日这一遭,是不是来错了。”
顾旭初一边匆匆往回赶,一边心头思绪万千。
樊素坐在座位上,手指在旁边的桌子上轻轻敲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又有人敲门,说有要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