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程看着她们没说话,似乎在考虑。
姜琉眼里闪过一抹心疼,同样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有的人担心的怎么学东西,有些人担心有没有好吃的、好玩的,而阳程……他在担心,唯一的爷爷会不会离开他。
或许他已经知道了什么是离开,所以想陪在阳爷爷身边,哪怕对呆一会儿也好。
“我们也会帮你照顾的。”姜琉笑着冲他说。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刻有多么温柔。
有多么让人心生喜欢。
小孩子喜欢美好的东西,阳程也不例外,在他眼里,此时的姜琉,就像是天使一样的存在。
他点了点头,伸出小拇指:“一言为定?”
姜琉伸出小拇指跟他拉钩,温柔道:“好,一言为定。”
除了这个小插曲外,接下来的事情一切顺利。
阳程每天都要回去,几人商量过后,一人护送一天。
见天是张蕊,姜琉和沈向枕等人要备课,没有办法。
晚上。
一群人穿着羽绒服缩在办公室里,一个一个上去演讲。
姜琉因为有经验,排在了最前面。
姜琉很有条理,几乎一听就能明白。
张蕊和周慕给了很高的评价,之后的其他人,除了苏唐外,多多少少都有点小毛病。
但总归来说,还是很顺利的。
姜琉有晨跑的习惯,晚上宿舍都有人,不方便跟薄时谨通话,她便换到了早晨。
视频接通的那瞬间,薄时谨开口第一句就是:“瘦了。”
姜琉:“……”
她本来想附和一下对方,但想到早上称了体重,她面无表情道:“我今天的体重跟昨天一样。”
两人天天通话,姜琉也不知道薄时谨是怎么看出来,她瘦了还是胖了。
“最近要小心一点。”薄时谨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们动手了?”姜琉攒眉,眉眼里透着担忧。
薄时谨摇了摇头,把找人调查的事情告诉了姜琉。
“最近蒋氏动作频繁,很可能跟生物公司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姜岚呢?”姜琉眉心一蹙,如果蒋胜跟生物公司有关系,当初给薄时谨打电话的人,会不会就是蒋胜?
“在拍戏。”薄时谨沉默了两秒,叮嘱道,“最近多注意一下,等过段是时间,我来找你。”
“好,对方有动向,记得给我发信息。”
“好。”
挂断了电话,姜琉看着远方的青黛,目光深沉。
课程表已经安排好了,大家严格按照上面的时间,准时上课。
这天,轮到了姜琉送阳程回去。
连着下了几天阴雨,原本干燥的小路,变得泥泞不堪。
姜琉穿着胶筒靴送阳程,一人一把伞。
“姜老师,等以后长大了,我能去找你吗?”阳程在前面带路,突然转过身冲姜琉说。
这不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但确实他头次问学习和爷爷以外的事情。
姜琉勾唇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当然可以啊。”
阳程露出一个笑,又复而低下了脑袋,失落道:“可我不知道能不能长大。”
姜琉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她蹲下身,平视阳程的眼睛,“不会的,你肯定能平安长大的。”
“姜老师,其实我很不安,爷爷老是说一些奇怪的话,我怕——”
这是姜琉第一次见这个孩子露出脆弱的表情,眼睛里隐隐含着泪光,仿佛天都要塌了。
姜琉把他抱进了怀里,轻柔的抚摸他的后背。
“姜老师,我没事,我是男子汉!”阳程轻轻推开姜琉,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他露出一个开心的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好。”姜琉站起身,没有戳破小小男子汉的坚强。
半个小时后,姜琉把人送到了家。
破旧的小屋,红砖不再亮堂。
瓦片上全是青色的青苔,看起来年代久远。
木头的大门,褪了色,边角被腐蚀,即便关着门,似乎也能体会到冬天漏风时的心情。
阳程看着关起来的大门,他眼露不安:“以往爷爷都会在门口等我的……”
姜琉闻言看向他。
阳程快步往跑,连他一向珍惜的伞都没来得及收好,便推门急急朝里面跑。
姜琉快步跟了上去。
然而当她看到眼前的一幕后,顺手收好的伞落在了地上。
老人靠在躺椅上,紧紧闭着双眼,脸上的微笑,已经僵硬,脸色也泛了青。
小小一团的阳程,正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把人暖醒。
“爷爷,你说过要等阳阳回来的……你说我去上学,你就好好的……”
阳程将脸贴在老人的手上,反复几次,僵硬的手指依旧不能抚摸他的脸,他干脆把手塞进了胸膛里。
“爷爷,你不是说要等我放学吗?你说,等我回来,天就放晴了,你就可以出去晒太阳了啊……”
姜琉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是看着阳程惨白着脸,又无措的模样。
她走过去,把阳程抱在了怀里。
小孩没有挣扎,把脸埋在了她肩头。
跟着姜琉的摄影师这会儿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示意大家别录了,随后一行人一起冲阳爷爷的遗体鞠了一躬。
然后默默退出了房间。
姜琉感觉到肩头传来的热意,她轻轻拍打阳程的后背,声音带上了喑哑道:“阳爷爷只是变成了星星,换了一种方式看着你长大而已。”
“你不是最相信姜老师吗?乖,只要你心里有爷爷,他就不会离开。”
她话音落下,怀里的阳程嚎啕大哭。
仿佛要将这些日子的胆战心惊和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站在外面的摄影师,联系了导演和村长。
谁都没料到这一幕的发生,却又好像是在成长轨迹之中的事情。
阳程终归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哭累了便睡着了,只是他紧紧抓着姜琉,好似怕这最后一根稻草也消失。
姜琉抱着人出来,冲摄影师道:“你们要不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帮阳程忙完了再回去。”
摄影师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睡梦中还在哭泣的孩子,说:“我们也留下吧,导演那边我已经说过了。”
“好。”姜琉不清楚这种事的流程,有摄影组帮忙,她也好照顾阳程。
接下来的两天,都是丧事的筹备。
村长招呼村里的人一起,帮忙办了追悼会。
只是最后阳程的归宿成了问题。
阳程不愿意离开,但这么小的孩子,放任他一个人,显然也不现实。
村长无法,知道阳程信任姜琉,便让她劝劝。
姜琉让其他人先离开,她陪着阳程站在坟前。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姜琉问旁边的小孩:“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阳程猛地偏头,眼神里除了不可置信,还有难以言喻的复杂。
在这一刻,那个曾经眼神干净的小孩,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知道了什么是怜悯,什么落寞。
“我不是在可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