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朱路先生你的意思是，你就是偶尔被挪出过窝的那只仓鼠？”

“可以这么说，不过你看，现在我又被挪回窝里来了。”朱路点头。

“那请问你是什么时候被挪出过窝的？窝外的世界又是什么样？”

“——哎，这两个问题非常重要，需要你们传输技术了，希望你们传输的技术可以配得上这两个问题答案的价值。”

智子默默点了点头，随即行星防御理事会方面又提示朱路有大量新的技术资料传来。

这一会传输的信息更为庞大。

进行数学模型验证的过程也变得更长了。

等待三个多小时，朱路才得到行星防御理事会方面表示那些信息没问题的回复。

智子再次重复了一遍两个问题，朱路解释说：

“我被挪出窝的时间，相信你们能够猜到，就是在当初托马斯·维德先生刺杀程心小姐的前一刻。

曾经你们派到我面前的山姆·戴维斯问过我，为什么我在那时突然像是获得了某种使命一样，其实就是源于我被‘挪出窝’的那段经历。

至于窝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想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会相信，但我还是只能如实回答了。

窝外的世界，与现在人类生活的世界一模一样。

我被一个巨大的地球人类拿在手中，但我无法看到我自身形象是什么样。

在那个真实世界，我还看到有人再看一套小说，小说的名字叫做《三体》，书写文字都是我能看懂的，其中描述的世界，正是我们这片宇宙。

而我就因为偷看到那小说里的一些片段，所以显得像是可以预知未来一样。

所以我们这片宇宙，其实只是他们在小说中创造出的一个世界。”

这么说，朱路算是变相把自己穿越进小说里的事交代出来了。

不过穿越小说这种事，直接说出来的话那实在太过无厘头，多大脑洞的人都很难想象啊。

而且那还说不定会让其他地球人把他当作个异类来对待。

但套上个缸中之脑理论，把这世界描述成被人刻意创造出来的世界，而他也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带些科幻味，别人就很容易接受了，他也不会因为来历问题而被人视作异类。

并不是他非得连带着真实情况一起牵扯出来。

实在是他历来的种种怪异表现很难编造更好的理由来解释。

现在三体人本就已经越变越精明，他若另编故事扯淡，很难保证不被三体人怀疑，从而中断对地球方面的技术传输。

为了能稳当的获取技术，他只能掺着真话讲了。

世间最高明的谎言，都是掺着真话讲出来的。

“我们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智子平静的点了点头。

“那请问你在被‘挪出窝’的那段时间前后，有过什么样的表现？”

很显然三体人对挪出窝这个概念产生了浓厚兴趣，想要寻找什么规律也被挪出窝去偷看一下剧本。

朱路撇了撇嘴：

“条件你们知道，这个答案的价值，我想应该是最高的，我希望你们能用你们所有与空间曲率和空间维度相关的研究技术资料来换。

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请你稍等。”

智子再次闭目陷入停顿，又是背后操控它的三体人展开了激烈讨论。

片刻后，智子睁眼：

“好的，资料已经开始传输。”

屋内再次陷入了长久的等待之中。

等待过程中，朱路饶有兴致的向智子问道：

“当初我刚从威慑控制中心出来时，说过希望你们用技术来向我换信息，如果那时候你们换了，说不定你们还有可能找到让自己星系规避黑暗森林打击的办法。

可那时候你们不愿意换。

现在为什么又愿意用技术来跟我交换信息了呢？”

智子说：

“当初与你对话的人，在三体行星上。

三体行星早已发生了很多剧变，如果无法离开的话，哪怕就算躲过了黑暗森林打击，也终究无法逃过灭绝的命运，所以他们宁愿毁灭，也不愿意用技术来与你交换信息。

这也是向你们的抵抗军学的。

而现在与你对话的我们，在游离于宇宙的舰队中，你那些信息，或许对于我们很重要。”

朱路哑然失笑。

三体星系方面已不再想向地球传输技术，结果它们被毁灭后，三体舰队的人反而又愿意再传一些技术给地球了。

它们这算不算自己人背刺自己人？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三体人出现的这数百年间，地球人背刺地球人的事本就已经发生过不少了，若借这事笑话三体人的话，那反倒只会体现人类自己的悲哀。

这一次等待了更长的时间，足足七个小时。

智子的别墅外，已经陷入深夜。

对于资料的接收和验证这才完成。

朱路又开始回答了智子的提问，有关他超越前原主的表现，那都是些很日常的小时，无非就是上班发了个呆，头脑风暴琢磨些什么哲学问题之类的，他全都如实答复了出来。

问完之后，智子便陷入寂静。

背后控制着它的三体人开始研究思考了。

等待片刻，朱路问：

“我想你们应该还有一件事要说，就是云天明要见程心小姐，对吧？”

反正刚刚就透露出了自己偷看过世界剧本的事，现在当场再表演一下预知未来也没什么影响了。

智子恢复过来，点头，看向程心：

“对。云天明要见你。”

程心和罗辑本已陷入刚才朱路那些话带来的震撼之中。

他们的整片宇宙，都是别人创造出的实验缸、世界中的一切，都是如电脑数据一样被别人设定出来的、朱路从这个实验缸中苏醒过……

听到智子这句话，程心醒来，看向朱路的目光更加惊骇。

智子之前从未对除她之外的人透露过云天明的存在，可朱路随口就指出来了，再次佐证了，朱路刚才说那些他偷看过世界剧本的话，都是真的！

“云天明现在怎么样？”

看向智子，程心便问。

上次智子提醒说云天明不希望她死时，她就追问过云天明的情况，但除了那句话之外，后续智子就再也没有回应过她。

现在也是一样，智子对程心的话置若罔闻，再次问朱路：

“那请问，你当初苏醒在那个‘真实世界’时，窥见那本描述我们这个世界的小说，可以告知我们其他部分的内容吗？

我们可以用等价值的技术资料交换。”

面对这个提问，朱路只能回答：

“很抱歉，我不能再回答你们任何问题了，无可奉告。”

信息永远是文明发展的最关键要素。

他若再告诉三体人一些关键信息，那搞不好三体人又突然出现个技术爆炸，虽说地球在威慑广播发出后对三体人已经不具备价值了，但地球人和三体人现在的矛盾本就已经难以调和，真要再让三体人出现技术爆炸的话，对地球人终归不是好事。

所以即便有把那些剧情信息变现成技术的机会，朱路也不能再向三体人透露任何信息了。

说完，朱路便站起身：

“谈话到此是否可以结束了？”

智子也不再向他追问，只能站起身，捧着杯茶递给他：

“已经可以结束了，我也要走了。宇宙很大，生活更大，希望以后还有缘再见。”

“还是将茶递给程心小姐吧，毕竟她曾当过你们的恩人。”

朱路阴阳怪气了程心一句，智子只能转手把茶递给程心，程心默默低下头，并没有饮。

“恕不远送，请三位以后可以多多保重。”

智子做出最后告别，转身要走入里屋。

朱路忽又喊住它：

“智子小姐，请等一下。”

智子回过头来。

“既然你要走了，不如我送你一程吧。”

朱路倏然拔出腰间的剑，以迅雷之势横斩出去。

这个仿真机器人的头，随即从如曼妙女子一样美丽玉颈上滚落下来。

断口处，还是如曾经它被朱路斩首时一样，啪擦啪擦几道电火花闪烁，机械润滑液如同它的血液般流淌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