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啊,但是接待站这两三个月都没有什么生意,怕也得接啊,”
周林双手抱在胸前,倚着接待站大堂的门框,羡慕的瞅着张斐丽比她年轻得多、还精致漂亮的脸蛋,说道,
“不过我们得正式签合同!你们小萧总要是愿意签字,那就更好的。小萧总这么年轻,这么会来事,这次就算会亏,总归有翻身的时候,我不担心他会赖我的账。”
周林也不介意张斐丽知道接待站跟宿云生物同在文化站大楼里,她眼睛看到的,总要比镇上其他人多一些——她孤儿寡母敢一年拿十万八万承包接待站,还怕萧良会赖她的账?
以前她是通过范春江承包下接待站,镇上都传她跟范春江有一腿,她又不可能站出来撇清自己,原本就没有指望能接下宿云生物的生意,现在有这个机会,当然不想错过。
要不然,镇上因为汪兴民的强势崛起压住范春江一头,各种接待生意都丢光了,今年注定亏本不说,明年还能不能继续承包接待站都是个未知数。
至于范春江会不会有意见,周林现在还真顾不上——她只是开门做生意而已,要是还继续掺和镇上的明争暗斗里,她还吃不吃饭了?
“好,我先照林华家味菜馆的协议,改一份合同拿给周总你看。”张斐丽疑惑不解的走回公司。
虽然萧良说这是小事,张斐丽回到公司,还是敲开萧良办公室的门:“还真挺奇怪的,我还以为周林不可能答应……”
听张斐丽说起周林的反应,萧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周林都没有拒绝,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负责跟她签协议就好。”
周林在包厢里坐范春江大腿这事,萧良前世不仅当天夜里参加寻找周林女儿,甚至那天晚上他就在那间包厢里喝酒,目睹了那一幕。
以萧良前世那个年龄的阅历,跟镇上其他人一样,都认定周林是范春江的姘头,但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周林之前真要是范春江的情人,还会不会在包厢里,当着满桌都是镇领导干部的面,轻佻的坐范春江的大腿上,让大家调戏?
当然了,萧良前世有一点是肯定的。
那就是周林女儿闹出跳河这一出之后,不仅周林她被自家女儿看得紧,她自己也怕女儿再走极端,至少表面上她与范春江没有什么牵扯了。
对周林与范春江之间的关系,萧良也不想考虑太深。
七月过后,汪兴民压过范春江一头,也开始敲打范春江一系的人,几次在党政会议点名批评镇接待站在周林承包后菜品不好,收费又高,服务拉垮,八月份还在党政联席会议正式讨论通过镇党委、政府节约开支,降低政府接待标准的决定。
八月过后,实际上就将镇接待站剔除在可以公款报销的政府接待之外了。
虽说周林随后也降低了收价标准,但书记都这么赤裸裸表示了,除了范春江极少一部分人还继续进出接待站,大部分的副镇长、委员、有签字权站所领导以及绝大部分的村支书、主任,谁没事跑去接待站吃喝触这个霉头啊?
大部分人即便还想站到范春江、周健齐这边,也不可能公然去对抗汪兴民的。
接待站的生意也因此一落千丈,林华家味菜馆等其他几家饭店这两三个月来生意则热乎朝天。八壹中文網
萧良说不介意将生意交给镇接待站,不介意张斐丽去问一下,主要也是想在周林那里埋颗钉子,对范春江还以颜色。
道理很简单。
就算周林还跟范春江有肉体上的关系,说白了也是拿肉体交换利益,还真以为周林对范春江有什么真感情?
接待站这两三个月的生意一落千丈,现在白白送上门去的大单生意,倘若因为顾忌范春江的想法不能接,她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怨气?
现在周林能毫不犹豫接下来,萧良则更确信周林至少在女儿闹出那事之后,跟范春江就没有那层关系,才不用顾忌太多。
当然,这肯定是件好事。
除了工作餐及业务接待的事解决了不说,这事宣扬出来,至少在镇上大多数人眼里,就会觉得在宿云生物给出足够多的利益面前,范春江连自己的姘头都拢不住。
这能进一步打击范春江的声望。
萧良又想了想,跟张斐丽说道:
“接待站要是提供工作餐,那就正常就餐时间,大家直接过去用餐好了,接待站那边负责给我们安排专门的场地;商务接待有一场算一场,单算。另外,住宿方面也跟接待站谈个协议价,让周林别拿挂牌价来宰我们!”
九四年普通人消费水平很低,但稍微上档次的宾馆对外挂价牌一晚动辄一两百、三四百。
萧良他自己不习惯住宾馆,也不习惯住到顾培军或谁家里,来不及回市里宁可睡办公室。
不过,不要说以后公司规模会越来越大,现在就有很多从锡江、秣陵招聘的员工到云社来,又或许有些市区的员工加班太晚,行政部通常都会安排住镇上的小旅馆,条件肯定不如接待站的客房。
不过,萧良也不可能照挂牌价给周林宰。
…………
…………
云社与外界的商贸联系不多,距离市区又近,即便有游客想要体验一下乡镇情调,更多也是选择风景更为秀丽、交通更方便的宿城,接待站在三楼有二十多间客房,闲置很厉害。
倘若能将宿云生物的住宿都接过来,哪怕是给挂牌三折的协议价,也能帮周林这两三个月来肩上的压力都卸掉。
宿云生物希望接待站另外安排员工用餐的场所,实际是将接待站当做工作食堂,这里面油水是很低的,但周林也是一口答应下来。
张斐丽也是小心眼,跟周林签订合同后,也只是电话通知林文华中断合作,鉴于他出尔反尔的行为,晚上不用再送工作餐了,但账款不要想现在就能结,拖也到拖到约定的十一月底。
不过,下午的事情并没有就此而止。
除了云社当地无法提供的低聚糖等原材料、生产设备以及规格要求比较高的内包装材料外,宿云生物及果汁厂各种需求还是尽可能从当地采购。
比如工作餐、住宿、办公用品、办公家具、文档打印、部分包装印刷材料、装货托盘、货物运输以及办公室改造装修等等。
宿云生物还没有设立专门的采购部,这些大部分都是张斐丽负责的行政综合部管理。
张斐丽没事也不可能到镇子里瞎转,也不知道宿云生物单周亏损二十多万的传闻,在短短半天时间里传得有多厉害,又被进一步夸张什么地步了。
她跟周林谈妥工作餐、商务接待及住宿的协议后,回到办公室都没有等屁股坐热,就接二连三有人跑上门来要求提前结算账款。
有人脸皮薄,被张斐丽数落一通,赖坐片刻见张斐丽没有松口的意思就走了,但也有两家赖在张斐丽的办公室里就是不走。
一家是承包镇印刷厂的厂长罗学嘉。
镇印刷厂技术水平有限,但宿云生物还是将很大一部分外包装及宣传印刷品的订单,交给镇印刷厂做;南湖亭果汁的包装相对简单,则全部交给镇印刷厂做。
还有一家西墩圩村施工队队长赵绍良,这段时间主要为宿云生物改造装修办公室。
西墩圩村施工队还是顾雄介绍过来,水平也有些差,萧良也没有介意,指出很多地方需要返工,也都计入工程量里。
而镇印刷厂提供的印刷质量,一开始就完全不能满足“脑健灵”的需求,还是梁朝斌打招呼要萧良多照顾本地厂子的生产,萧良才决定将一部分订单给镇印刷厂。
为了确保镇印刷厂提供的这部分宣传画及包装印刷能符合要求,这一个多月张斐丽与何雪晴费了极大的脑筋,帮镇印刷厂想办法提高设计、制版水平,还要盯着镇印刷厂的生产质量,还专门一名工作人员,专门盯着这一块,就怕出篓子。
没想到听风就是雨,竟然是这两家赖在办公室坚决要讨债。
张斐丽小脸气得煞白,强忍住怒气没有给顾雄打电话喊他过来将西墩圩村的包工头赵绍良骂走,也没有理会带着两名工人过来堵门的镇印刷厂承包人罗学嘉,就留工作人员小黄在办公室里守着,走出办公室。
张斐丽不想烦萧良,就想到楼下躲一会儿透透气,却不想看到萧良他自己在底楼大厅一台游戏机,正专心致志的玩《三国志英烈传》,摇头晃脑、按键拍得“啪啪”作响——很难想象以前都没有见他在底楼游戏厅里溜达,竟然玩得如此顺手。
萧良现在玩街机,也就是玩一下情怀,实在没有办法沉浸进去,还不如坐老虎机前玩单纯的投币游戏呢,可惜还是他叫张卫将那几台老虎机撤掉的。
看到张斐丽小脸阴郁、一声不吭的站旁边看他玩了半天游戏,萧良转过头问道:
“怎么了,一副想哭出来的样子?”
“有些人也太势利眼了!我都快被气死了!”张斐丽跺着脚,说道。
“还有人赖在你办公室里不结款就不走?”萧良讶异的问道。
“赵绍良是顾厂长他爸介绍的,我都恨不得打电话喊顾站长过来赶人,”
张斐丽咬着嘴唇说道,
“罗学嘉也不想想他们刚开始提供的印刷是啥质量,要不是梁朝斌担心镇印刷厂效益太差,再没有生意,工人工资都发不下去,你又心软,我们能将一部分订单给他们?他们到底是吃了什么药,认定我们一定会赔死?”
“周斌出来有两天了,现在看到好不容易有机会逮到我狠咬一口,甚至都有咬死我的可能,他能闲着?”萧良将一把游戏币抓手里,准备换台机子玩。
“啊?”张斐丽下意识朝大厅外张望去,没想到这事背后有周斌在捣鬼。
“别看了,刚叫张卫指着鼻子给骂走了!”萧良笑道。
“要不要找袁所长说一下?”张斐丽问道。
“这些都是经济纠纷,不归派出所管。老袁那里我已经打招呼,不要他插手。”萧良很平静的说道。
“你好像一点都不急,合辙就我是太监是吧?”张斐丽看着温顺,遇到还难免有些急躁,此时见萧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忍不住又想瞪他。
“我急什么?”萧良笑着说道,“这几人很快就会发现,天大的际遇砸他们头上都不能抓住,过不了几天连肠子都要悔青掉,你说我替他们急什么?就是镇印刷厂这事比较麻烦,你打电话约一下梁朝斌,看他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