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陆雪渊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明日就是拜别礼,她在想要怎样才能拿到禁令,以及到底要不要真的盗取呢......
“禁令事关重大.....你最好也别打禁令的主意.....”
是戚祝融的话语。
“不到万不得已是断不能开启禁令的,否则魔军伺机而入,便会再造杀戮。青崖山,乃至整个人间都会是一场浩劫......”
师尊的话也萦绕耳边。
陆雪渊的双眸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她抬手看了眼手腕处的彼岸花,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那花纹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了,格外暗红,似乎还发着光.....
陆雪渊只是看了一眼却又放下,今晚一过,等她拿到禁令就和这人再也没有关系了,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受人好处,总归是要交点利息的,这点她不置可否,况且他几次三番帮自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本是天经地义,只是......
他应该不会拿着禁令带魔军侵袭吧,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陆雪渊这般想着只觉得脑中浆糊一片,没过一会便进入了睡眠,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沉重的缘故,一夜无梦。
..............
冥界。
一道黑色的身影不顾热浪侵袭,直接进入到了火楼狱中,能焚金断银的烈火熔浆将那人重重包裹,无数的火星铺面而来,底下五千只厉鬼哀嚎阵阵,浸泡在熔浆中,生不能死亦不能。
“大人!大人您不能.....”
“鬼神大人!这不合规矩,您不能去啊!”
楼外传来鬼差们的哀求,可已经太迟,他们恳求的那人已经做好了抉择,无法回头。
.....................
翌日清晨,陆雪渊在鸡鸣中起身,她背着一个轻薄的行囊,趁着蒙蒙薄雾来到了青崖山门前。
三千石阶顺延往下,周围是青葱的绿柏和松植,整个青崖山在一片静谧和缓之中,突然有束光亮冲破了云层,接着万千束光芒笼罩大地,连带她身上也带着一层祥和的金色的光。
青崖山门前,师尊曾牵着她稚嫩的手,领她走过这三千石阶,给了她一个家。
青崖山门前,曾经有一个人,如梦一般的出现,带她亡命天涯般的逃奔。
想到这,陆雪渊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了,今日一过,无论是青崖山也好,还是那人也罢,都终究要与她分道扬镳。
陆雪渊用昨晚从万萋萋那里找到的脂粉,把额前的鸢尾遮盖住,然后用了纱巾蒙面,又把万萋萋最爱的一支金钗戴在头上。这样一来,不相熟的人还真看不出她就是陆雪渊,只要不出声说话,其他人还真分辨不出来。
别说,单从背影来看,她们还真有几分相似。
陆雪渊就这样顶着“万萋萋”的名号,混进了拜别礼的队伍里。
洗仙阁内,白暮尘身为和尘派的师尊,自然端坐在前座上。戚祝融和青崖会的其他几名手下帮师尊整理屋子。
一干十几个人,大大小小带着好几个包裹,有的穿着素布衣裳,有的已经换上了其他门派的弟子服,只有陆雪渊一人还是旧时的青纱裙。
“萋萋师姐,听说你就要去琉璃峰了,怎么不穿那里的衣服啊?”
“啊?我...我念旧,哈哈。”陆雪渊含含糊糊的遮掩过去,然后赶紧往旁边一角缩了缩,生怕别人再找她搭话。
她以为自己已经准备的够妥帖了,怎么会把这事儿给忘了,不过要是让她穿上万萋萋的贴身衣物,那还是算了吧,她宁愿自己前往这里,偷取禁令被师尊抓个正着,也好过穿仇人的衣服招摇过市。
“为何蒙面?”
陆雪渊本来已经往角落里缩了缩,可还是被白暮尘发现,朝她问道。
这时,所有弟子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朝她望来,陆雪渊本不是个社恐,可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竟感觉心跳加速,心慌悸动,连带说话也不怎么清楚。
“啊...咳咳咳,偶感风寒....嗓子不太...不太舒服。”陆雪渊一时紧张,又半真半假地遮掩,连她自己的都没听出自己的声音来。
白暮尘微不可闻的摇了摇头,吩咐道:“祝融,我前几日生病还剩几副药未用完,你去拿来交于她吧。”
只见戚祝融得令,走到‘万萋萋’面前,客气地道:“这位师妹,请跟我来。”
陆雪渊点了点头,伸手扶了下身上的包裹,跟着他进了里屋。
他们从正殿来到了偏殿,走到师尊的书房,陆雪渊心中一阵忐忑。眼看事情顺利的似乎有些出乎意料,如有神助,可陆雪渊的心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在书房发现了一样东西。
一把弯月形状的匕首,静静陈放在桌面上,它上面的那颗红宝石璀璨夺目,陆雪渊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不过这把匕首她确实是见过的,上一世的时候,白暮尘将它作为生辰礼物,送给了十七岁的自己。眼下不到两个月就是腊月二十三,也就是自己的十七岁生辰了。原来,在上一世,白暮尘早就想好了要送自己什么了,自己当时却还以为他整日忙于山下琐事,定是将自己的生辰抛到九霄云外。
陆雪渊站在桌前,忍不住轻轻拿起了匕首,她记得这把短匕,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龙吟。
“师妹?”戚祝融见她发愣,忍不住出声打扰道。
“师尊不太喜欢别人随便碰他房间的东西。”他看似好心的提醒,此刻也犹如刀尖似的扎在陆雪渊心上,可她从来出入师尊书房,如入无人之境啊。
算了,恩啊怨啊向来说不清楚,要怪就怪天命如此吧。
陆雪渊嘴上说着抱歉,却在戚祝融前去拿药的功夫转身来到了书架旁,她朝着第三层的古琴上望了一眼,如果没记错的话,黑白禁令是用锦囊装着,就放在.....
她明明记得就放在这里的啊!陆雪渊将琴整个抬起,却还是没有发现包裹禁令的锦囊,难道是师尊发现换位置了?
不可能啊,她那日也只是试探性的问了问,并无深究,何况师尊的性子她知,他有个不轻易挪动东西的习惯,除非.....
陆雪渊走过书架,望着前面帮他拿药的戚祝融。
“你不是祝融师兄对不对?”陆雪渊眼神凌厉,伸手就朝他的后背抓去,谁知却被那人躲过,直接朝她批头一掌。
陆雪渊哪里是个吃软料的性子,直接拿起桌子上的弯刀,聚力往那人脑门就是一掌,电光火石间,桌椅被劈成两半,那人急忙想逃,却被陆雪渊的龙吟刀一把掠过眼前,横插在他旁边的石柱上,就在那人分神的片刻,陆雪渊箭步前冲,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就在她要扭转那人的脸看他到底是谁时,却倏尔抓了个空。
只见那人化成一缕黑烟,倏地从窗户的缝隙逃走了。他身上的衣服也犹如没骨头的架子一样松松垮垮落到地上。
突然陆雪渊发现了一个褐色的锦囊,从衣服中掉落出来。
陆雪渊眼睛一亮,刚拿到锦囊,便见白暮尘从门外进了来。
她的纱巾也在刚才打斗中掉落,现在灰头土脸的,一手握着锦囊,一手准备去拔石柱上的弯刀。
“师尊.....”陆雪渊音如蚁蚊。
白暮尘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这房间内的一切。被劈成两半的桌椅,凌乱的书架,快要掉落的古琴....
就在这时,刚才的古琴摇摇欲坠似要掉落。
“渊儿小心!”白暮尘却是第一时间冲到她面前,用手护住她的头颅,架子上的古琴直接砸在了他的左手上。
“师尊!”陆雪渊反应过来时,古琴已经应声倒地,白暮尘的手臂浮现一片红肿。
“为什么不用术法,您怎么这么傻!”陆雪渊忍不住出声责怪。
“为师以为来不及,便忘了。”他还是那般神色淡淡,甚至都没有问她为何这副装扮,怎么把自己的书房搞成这副鬼样子。
这时,门外有几个弟子匆忙赶来,询问着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见白暮尘受了伤,赶紧喊着叫山医,却被他止住。
“无碍,一点擦伤而已,何须惊动山医。”
陆雪渊端着白暮尘微微出血的胳膊,突然内心一阵酸涩,她好看的睫毛轻轻翻飞,硬是把那句“您总是这样!”的关心,忍在了喉咙中。
忍住!忍住陆雪渊,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
想到此,陆雪渊吞咽了下口水,强迫自己镇定,而后道:“师尊,方才那股黑烟不知是何来头,竟能化做祝融师兄的样子,还盗取了这个!
她说着把那个褐色的锦囊递到白暮尘面前,白暮尘看到锦囊,先是眉心一沉,而后眼神突然变得愤恨,像一把无源之火,能将方圆百里的野草顷刻烧毁干净。
“你说他是什么?一股黑烟?!”白暮尘慢慢地吐出这几个字,可每个字都带着无尽的愤恨,连陆雪渊都感受到他眼中的无尽怒火,因为他原本红肿的胳膊似在轻微颤抖。
就在这时,门外又有弟子传报:“师尊!大事不好了,祝融师兄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