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渊和戚祝融皆是回头看,只见那女子端着款款的步子,走到白暮尘身前,欠了欠身子,道:“我是九域十四州城主的女儿慕容瑶,今日来此是想找琼王楼意,请问你们谁能把他叫出来?”
慕容嫣是九域城主的女儿,也就是如假包换的公主殿下,而楼意是城主兄弟庆王之子,他们从小长大,在世人眼里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这位公主殿下突然驾到,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陆雪渊和戚祝融皆是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就在戚祝融准备抢先回答:“他不是已经下山去了吗?”话说道一半,就被陆雪渊捂住了嘴巴。
于是从他口中的话便成了:“他不是已经下山…呜呜。”
陆雪渊松开手,将手掌沾染的口水顺势往他身上一抹,道:“琼王确实下山,此刻还未归来,公主殿下不如先回府去,等他回来我们再通知他,也不迟。”
戚祝融知晓事情可能没他想的那般简单,在一旁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
“不急。”慕容瑶看着急于让她打道回府的二人,却并不领情,“我好不容易出府一回,不见到楼意哥哥,我是不会走的!”
白暮尘则是置若罔闻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自己惹出来的篓子,自己收尸。但还是碍于有外人在场,顾及他们二人和和尘派的颜面,不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让他们起来了。
陆雪渊揉着酸困的腿,偷偷瞄向白暮尘的脸,见他并不像刚才一样生气,赶紧小跑着上前献上殷勤。
“师尊,坐。”
“师尊,渴不渴?”
白暮尘饶是生气,却也不好发作,只能干瞪着试图用这种便宜计量打动他的陆雪渊,看着她亲手送上的茶,无奈的尝了一口。
而戚祝融则是肩负起自己身为大师兄的责任,命令弟子好好招待这位突然降临的贵客。
“慕容公主今日来此,我们没有准备,不知道这里的茶水,点心,合不合胃口,哈哈。”
“你不用一惊一乍,我只是来找楼意哥哥,我也不饿,这些东西我现在还不想吃!”慕容瑶看着小心翼翼端着茶点,如履薄冰的戚祝融,嫌弃的看了一眼,并未有吃一口他手中东西的打算。
还是门外的一个黑衣服的侍从走进,从戚祝融手中接过糕点,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欠着身子,恭敬道:“公主殿下,城主吩咐了,只准您出宫三日,三日后便要随奴才回府。”
慕容瑶似乎无动于衷,轻轻暼了眼方才说话的侍从,极不情愿的回答:“知道了!我说过见了楼意哥哥我就会走,你们先下山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们伺候!”
“这……”那位老者侍从似乎不知如何是好,抬头去见戚祝融。
只见戚祝融不愧是青崖山大师兄,非常豪迈且认真的对他道:“您请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公主的!”这才打发那几名侍从匆匆下山去了。
一时间,和尘殿竟然鸦雀无声,死一般的沉寂,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白暮尘本来是想要借机让陆雪渊涨些记性的,却被突然驾到的公主打乱了全局,眼下天也黑了,他无心应付外人,于是对那公主说:“姑娘远道而来,想必舟车劳顿,不如早些歇息,修整好身体再见故人。”
白暮尘人如其声,如山间茉莉,清冷出尘,他一开口,方才还谁也爱搭不理的公主竟难得的开怀起来,“你是谁?长的可真好看!”
陆雪渊听她这般口无遮拦,张口就称赞师尊好看,虽然这是事实,可天下这般想什么便说什么的女子可不多,看来这位公主过的倒是极称心如意,连说起话来也毫无顾忌。
“在下是和尘派的师尊,白暮尘。若无其他事,就不打扰姑娘在此了。”白暮尘说完看了陆雪渊一眼,似乎想要把她一起带走,却被一声惊呼止住:“你就是茉晚尊?!那个九域人人称赞的仙尊?!”
“仙尊不敢当,不过姑娘口中‘茉晚尊’,正是鄙人。”白暮尘实在不喜欢与外人这般客套,于是应付了一句便不打算在在此停留,转身就要走出和尘殿的大门,却在门外飘摇的雨色前停住了脚。
“渊儿,你过来。”白暮尘半转身,朝陆雪渊道。
“啊?”陆雪渊本来站在他身侧服侍,原本以为他一走,自己就能逃过一劫,说不定还能到后山转悠一圈,去找找楼意的线索,却没想到还是逃脱不了被师尊叫走的命运。
“哦。”陆雪渊这次倒是乖,很快便同师尊一道出来,只留下殿上那两个半生不熟的人互相干瞪眼。
陆雪渊和白暮尘站在廊檐下,却见白暮尘手指轻轻一挥,眼前便出现了一道白光,接着一把油纸伞便出现在眼前,骨柄处的白茉莉栩栩如生。他伸手执过伞柄,转头对着陆雪渊道:“走吧。”
接着,二人便共撑着伞,走在去往洗仙阁的路上。
雨声淅淅沥沥,打在纸伞上甚为动听,陆雪渊不知多久没有和白暮尘这般,共挽执花了。她回想起自己方才在殿前的态度,心中有些惭愧,一想到每次自己出事,师尊都会谆谆教诲,便有些后悔。
如今的自己,怎么这般自私又凉薄。
“渊儿在想什么?”白暮尘突然问到。
“啊?”陆雪渊在伞下回眸,“没…没有师尊。”她小声矢口否认,却还是逃不过第一师尊的眼睛。
“那位琼王,你们是如何认识的?”白暮尘似乎忍耐到了极限,在空无一人的雨道中,望着陆雪渊道。
陆雪渊本来以为,师尊会到洗仙阁之后,在对她进行‘盘问’,可没想到这么快,一时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只能实话实说,“阿意来那日,我正好从门前经过,他许是见了我手中的剑,觉得好玩,一时就与我相熟起来。”陆雪渊看向地面,她每次回答自己不愿说的话时,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看向地面,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看穿心思。
“阿意?”白暮尘未细想他听到的答案是否真实,而是单单对陆雪渊口中的称呼,起了敌意。
他平生第一次觉得,不带着她一起下山,是一件多么错误的事。好在他也已经尽自己最大能力,处理完祸乱,提前赶了回来。
“是,我们这几日一起上课,他虽贵为王爷,却平易近人,没有一点架子,我叫他阿意,便是如此。”陆雪渊脸红心跳地说完这句话,就在想,她怎么能当着师尊的面叫他阿意呢,这不是等于向师尊宣称他们很熟了吗,就洗不净楼意帮自己的嫌疑了。
可是心之所向,谁又能真的隐藏呢?
白暮尘听着她急忙给自己找辩解,开脱,没有说话,二人就这么静静的走在雨里。一起回到了洗仙阁。
白暮尘收了伞,将自己身上被雨打湿的白色外服脱下,只剩里面轻薄的里衣,将干净的衣服套在了陆雪渊的身上,道了句:“别着凉。”转身就往卧室走去。
陆雪渊站在洗仙阁内等候,不一会,便见到师尊手拿着一杯淡青色的碗盏,里面温热的茶水还冒着热气。他将碗盏递到陆雪渊面前,看着她,未说一句话。
陆雪渊接过碗盏,一股浓重的姜茶味道扑面而来,她因冷风被吹的酸涩的鼻子,顿时能嗅出味来,忙道了声:“谢师尊。”
白暮尘坐在椅子上,拿着茶水来和,被手遮挡的视线,落在陆雪渊的身上,突然变得炙热。
他口中的热茶咽了几口,喉咙上下蠕动,修长的手指捏紧茶杯外延,轻轻吹了口气。房间里的息神香与他身上的茉莉幽香不同,乃是百年神树,紫幽藤的种子,一经点燃,便异香扑鼻,香魂缭绕,似是能钻进肺腑,将人神经麻痹。
今日大雨,用这息神香来除泥土湿气,舒缓神经最是不错。茉晚尊每夜就是用这息神香来为自己助眠,因为他总能在睡梦中,梦见自己想见的人。即使那人与他一同待青崖山,日日可见。
此刻,白暮尘望着像小鹿般洁净无暇的陆雪渊,小鸡啄米似的一点点喝着自己手中的姜茶,难以下咽却又不得不全部喝完。本来低沉的心情,倏尔开朗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神思渐渐放松下来,方才还冰冷的身体,此刻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般,有种莫名的燥热。
他紧接着又喝了口杯子中的茶水,润了润喉,单薄的嘴唇也因此显得更加柔软。无外倾倒的细雨缠缠绵绵,洗仙阁温暖昏黄的浮光灯下,所有的事物都被笼上了一层暖色。连带着陆雪渊的头发。
她浓密亮洁的青丝被细雨打湿,紧紧贴在身上,曼妙的腰肢像小蛇一样,似乎一只手就能握紧,本来十六岁的年纪,却长的极好,就是身材略过瘦弱单薄,可清冷的气质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如一朵水仙花一样,明明美的出尘,却总爱孤芳自赏。白暮尘知道,这和她小时候的生长环境有关,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她,让渊儿有些没有安全感。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在弥补,只希望她能由衷的快乐。
可眼下,她似乎要离自己越来越远。白暮尘一想到这里,心就止不住的阵痛,呼吸急促,咬金牙关,绝对不允许此事发生。
“师尊?”陆雪渊似是注意到他有些异样,放下碗盏上前查看。
只一瞬,便被一双冰冷的手按进怀里,连带着他身上的芳香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