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渊本就是冬日生的,对雪更是有着不一样的喜爱,她一听闻门外有人吆喝下雪,便果断的放下手中的碗筷,直接冲到门外。
“哇!真的下雪了!”陆雪渊站在雪地里,一身青衫青裙,长发及腰轻扬,五官精致立体,额间的红色鸢尾增添几分妖艳,却是惊心动魄的美丽,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寒冷的冬日似乎都变成了草长莺飞的江南。
她站在雪地里伸手接住从天空莹莹飘洒的雪花,脸上的笑容明亮而耀眼。
楼意站在店门前,轻轻扶住门框,大拇指用力的嵌进木头缝隙里,心跳得厉害,却不是因为今日的雪,而是与漫天白雪站在一起的陆雪渊。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楼意心中不知为何忽然想起这句话,狠狠触动了一下,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少女,忽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如果说之前担心陆雪渊是否会下山时是忐忑,心愿达成之后是满足快乐,此刻却不知为何,从这份无限的满足里生出一份好花看尽,唯恐落寞的不舍与眷恋来。
可他们明明才刚下山啊!
“哎,你听说了吗?眼下红梅林里的梅花全都开了,今日正好下雪,那里可是要挤破头了呦!”客栈边上的面点摊前,张罗的老板与客人攀谈道。
“为什么啊?”那客人嗦溜了手里的面食,回答道。
“嘿!一看您就是外地的不是!这红梅镇呀,有个不成文的传说,只要在下雪这天与心爱之人一起走路到梅林看雪,便能一辈子恩爱到老,和和美美!简直堪比月老,灵的很!哈哈哈。”那老板说着笑哈哈地转过身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那位搭话的客人倒是置之一笑,不怎么把这传闻当回事,可这谈话却偏偏落到斜前方的楼意耳朵里,他复杂的眼眸中升起一丝憧憬。
陆雪渊看他呆在原地,跑上前拉着他在雪地里玩闹。
“阿意你快看,雪越下越大了,一会说不定还能在路上堆个雪人呢!哈哈哈。”陆雪渊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
楼意好像从未见她这般开心的样子,陪着她在雪地里玩闹了会,突然站住,望着她道:“阿渊,听说红梅镇得名于红梅林,正巧今日下雪,雪中赏梅岂非快哉!吃过饭,我们一起去看看?”
楼意知她爱玩耍的性子,只要说是玩雪肯定是会答应的,可不知为何此刻心中七上八下,竟有些拿不准她的主意。这就叫太过在意了吧!
陆雪渊听到他这番话,尤其是‘红梅林’三个字,明亮的眼神倏地暗淡下来,笑容僵在嘴边,活泼可爱的样子一刻间便的死气沉沉。她眨着那双扑闪的大眼睛,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想同阿渊一起到红梅林看雪。”楼意察觉到她的变化,忽然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握住她的手,直视着眼睛道。
陆雪渊的眼中忽然升起一股水汽,迷迷蒙蒙的望不清楚,过了好一阵后,反握住楼意的手,清浅地笑道:“好!”
她此刻的心中不知是何想法,上一世她苦苦哀求的人,没能达成的心愿,突然如过往云烟一般在眼前闪现。而这一世,却能拥有一心一意的爱,小心翼翼的陪伴和等待。
或许老天真的开了眼,将这个满眼是她的人带到她面前。
……………
陆雪渊和楼意一同来到红梅镇时,积雪已经许多厚,车轮在雪上碾碾压压,路上十分打滑,这一路陆雪渊的手都被楼意紧紧牵着,生怕她一不小心摔跤。到地方时才赶紧松开楼意的手,手心已经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陆雪渊不自主的蹭了蹭手心的汗,不经意抬头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他们站在城墙外,顷刻入眼一片暗红浮雪,上百株梅花傲然绽放,风骨各异,附上一层白雪,晶莹剔透,分外妖娆。远处青山朦胧剪映,高低起伏,雾气缭绕,似花非花,似雾非雾,真真是应了那句:此景只应天上有,岂知身在红梅林。
“哇!好美啊!哈哈哈……”陆雪渊惊喜地喊道,超红梅林深处欢脱地跑去。
此刻雪下的越发大,因此并没有什么行人。
楼意举着伞站在后面,急忙喊道:“阿渊慢些,当心脚下!”
“知道啦!”陆雪渊欢笑着回过头望了一眼,转身又朝前跑。
红梅疏影错落,火红一片,却被皑皑白雪遮住了几分红色,留下些许清冷感,陆雪渊在红梅林里嗅到雪后寒梅的冷傲芬芳,一时难掩欢喜,便出手折了几支梅花,可就在这时突然出现的老婆婆,硬生生打断了她手里的动作。
那老婆婆一身粗布衣衫,花白头发凌乱着,眼神呆滞而茫然,大声呵斥道:“谁让你们摘这里的梅花的!我的阿君,我的阿君,说好要陪我一起白头的!”
她低低的呜咽着,把陆雪渊和楼意都搞得没头没脑。
那老婆婆哭着就要上前,抢夺陆雪渊手中的红梅,却被楼意一把护住,挡在了身前。
“这位老人家,我们只是路过此地,摘几支红梅当做玩赏,您如果介意,就把这个当做补偿。”
楼意伸手从口袋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老婆婆的面前。
哭声还未止住,却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叫。
“阿婆!阿婆!你等等我!”
一个少女模样的姑娘奔跑着近前,搂着那位老人,低着头,气喘吁吁道:“我叫阿鸢,刚才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是我阿婆,她…这里不太正常,所以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你们不要介意。”
阿鸢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言外之意就是这个阿婆年纪大了,可能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陆雪渊顿时心领神会,她以前小时跟着的陆阿婆,虽然没没有这种情况,可年纪却和眼前这个阿婆差不多。
而这个姑娘方才说自己叫阿鸢……陆雪渊的心中闪过一丝好奇。
她笑了笑,拿起楼意手中的银子,递给叫阿鸢的姑娘,道:“阿鸢姑娘,方才的事不算什么,这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就当是折了你们家梅花的一点补偿。”
“不!这不是我们家的梅林…”阿鸢还未说完,却被老婆婆一下子打断。
她直接扑上前咬住陆雪渊的手,恶狠狠道;“谁让你摘这里的梅花!我的阿君,我的阿君回不来了!!”接着却坐在雪地里哭起来。
陆雪渊赶紧收回手,幸亏只是破了层皮,并未有什么大碍。
楼意赶紧上前查看,脸上怒意顿起,轻轻地吹着她受伤的手。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阿鸢说着就要给他们下跪赔礼,却被陆雪渊一把扶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梅林的梅花,不能摘吗?”陆雪渊望着她道。
“也不是,”阿鸢望了眼老婆婆,低声说道:“这里的梅林,原本是无人的,只是红梅镇传说,只要下雪天能和心爱之人到此看雪,便能一世白头。”
说到此,陆雪渊和楼意互相对视一眼,不由分说的都红了脸。
那姑娘接着道:“我阿婆年纪大了,自从得了这个病,每次下雪天总会跑到这里,不许别人乱摘梅花,说是…说是这样我阿哥就回不来了!呜呜…”她说着掩面哭泣,眼泪顺着指缝流出来,伤心欲裂,让人闻之动容。
“你阿哥?”陆雪渊望着她道,“可你阿婆方才说的,明明是是她的夫君,如何又成了你阿哥呢?”她说着轻轻掏出一块手帕交给女孩,不想她如此伤心。
那阿鸢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抽泣道:“阿君原就是我阿哥的名字,因为长的太像去世的阿爷,总是被阿婆认错,所以就把我阿哥当做是要陪她一起到老的阿爷了!”
“所以阿君其实是你哥哥?”陆雪渊凝视着面前凄楚可怜的这两人,心中顿时生出怜悯。
“那你哥呢?他去哪了?”
这话似乎是说到了她的伤心处,一时间哭的更加厉害了。
“我阿哥…阿哥他已经失踪好久了!说是要挣钱给阿婆看病,一走却再也没有回来了!呜呜呜……”
“啊?失踪了?”陆雪渊重复道,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楼意则一直站在他跟前,撑着雨伞,生怕对面的老人家情急之下,再有什么举动。
那个阿鸢渐渐止住了哭泣,揉揉眼睛道:“我阿哥已经失踪好几个月了!镇子上一起失踪的还有好几个年轻人,下落不明,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对不起,我先带阿婆回家,真的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说着就搀扶起呓语不止的阿婆,转身慢慢的往回走。
“阿鸢姑娘!”陆雪渊叫住她,上前将手里的银子塞到她的手中,道:“这点银子就当是给阿婆看病了,其实…我的名字也有个渊字,就当是我们有缘!”不及她们反应,说完转身就走了。
“祝你阿哥早日回来!”陆雪渊回望着她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