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警大哥大概也是因为遇到说话这么痛快的犯人,再加上互相也比较熟悉了,说起话来也变得爽快起来:“嗯对了,你快想好,最后有啥想做的或者有啥想吃的,早点提,我们也好满足你。”
一般来说,死刑犯是不知道自己行刑的时间,但杜新国当年法院起诉的事闹得拖泥带水一样,前后拖拖拉拉了很久,也才下了个十五年刑期,后面隔了那么多年,外面一些想帮他减刑的人影响力弱了,后期审判又增加到了死缓延期,以至于不是延期两年,而是延期到如今审判下决。
总之,这种事情要想瞒过杜新国的话不太可能了,所以狱警要不打哑谜,直接让杜新国提个要求。
但这些要求也并非什么都能满足,有的犯人会想在临刑前见见自己的亲人,大度点的狱警也会满足他的需求,只不过也是安排在监狱中见面,而且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也有的犯人想要穿些好看的新衣服,体面的离开,狱警自然没有理由不满足了,但相比这些要求,大多数的犯人都是什么要求都没提脑袋空空的吃完了最后一餐就上路了。
杜新国的思绪被这事牵走了,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想要的。
这十多年他在监狱里面过的都普普通通,没啥需求,吃的穿的也都能习惯,唯一放心不下的大概也就是自己的妻子,但仅有十分钟见面……恐怕最后只会让人徒增悲伤罢了。
思索着,杜新国也知道不能让狱警等自己太久,只好点头哈腰地笑着道:
“诶诶,好,好!”
连声应着的同时,他又再次看了看手里的信封,一股兴奋、不安、又带有些欣喜的心情交织在一起。
揣怀着些许不安,杜新国想要打开信封看看,结果却发现在他妻子寄来信封下面还有一封没有姓名地址的空白信封,信封恰好和他妻子寄来的信重合在了一起,刚刚好,严严实实的,如果不是他为了打开信封而揉搓了两下,恐怕都只是和之前一样,认为是一封很厚实的信而已。
满心疑惑下,杜新国还是叫停了那个转身离开的狱警,说不定是哪位狱中朋友家里寄来的信?那被他截断了多不好。
“嗯?警官,这封信是不是送错了?”
“什么信?”
被身后杜新国的声音叫停的狱警回过头去,半信半疑地打量了眼对方手中的信,又检查了一番,结果照旧将那封信丢回了杜新国的手中,无奈地摇了摇头。
临近死刑的犯人有时候会以为压力大而思维错乱,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狱警也只当杜新国一时间被吓傻了来处理:
“这不就是你妻子的信吗?名字上明明白白地写了你妻子的名字,最近早点睡觉,别熬太晚了,胡思乱想啥?”
见到狱警仿佛看不见那封信一样,反倒将两封信原封不动地扔回了自己手中,杜新国都愣住了,好会儿才缓过神来,连忙给这狱警道歉着:
“呃不是,没事没事,我搞错了,不好意思。”
“如果没事,看完信就好好想想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们也挺忙的。”
“诶诶,好,好!”
杜新国连忙应着,诚恳老实巴交地就不像是个犯了重罪的死刑犯,狱警见他也没事了,再次吩咐了句便摆了摆手就绕了出去。
而就在狱警离开没多久,后边的坚哥就带着一伙儿凑了上来,勾着杜新国的肩嘿嘿笑着问道:
“老杜,怎么,又是你妻子给你的信啊?”
杜新国再次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两封信,弱弱地点了点头,露出一抹笑容,憨笑道:
“看名字应该是我老伴。”
坚哥一伙人这下更加兴奋了,像是找着了乐子一般,互相起哄着:
“哟嗬,老伴!在监狱里都叫的那么好听,害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行啦行啦,别磨磨唧唧了,赶紧拆开来看看,这里的兄弟都很羡慕你们老两口的感情呢?”
“是啊,让新来的小伙见识见识老杜的家书,让他羡慕羡慕。”
那黑溜溜地小伙此刻就被坚哥等人带着,自然而然的也围在了这伙人外面,他也想要见识一下,这让他一直在意的杜新国的家书是怎么样的。
但杜新国却是勉为其难的拒绝着,脸上仍然还挂着笑容,“我今天想回房间看,看完了回头再分享给你们。”
其实他也知道这些人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太过于热情而已,他的妻子每一两个月都会写一封信寄过来,听他吹吹妻子的事,也成了这监狱里除了电视和吹牛以外,第三大的乐事了。
只不过今天杜新国的心情不太好,并不想当着面看,倒也没有表现出很强烈的反对,只是依旧保持着和蔼可亲的微笑。
这里面的人虽然都犯了法,但关的久了互相熟悉了,其实发现大多数人都还是挺好的,也许也是因为大伙都是重刑犯,不是十五年就是无期的刑罚,所以这里面并不像是其他的监狱一样存在暴力,孤立的行为。
坚哥一伙人在杜新国拒绝拆开信以后,也没有丝毫生气和不满,反而是察觉到了杜新国微妙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心地道:
“得了吧,赶紧去看!看完了要是好事就和我们说说!”
黑溜溜的小伙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对于被关进这监狱后,观感和心态也在变化着,一开始知道自己将要被关进这重刑犯的监狱后,他差不多觉得,后半辈子就那样凑合着过了,但现在来看,其实也还能过下去吧……
黑溜溜的小伙自嘲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走到如今这一步,也全都是他自己贪钱自找的。在杜新国一个人离开后,便也随着坚哥一伙儿回到了原本的地方继续蹲着吹吹牛。
杜新国回到了自己的床上,一般过了晚饭这个点,监狱里也都是自由活动的,对于已经宣判了死刑的他来说,和普通犯人关押在一起就只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管那么多的规矩了,即便自由活动以后还有什么集体事项,他也可以窝在床上不去参加,那些狱警知道了情况也会大度宽容几天。
不过,这也是仅限于知道了自己行刑时间的杜新国才有这种待遇,一般的死刑犯连自己啥时候上刑场都不知道,只能猜个大概的时间,然后提心吊胆,更别说像他一样的待遇了。
只是捏着手中的信,杜新国也没有心情去想那些事情,他的思绪随着手中的信封逐渐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