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楚州城,一队从南方的信使骑马匆匆入城。
同安郡王,御营宿卫使杨存中在府衙内端坐等候从建康府过来的使者。
看到派来的使者是一名内侍模样的,杨存中不敢怠慢,即刻下堂“天使,快请上座,敢问朝廷是否有旨意传来?”
内侍虽然确是奉有皇帝旨意过来,但是面对这位经历两朝,深受皇帝信任的大将丝毫不敢拿着内侍的身份作威,“同安郡王,老奴可受不起您这等礼让,咱家确是带了官家的旨意过来的,既如此,那老奴就宣旨了。”
杨存中听到有皇帝的旨意,立刻下拜以作接旨。堂中属官,将校皆跟随杨存中身后跪拜。“臣御营宿卫使杨存中率御营前锋军所部接旨!”
内侍虽然声音尖细,但宣读圣旨却故意调高声调,在这驻扎满是军汉的府衙内格外突兀,“御营宿卫使杨存中,此次命你部率军追击北逃金兵,若未跟上金军骑兵,亦不强求。朕已决意北伐,朝廷已聚集二十万大军不日渡江,朕特命你部接应此前京东路起义天平军耿京部,朝廷收到探子消息,天平军内部似有反复,你部若查获确有叛乱,可联络密州李宝水军,速剿抚平定,义军部书记官辛弃疾朕已封显文阁侍制,汝定要护其周全,义军若有心归降便可用之,如若不然,速平定之。”
杨存中听完圣旨后,根据这几日派出去的侦骑传回的消息。理清了头绪后,俯首大拜“臣接旨,愿为吾皇万死不辞。”说完,便对军中幕僚使了个眼色,随即便有人端了一包鼓鼓囊囊的包袱。
内侍宣读完旨意,看到端来的包裹,也没有第一时间接下,而是将下拜的杨存中扶起,说道“老将军这可折煞老奴了,老奴只是跑了一趟传旨,如何能受得了将军的这般大礼。”
杨存中恳切的将包袱递到内侍手中,“大押班,这一路经受风霜赶路,下官甚难过意,这些薄礼浮财权当买酒钱,万不可推辞,生了咱们这份情谊。”
内侍见杨存中这般话语,也就收下原本想客套推辞一番的想法,眉笑眼开的让手下收了所赠的财物“那老奴却之不恭了,杨将军还有军情大事,可有甚消息需要回奏陛下,老奴休整半日,便要赶回建康复命。”
杨存中已经大略有了计较,“天使,下官确有军情奏请朝廷,本欲写折子递往枢密院,但陛下如此关注此间,下官便先奏明天使,近日,臣部侦查所知,金兵大部确已撤出淮南东路。附近百里,但有一支打着天平军旗号的军队,我部侦查骑兵野外突遇,亮明朝廷御营身份,但那伙军队却不由分说围杀御营骑兵使者,且抢掠周围村镇,臣已调派部下前去平定这货贼人。臣断定那耿京定是生出反复叛乱,但不必担忧,臣查明敌情,必尽力保全陛下所属之人。”
内侍也是心思透亮之人,知道此刻军情紧急,也想结下杨存中这份交情,“杨老将军所奏军情,老奴明日便飞马赶回建康府,向陛下奏明此间军情,老将军速速处置,老奴不作叨扰,告退了.....”
杨存中拱手叩礼,“天使且在这楚州驿馆休整半日,待明日本将便派精锐骑兵护送天使回朝复命。”内侍也不再多言,拱手回礼便率随从出了县衙。
招待完使者后,杨存中又恢复平日不苟言笑,面色严肃的神态。随即下令“速令本部骑兵于城门集结,各部将官点齐本部兵马,只带五日口粮,留杨倓领两千禁军守城,即刻派出信使联络密州水军。”
“诺!”府衙内属下各军校官接到将令,井然有序退出县衙。出了府衙便纷纷去寻自己所属军马,一时城内鸡犬鸣吠,百姓见到街上骑兵疾驰,还以为金人又来夺城,皆慌不迭地的回去紧锁家宅。
两炷香后,踏白军千余骑兵已经列出军阵在城门候命,摧偏军神臂弓营和背嵬军步人甲营也已集结列队在骑兵阵后。杨存中给儿子杨倓留下是负责看守运输辎重的厢兵,对其嘱咐,“为父将这楚州城交托于你,汝切记约束部下,严守城池,需严防细作,城内治安交由城内朝廷通判负责便是,切不可生了龌龊,朝廷不日便有大军来援,故为父奉皇命率本部精锐倾巢而出,汝不必担忧,而这满城数万百姓皆是朝廷子民,汝切不可大意。”
杨倓自小向来便对父亲唯命是从,长大后入军中也从未违抗杨存中的命令,也在父亲调教下治军严谨,虽天赋平庸,没有继承杨存中战场上破坚摧刚的武艺,但于军中也能做到赏罚分明,令行禁止。
遂杨存中将后方交托于其子,杨倓听完父亲的嘱托后,“父帅,此行还需留意金人伏兵,那帮叛乱义军定生不出多大风浪,末将定稳守这楚州城,城在人在,必不生任何差池。”
杨存中听完儿子似是关切的回应,也不多做言语,沉默点了点头,便策马挥鞭,率领数名心腹将领奔向列队待命的军队。
“令踏白军五百将速往遇袭集镇方向探查,尽快查明前方叛军盘踞何地,兵力多寡。”杨存中对心腹骑兵统领田渊下达军令。
田渊叉手称“诺”,便带领所部五百踏白骑兵赶往集镇。
杨存中随即下达第二条军令“一千厢兵跟随五百骑兵身后速去淮河边即刻搭设浮桥,令背嵬军紧随中军渡过淮河,摧偏军分兵两千渡过淮河后往涟水军方向探查,以接应密州李宝统制部。”
接到将令后,那五百骑兵先在田渊带领下已经到了淮河边探查,些许骑兵下马小心翼翼蹚过到了对岸,散开四处巡查。
因这楚州城紧靠淮河,骑兵瞬息便可到达,千余厢兵也已紧随到达,因已接近初春,淮河虽然尚未化冰,但冰层下却已松动,只可供人行走,大军渡过必要架设浮桥。
这也是宋军接近十几年后再次踏上淮河对岸金国所属境内,隆兴北伐在某种意义上由此拉开了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