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州是一座接壤大宋荆湖北路和淮南路的府城,宋金两国未发生战争时,虽然此时分属两国,按照绍兴和议,宋金双方在边境设置榷场,进行贸易。
榷场的措置官、提点官由当地知州、知军、通州、通判等地方官员担任;主管官负责榷场的具体事务,由朝廷派遣;押发官由主管官委任,负责榷场的治安和缉查走私,两地往来贸易就是相当繁茂。
此时也是因为这场战争,虽然零星还有商人为了贩货生存冒着危险穿插在两地,但是榷场,渡口集镇都已人迹罕至。但是由于宋代开始种植的两季稻,使得农业生产力大幅增长,
粮食亩产量从唐时两石,到如今五至六石,农业的发展也使得大宋的经济国力更加繁荣,仅江南的东西二路,就能承担“半天下之入”的负担,不仅仅是江浙路的粮食供给,其余荆湖路,淮南路,四川,福建,两广等发展种植的棉花、麻、茶叶、甘蔗、果木、蔬菜、药材等的经济作物皆有极大的增长。
而淮南、江南、两浙、荆湖、福建的茶产量为两千多万斤,但是不包括四川的产茶量,两国和平时期,金国从开始的游牧民族到渐渐由于上层贵族,皇帝受到汉人文化的影响,政治体制学习汉人儒家设置,开科取士,社会安定,从而逐渐转为黄河流域以农耕为主的社会体制,数十年的和平,使得边境贸易就勾连着两国从民间到上层各处往来。
大宋不仅国内农业生产力得到发展,更因为航海大船制造工艺的进步,使得海外贸易也蓬勃发展,对外贸易的得来的香料、药品、象牙、犀角之类,此类也是宋金两地榷场上交易的重要商品。
但是大宋主要对金主要输出是的药材,丝绸织品,茶叶,木棉,米粮等,而金向宋这边主要输出北珠、珍稀毛皮、人参、甘草、甚至少量的马匹也被逐利的商人,通过贿赂金人边境榷场官员,贩卖至大宋。
战争的最终的目的就掠夺土地和人口,无论是从百年前的北宋征讨西夏,又或是与辽国数次战争,目的都是扩增国土,或者是取得对外优势。而如今自靖康时被金人掠夺的黄河流域金人搜刮了宋人皇室百年积攒的财富,还是如今隆兴北伐,从民族情感,到国家大一统等多种原因纠葛,最终还是要回归最终,那就是国家利益。
在国家利益面前,短暂的经济损失若是无法避免,能够做出选择就只有此时大宋帝国最上层。
蔡州城外此时驻扎着四万金人大军,以金认元帅左监军高忠建为统兵主帅。这人对于郭棣倒也是“老熟人”了,那日高忠建出使宋国,本以为是桩美差,因为以宋人一贯尿性,向来都是礼待北使,只要大金不打仗,什么都好谈,宋人也富,说不定趁机从宋人皇帝身上剜下一大块肉,回国后还能凭借议和功劳受到朝廷升官。
但是高忠建没想到碰到这么一个二愣子皇帝,还没开始谈,就直接说要靖康事变之前的失土,且让金人退还所有掠夺的金银,人口,金使高忠建听完就头晕目眩,这是何等天方夜谭,高忠建当然得保持大金的脸面,不仅一口回绝,还连讥带讽,威胁大宋新皇赵昚。
而令这高忠建万万没料到这宋人皇帝不按套路,且不说礼待北使,便是两国正式宣战,也不会为难使者,这宋人皇帝赵昚还当即令宋人殿前司指挥郭棣扣下他,这种种操作激怒了他,正欲破口大骂,当场便被郭棣迎面数次猛拳,
当场鼻梁折断后,还被顺带被郭棣卸了下颌,使得不能再开口言语后,便被拖进皇城司的诏狱内,也是由老熟人皇城司使曹勋亲自审问。曹勋一开始倒也客气,只是简单问了金人新帝完颜雍的确切的旨意,废帝完颜亮又是如何处置的,由于这些不涉及机密,宋人用些手段也能得知,高忠建看在曹勋作为多年的“熟人”,二来为了少吃点苦头,也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不过倒也没说什么有用的信息,因为他说的这些信息,因为境内契丹人造反,金国新帝完颜雍对宋主要采取守势。他首先便在朝中议定,南侵宋国是完颜亮的一人之错,金宋之间依旧按照绍兴和议行事,退还被完颜亮掠夺的土地,其次便是对南宋的军事行动保持克制,不予以还击,甚至还愿意在绍兴和议基础上,每年减少五万贯岁币。
但是曹勋通过皇城司在中都的暗桩都调查得清楚,甚至完颜雍初登帝位,在宫内呵斥过哪些内侍,临幸过几位妃子宫中秘事都被皇城司探子掌握。
因为没有什么重要信息,之后高忠建便被送往建康府的鸿胪寺安置看管,以至于后来轻松被宋国前任左相汤思退捞出来,太上皇赵构一手安排下,由殿前司步军统制赵密派出精锐骑兵一路护送而来。
如今倒也算山水有相逢,终于在战场上了这两位“老友”又见面了。
统率四万大军的高忠建看到城头上悬挂的“郭”字将旗,就有一种强烈的第六感,终于报仇的机会来了。不过高忠建倒也有些涵养,没有在城下破口大骂。
按照惯例,随意从军中抽派了一名汉人文士,作为劝降使者入城谈判。
“这位郭将军,敢问你们属于哪部宋军,是荆湖路的宋军,还是江淮驻屯兵,又或是临安府的御营兵,”郭棣也不抗拒使者进城,大大方方的将使者从吊篮拉进城中。
“本将是哪里的兵,你们高监军可有什么不同说法?且先说来。”郭棣在宫中伴驾多年,养成了心性阴鸷,做事沉稳的习惯,即使他已经通过使者言语,确定了外面就是本该在建康城中关押的金使高忠建。但是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询问进城而来的使者。
“好教郭将军知晓,大金高监军有过言语,若是荆湖路的宋军,或可放你们自去,大金可以退兵二十里,任你们回到宋境,若是江淮驻屯兵,也不是没有商量的,只需缴一笔开拔费,若是没有现银,拿盔甲,马匹充数也可算,大金军队也可以退兵二十里,你们只需往南走,不回头,大金也会留你们一条生路的,今日在下而来便是为此地数万百姓,还请郭将军三思。”这名汉人使者强行耍些文人酸气,使得郭棣一阵皱眉恶心。
“你这个酸儒,本将估计你连金人的乡试都没过吧,说了这一阵,可还没说临安的御营官军,你们高监军又是和言语,本将没工夫和你咬文嚼字。”郭棣强忍心中的躁意,催促使者说完。
“本官乃是堂堂大金三甲进士,还请将军慎言。”那名使者略有不满,但也不敢真的和郭棣翻脸,毕竟他知道高忠建不会为了自己去大动干戈,“既然郭将军问了,在下也必然会如实说来,若郭将军部是临安府的禁军,高监军有过言语,对宋人皇帝有两条处置之法,一则是你们放下兵器,开城投降,必能留下一命,高监军还说了,即使拼了赏赐不要,也要为将军博一个世袭猛安做做,还能让将军留下一千本部精锐在手下调遣,而另一则处置就是,在下实不愿说,哎,以大金天兵之势,彻底击溃,破城后三日不封刀,到时可能城中十不存一。”
“本将知晓了,想必你们的高监军约莫猜到本将是何人,为何还派你来说这等离间之语,罢了,这等事想必他也不会与你交待,今日便本将便遣人带你看看城内大宋御营将士!”郭棣决定让这名劝降使者看看宋军新式武器。
“郭将军,即使你们是宋人御营将士,在下也能在监军面前为你等言语几句,本是汉人,在下实在不忍看到生灵涂炭。”这名使者以为郭棣意欲投诚,若是真能凭自己,兵不血刃收降宋军,必是大功一件。
“你这措大,好生愚钝,本将念你尚算知礼,且说来你的名姓,籍贯,本将将来为你收尸好给你立个坟茔。”郭棣被这腐儒气得哭笑不得。
“回将军的话,在下涿州时琦,大金明昌五年夏四月,赐同进士出身,将军有此等仁念,在下感激不尽.......”这位金人进士不知真愚钝,听不出郭棣言语中的威胁之意。
“罢了,罢了,下去吧,随本将亲卫,去校场看看大宋御营将士,如实回去给你们高监军言语,本将给你说明了,也怕你这呆子听不懂,这蔡州城中乃是堂堂大宋御营神卫军,本将是大宋殿前司指挥使,莫要说你们的世袭猛安,便是拿金人一个郡王给本将,也是换不得的。”郭棣也不想与其多说,朝着旁边亲卫挥手后,转身便上了城墙。
这位涿州时琦对着郭棣亲卫躬身行了一礼,“有劳这位小将军了。”,这名亲卫本就看不惯委身女真的汉人,没好气的说道,“跟紧点,待会把耳朵捂着点,”说完便带着时琦朝着校场而去。
早已在校场列队而备的宋军御营将士,时琦只见三百多人宋军,皆着形式怪异的盔甲,外表如同一块整体,并不似常规鳞片甲,且头盔就如同一个深碗状,个个手持半人多高,精铜铸造的细长铁棍。
三百人组成的宋军,分前后三队而列,只见最前面则是趴下举着这金黄色铜棒,中间的一队则是蹲着身子,手中举着棍子,最后一排则是站着举起手中铜棒,三百人眼睛瞄着,前面约有五十步,遍布着披着铁甲数百头猪。
见金人使者已至,手拿金锣,随即猛然敲下。
只听到一声清脆的锣声响起,三百人拿起手中火捻点燃铜棒上的引燃麻绳,随后“砰,砰!”前后不一,如同春节时放的鞭炮般,惊得时琦当场腿软,若不是旁边的亲卫扶着,这位金人同进士出身的使者,便要瘫软在地。
被亲卫搀扶着时琦,眯眼细看,听见三百声炸响之后,只见被围着的数百头猪,拥挤在最前面的批着铁甲的猪已经倒地呻吟嚎叫,其余的猪有的只是零星受了铁弹丸冲击,更多的猪是受到惊吓后四处乱窜,甚至都把围住的篱笆冲垮。
“这是何等火器,在下从未见过,以前有幸见识过霹雳炮,虽然其声确较此更为震撼,但是多为烟雾,引火燃烧之态,今日,在下见识到这等火器,着实惊人。敢问此物取有何名?”时琦虽然被吓得腿软,但还是看出了宋人这新式火器不同之处。
“俺不知,俺们指挥使说了,带你看完就把你送出去,”那名郭棣的亲卫第一次见到官家制出新式突火枪的威力,神情中虽有些喜色,但是还是不愿多说一句,将这位透着酸气的措大推上城楼,在一旁守城军卒配合下,亲手将其抬进吊篮中,摇摇晃晃的吊下城。
时琦出城后,脑袋还有些嗡嗡耳鸣状,一步三回头看着蔡州城,不知何时,心中竟微微叹了一声,蹒跚着朝着金军大营而去。
不知不觉,虽然皇帝赵昚此时尚在宿州一带,但是作为穿越之人,他无形中扑腾着自己这个翅膀,渐渐改变原有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