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日头已然正盛,五月的太阳已经有些火辣的毒气。炙烤着这片大地,然而这时数万人厮杀的战场上,没有人关注太阳挂在哪个方向,城上守城的宋军只知道无脑的向下输出弓箭,石块,而城下的金人汉军踏着一个又一个同伴的尸体,接连爬上云梯,仿佛城墙之上就有成堆的黄金等着。
城下的金军一波又一波的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城墙,虽然只是三面围城,宋军的守城的人数是堪堪足够的,竭尽全力的守住了刘仲询部的汉军上墙,眼看着本部汉军已经消耗了数千兵卒,渐渐竟然起了溃退之势。
“不成了,再强攻下去,只怕军心会丧,城上的宋军太强了,这点家底就算打完了,上了城头功又落不到身上,没有这些兵马,在金人面前就是臭鱼烂虾。”刘仲询已经察觉到虽然能保持上城的趋势,但是当城上宋军搬出了数十台猛火油柜后,当面烧死了即将上城的汉军后,其后的士卒看着那些被烧得血肉模糊,撕心裂肺般吼叫的同伴,上梯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了。
“罢了,去请高监军下令吧”万户刘仲询也不再坚持强令部下攻城,看向了身后休整半日的女真重甲兵。
传令兵匆匆奔向高忠建所在的将台,远远看见那名兵卒跪地奏报后,数息后,像是得到回复后就起身离开了。
再过了一刻钟,又有一名中军旗兵匆匆来至金军徒单克宁部,拿着一枚高忠建的金牌。
随后,身后的重甲金军动起来了,头戴齐刷刷的踏地之声,皆重铠全装”。因为从头到脚都是重甲,只漏出两个眼睛,兵器是重马枪和铁骨朵,铁甲碰撞之声,女真人高大的身躯披铠甲如同铁塔般巨兽。
而刘仲询部的汉军虽然逐渐乏力,但还是保持着的攀附攻城压制的趋势,即使宋军使出了猛火油柜,极大的震慑了汉军,但是在身后女真人的督战刀枪之下,还是硬着头皮往城上爬,即使同伴浑身火油燃烧骇人的画面震慑着众人,当是毕竟数量不多,每面城墙只有四五台,不能覆盖全部。
“你这没用的夯货,快让开路,别挡住爷爷升官发财的路,”那名刚才叫嚷着要抢城中女子的金人汉军,直接把前面已经上城的同伴拉到身后,同时也让这名同伴躲过了宋军朝头一斧的攻击。
“刘大,你也是刘相公的亲生子,虽只是庶子,富贵荣华也少不了你,也不至于这般搏命啊和俺们在这里争功啊。今日俺承了你的情,那日你赌输我五贯钱就免了。”被那名叫刘大的救了的金人汉军,虽然知道刘大是好心,依旧没好气的讽刺几句。
“呸,老子是老子,和刘家没关系。你这泼皮的命也就值五贯钱,且在后面待着罢,这部宋军不是一般的宋军,先留着自己的命,再来和老子斗嘴。”刘大此时已经和守城的宋军展开了肉搏。话还未说完,宋军重斧再度砍来,虽然刘仲询部的汉军大部分也披带有轻甲,但是与面前的宋军御营将士的盔甲相形见绌,刘仲询部的盔甲薄薄的铁片,虽然比那些身着皮甲的辅兵强很多,但是宋人精良的冶铁技术下生产的步人甲无法相比。
“这些宋军像是步人甲,刘大先跟俺一起退下去吧,一起上来的都被宋人砍死丢下去了,先下去再做打算。”那名被救的汉军,已经瞧出眼前这些满负重甲的宋军,气势丝毫不弱于那些城下的铁浮屠。
“老子今日算是白救了你,你要是怕了就滚下去,老子死也要死在城上。”刘大勉强和宋军步人甲对了一招后,虽然没有被击退,但是他知道若是面对一名宋军步人甲,足以应对,但上城的同伴一时间都被压制,节节败退。若是后面再无援军上来,更多宋军围拢过来的话,迟早也会被宋军剁成肉泥,丢下城去。
“你看看下面,退下去,那些女真督阵队一刀便是砍在你身上了,莫要啰唣了,横竖一个死,快过来!”刘大见被救的同伴还畏畏缩缩的,想跑路,气不过,唤他来助阵。
“罢了,今天就陪你这刘大豁出命来,俺鞋底有一锭金豆子,要是死了帮俺留给俺娘,你知道俺的老家是河北大名府的。”那名汉军拾起手中掉落的朴刀,嘶吼着冲杀上去,但是下一刻就被身后涌上来的宋军一杆长枪洞穿了胸膛。
来不及多看一眼,这时刘大还在和面前的步人甲宋军厮斗,而其他城上的同伴已经被涌上来宋军援军悉数斩杀,只有自己一人还在苦斗。刘大狠下心来,大吼一声,抄起手中铁锤,使出蛮力,将这名步人甲宋军荡开,折身避开了后面的不断穿刺而来的长枪。
这几回合已是相当凶险了,几次都是擦着枪尖躲开宋军围攻。
正当刘大要绝望之时,准备上去与宋军步人甲同归于尽时,云梯上又再度涌上援兵。不是宋军没有射箭击退上城金军,只是这攀上城墙的是满附重甲的女真铁浮屠,神臂弓只有精准射中铁浮屠薄弱之处方才可以击伤,若是角度倾斜,或是太远,很难破防盔甲。
率先上城的数百铁浮屠,当场就扭转局势,也算是这刘大命不该绝,在场的宋军步人甲也不再与他缠斗,放弃了他,带领着更多宋军援兵去抵御上城的铁浮屠,刘大趁着宋军的注意全部被铁浮屠吸引,将那名同伴鞋子脱掉,扒拉出一颗小拇指大小的金豆。
“太尉,金人的铁浮屠上城了,俺们尽力打退了数次金人上城,堪堪已难再撑了,太尉不要再等了,”郭棣手下的那些亲卫已经全部撒进去防守城墙的战争中,这时金人的铁浮屠上城后,已然支撑不住了。
“下去吧,三百突火枪先派上去,配合神臂弓,铁枪刀盾手,只要缠斗住女真人,今日就算胜了。”郭棣随即下令,又对着内城墙上早已准备了多时的亲卫。
只见那些亲卫早就指挥城中数百民壮把三台砲车拉满,砲兜里已然放置好粗布包裹好露出细长麻绳引线,这粗布包就是那日李显忠所用新式火药包,引火麻绳专门浸泡过猛火油的,防止潮湿无法引燃。
这三台砲车早就经过军中善于发射砲车的工匠调整过位置,呈品字形,分别放置在靠近内侧城墙。宋军所用砲车原理就是投石机杠杆的原理,这种投石机在作战时用数十名士卒拉扯施放,发射时由一名熟练操作的士卒瞄准方向指挥,剩余士卒则握住拽索,待定后,放砲手一声命令下,便齐齐使劲猛然往下拉拽绳索,使得抛竿一端受到力,然后利用杠杆的原理将砲石抛射出去。其射程可达五十步,约有八十米远。
但是此时发射的是新式火器,必要稳妥之人操放,所以郭棣派出亲卫亲自指挥。
只见一声令下,亲卫用火捻将麻绳点燃,随即放出抛竿,三台砲车齐放,形成三道不起眼的抛物线,众人眼睛随着布包裹的运动方向而动,只见“轰隆”一声,一个包裹在离城墙三十步左右,离地面十米高的位置爆炸,想必是这个的麻绳稍短,导致燃爆时间不同,但是这一声震天炸响,早已将在场所有都惊骇住了。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处于最中心的女真铁浮屠掀翻在地,而里面掺杂着的铁丸随着火药燃烧的能量的炸开,溅射四面八方,当场就造成一百多金军铁浮屠死亡,稍远处的金兵或多或少都有损伤。
这时另外两个炸药包抛物线更远,麻绳引线更长,竟然直接落在此时尚在结阵休整的刘仲询部,退下来的刘部汉军只有一万出头,其他不是已经战死,就是被女真人的铁浮屠裹挟着一起上了城。
然而这两个宋军新式火药包,直接在一万多名汉军中炸开了窝,根本来不及反应,从未见过这等武器,无论兵士身上穿的多厚的盔甲,似乎都无法减轻所造成的伤害,
而大金国汉人第一衙内,刘仲询带着亲卫巡视安抚着部众,作为刘萼独生嫡子,仿佛身份地位并没有给他带来好运,一行数十人处于爆炸波最核心的范围,就是一瞬间的事,刘仲询只觉得一股热浪袭来,接着身体就像被万马踩踏,随后就是一阵强烈灼烧感和铁丸击打在脸上剧烈的疼痛感,所幸身边有亲卫早已注意稍远处炸响,便有意识的用身体挡住大部分的冲击波伤害,使得亲卫当场口吐鲜血而亡,这位刘衙内也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因为落位较好,两个新式火药包造成刘仲询部两千人当场死亡,其余三千多人都有或轻或重负伤,而郭棣这三枚火器爆炸开后,直接让汉军炸营了,没有受伤的汉军四散而逃,而被震天剧响的声音震得失神的女真人,此时也忘记去约束追捕逃散的汉军,没有上城的女真铁浮屠已经忘记了作战的使命,只听见到处都是哀嚎和呼救声。
“没想到这么强啊,可惜只带了十几个,下雨受潮湿五个不能用了,剩下还分走了三个给李显忠。”郭棣此时也被爆炸声震得恍惚,转念过后,看着亲卫手中还剩下的三个粗布包裹着的火药包,而那些民壮都被炸声吓得各自躲在墙角,不敢出来。
“先把城上这些女真人料理了!”郭棣抽出佩刀,带着几名亲卫杀向那些铁浮屠。
而早先派出去的三百突火枪队,与神臂弓手和刀盾长枪手配合,已经完全掌控了城墙上的局面,只见重甲刀盾手和步人甲宋军相互配合将上城的铁浮屠压制住,随后就腾开范围,三百火绳枪手齐齐点燃引线,前后不一发出弹丸,只听见铁丸与铁甲接触的声音,随后就是金人惨叫怒喝,这么近的距离,直接将当面的金人打开了花,还未让金人缓过劲,紧随其后的神臂弓手又是一阵强烈箭雨,此时尚站在城墙上女真铁浮屠已经十不足以一了。
刘大先后看到宋军发射的威力震天的火器后,就知道宋军后手远不止于此,已经再无援兵上城,将已经扒拉了一名死去的铁浮屠的盔甲披带在身,看见到宋军随后而来的援兵,当即转身就下城,没有一丝犹豫。
而中军将台的高忠建在爆炸响起之前,正在审问抓到的一名宋军骑兵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