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了近三个月,从目前战况格局上来看,大宋这边取得超乎意料的胜果,
从杨存中下邳之战到如今蔡州城下,大宋已经将江北数州实际控制,而金军接连损失数万骑兵主力的情况下,以徐州驻扎的以屹石烈志宁部的四万金军已经被宋军事实上消灭大半,副元帅屹石烈志宁,万户夹谷清臣,蒲查,已经死亡,仅剩河南副都统孛术鲁定方七千骑兵尚在宿州城外游弋。
而金人元帅仆散忠义前后派出的两批援军,刘萼的两万金军被李显忠击败后,率领千人苟存于西固镇,而如今蔡州城下的高忠建的四万金军先是攻城失利,而后,于夜中被赵眘率领两千骑兵一举击溃。
时间已经来至五月中旬,气温已然转暖,甚至还有些炙烤的感觉,
而这时蔡州城的府衙之上,皇帝赵眘穿着为戴直脚幞头、穿着内衬红色绛纱袍,端坐在府衙首座。
根据五行承运的学说,秦属水,水尚黑,汉为土德,汉灭秦,土克水,而宋代从宋太宗赵匡胤开始,便开始穿红色的龙袍。
而到了宋真宗时期,便是直接下诏,以阴阳五行的之说,宋当属火德,所以服色所尚,当以赤为宜,遂此后宋代帝王龙袍皆以红色为主,包括禁军军服颜色也是以红色为主,
这时蔡州城内,以郭棣,范邦彦,括里,移刺扎八,李保宋,邵世雍等人的御前文武官僚组织,还吸纳来投降的北地汉军刘大部大宋归正军,组成来人数近四万的御前军团,为皇帝赵眘直接指挥。
这部军团,以郭棣为帅的两万神卫军为核心,李显忠之子李保宋领百人御前班直,而那两千骑兵本属邵世雍,也被皇帝留在身边任为亲信,而邵世雍被皇帝调教下,此番表现的战力与那日宿州城下畏敌如虎的表现天壤之别。
此外幽云汉人领袖刘萼之子刘大的三千归正军,以及契丹将领括里,移刺扎八收拢的近万契丹降军为大宋赤心军,加上本部的三百契丹重骑兵,在赵眘指派下,由蔡州知府范邦彦为赤心军都统制,率领四千契丹军作为蔡州城防军,括里,移刺扎八两人为赤军军副统制,分别领有三千余人。
“陛下,高忠建此人当诛。”新任蔡州知府范邦彦作为此时身边的唯一文官,当仁不让出来向皇帝赵眘进言,关于高忠建的处置。
“范卿,朕不解你为何那时为这些契丹军将以身家性命作保,且收降抵抗最为激烈的刘大也无言语,而如今却又要诛杀高忠建?”赵眘一时也是难以理解。
“陛下,臣保刘大,臣那日守城已关注其作战悍勇,看其乃是一名将材,且据臣所知,其并非对金人死命效忠,只因个人的家世所牵扯,若能为大宋所用,他日必为一员虎将,而高忠建此人就不可等同,其既为金人高官,此次攻城也为主将,更是金国皇帝完颜雍的心腹,不可不诛啊!”
“陛下,臣以为此人已然归降,若是此番杀降,军心或是不稳。且其既是金国高层官员,当更要妥善谨慎处置,万万不可擅自诛杀。”而作为此地官职最高,殿前司指挥使郭棣,此时却为这位“老熟人”求情。
朕以为郭卿所言有理,确实不该如此就处置了高忠建,还需唤此人来至堂前,再做审问,诸位也能观其言语,再作处置如何?”
随后,数名班直出得堂中,去寻那位监军高忠建。
赵眘其实觉得高忠建这位投机分子,还有利用价值,本来是想暗中处置来,如今范邦彦将此人拎出来,摆在台面上说,也就不得不在今日拿出说法,还好殿帅郭棣是个机灵人,对赵眘的想法也是了然,虽然他与高忠建有些私怨,但是大局还是分得清楚。
“诸位今日在此,便是直属于朕的亲信,朕今日于此,便是要论功行赏,议罪而罚,战事已到如今,朕也不瞒诸位,宿州此时尚被金军所围,且朝中或有风波,但是只要朕在位一日,便要将北伐克复全功。今日在此议事,便是对如今战局做出计策。”赵眘直接开门见山
“陛下,高忠建带来了。”郭棣轻声在赵眘身旁进言禀告。
赵眘看了看已经狼狈不堪,头发散乱的高忠建,“又见面了,高使。那日你端坐将台上,颇有些诸葛武侯的风采,今日却为何如此之态。”
“陛下,外臣乃是故做镇定,而如今落败被俘,也是咎由自取,以为宋军只能据城自守,出城骑兵野战还是如绍兴年间一般不堪,而当日建康之时,陛下对外臣所说直捣黄龙,今日外臣却是深信不疑。外臣也是识时务的,承蒙陛下不弃,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力。”高忠建经过一夜的思索,已然想的透彻。
“无耻至极,这等朝三暮四的贰臣,臣以为当诛!陛下,万万不可优容。”范邦彦此时再度出列驳斥高忠建。
而一旁刘大虽有意出声为高忠建帮腔,但是又想到范邦彦也出言为自己说话,却一时为难,脸色涨红站在原地。
而契丹将领括里,移刺扎八等人因为范邦彦那日豁出性命为他们作保,此时更是作壁上观,不做言语。
这时众人又看向刚才出言为高忠建求情的郭棣,但是此时这位郭殿帅却如同认定的木偶人,与班直首领李保宋一同矗立在皇帝赵眘两旁。
原来郭棣听得皇帝赵眘说得要论功行赏的言语后,便是知道,这时今日蔡州城中,或是要对前后数月之事做些说法的。
他作为皇帝近臣,帮高忠建争取到堂前公论就已是底线,不能再做逾越。
而邵世雍已是戴罪于军中,且与高忠建前后并无瓜葛,更是充作隐形人。
这时高忠建一时潸然,旋即神色又恢复镇定说道,“不知此时该称这位范县令为何职位,但是若是论贰臣,这位范相公是说不得的,俺是记得范相公可是中过金国的进士,且还领了金国新息县令一职,俺与你又有何不同,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之论!”
“你!就凭你为渤海族人,完颜雍的亲信近臣,本官乃是汉人!且本官日夜思归大宋,待朝廷定下北伐旨意后,本官便举城归附大宋!”范邦彦被高忠建一下戳中痛处,且此事也是其本人最不愿提起的,这时一时气急,只能强以民族血脉之论。
“范卿,此言差矣。朕那日已然说明,不论契丹,北地汉民,还是女真人,奚人,渤海族人,只要归附大宋,共同抗击暴金统治,就该视同一体,若是以血统而论,范卿所保的契丹赤心军,也难以于大宋立足,”赵眘见到范邦彦被高忠建刺激到言语失道,只能亲自出声,一是矫正,二是维护自己刚定下的抗金统一战线的旨意。
“陛下,臣失言来,请陛下治罪。”范邦彦也是当场醒悟,发现自己落入高忠建的圈套,堂辩已是落败,只得自求皇帝处罚。
“范卿,你对大宋的忠心,朕从未有过疑虑,一时失言,无碍的,也是无需治罪的,”赵眘见范邦彦已经放弃对高忠建的追究,也不再深入。
“高忠建既然投宋,就该与诸位等同处置,但是其身为金国高官,确当要谨慎处置为善。且先留在朕的身边,充作机宜文字,以观后效,待收复东京后,朝堂中枢再做处置!”
众人见皇帝已经下了定论,虽各自心怀异事,但此时一同称诺。
而此时更为严峻的事情还是如今宋金战事。
“陛下,宿州那边该如何处置?”郭棣作为此地核心大将,更应是首当其冲出声询问。
“诸位想必也是对朕为何奔袭百里,放下宿州的前后事宜,为何来得此地,朕今日便将此事说清楚。诸位都是朕的亲信,今日便是共谋此后战事。”赵眘回应道。
“是!”
“当日朕在蕲泽镇,收到陆御使给朕的密折后,朕便舍了宿州,率领两千骑兵来援蔡州。。”随后赵眘就把陆游写给皇帝的书信交予高忠建,命其当众诵读。
”伏惟陛下躬上圣之智,今臣奉皇命,守城抵御贼虏。城中兵力以两万江淮屯驻军为主,另有五千李太尉部五千精兵,而城外只有七千女真兵,且有岳霆两千踏白骑兵在外与蕲泽,符离两镇禁军以成犄角之势,救得蔡州殿前司郭太尉斥候骑兵与契丹归正军括里等将,臣便令其携此信前来拜见陛下,臣此番守城无虞,望陛下切勿以宿州为念,当以国朝百年兴复大事为重。“
高忠建读完之后,众人便已然醒悟,
而对于陆游为何请求陛下来荆襄之地,而是郭棣得信使早已将吴拱受京西宣谕使之命,整个荆楚禁军皆未出军而战的战况穿讯给皇帝了。
”陛下,汪澈一事,必要陛下亲至,方能处置,“范邦彦在城中陪同郭棣守城,也是知晓其中前后原委。
”陛下,臣以为当以邓州金人元帅仆散忠以部为主,宿州守军只需小心防备,必无大忧,蕲泽。符离,宿州等地总兵力达三万七千之数,而金人只有七千骑兵,两万自大名而来援汉军被阻于蕲泽镇。“契丹将领括里前后也是一直跟随宋军征战,遂此时出言建议。
“陛下,臣也以为当以邓州金人为先,不过陛下可率骑兵先至襄阳汪相公处,促其发兵,臣率神卫军,赤心军,归正军出征邓州,只要光化军的成闵太尉的三万禁军,信阳吴太尉的两万西军及时出兵,便能合兵八万之数,”
说这话的就是殿前司指挥使郭棣,他这种方案可以说是此时最稳妥的方案,既不使皇帝亲赴险地,又能调动荆襄两处大军来援处置了后顾之忧,当是两全之策。
赵眘听完,心中也是认可的,目前只有自己这个皇帝身份,方才能处置得了这位不太听话的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