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都医院。

自从和孙婉约打完那通电话，顾宇森和苏瑶就没有说过话。

她扭头面朝着窗户，假装在看窗外的风景。

他则抿唇看着她，也不出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十多分钟过去了，苏瑶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看挂在床边的输液袋。

袋子里的药液已经不多了，她大约估计了下全部滴完所需要的时间，转过身，准备继续看窗外那颗树上的麻雀。

“瑶瑶！”身后，一道沙哑的嗓音响起。

苏瑶没回头，等了几秒钟，才应道，“嗯？！”

“哎！”顾宇森叹了口气，闷闷地说，“我错了！”

“你……”苏瑶到底还是转回身，向躺在床上的男人看去，“为什么突然道歉？！”

“我也不知道！”顾宇森无奈地摊了摊手，“总之，你不理我就肯定是在生我气，既然惹你生气了，那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有必要跟你道歉。我错了，不要不理我，可以吗？！”

“.…..!”苏瑶突然笑了，笑容里满是无奈。

不是对顾宇森的无奈，是对自己的无奈。

她承认，她刚才是有些生气，就为孙婉约那句甜腻腻的“宇森哥哥”，就为他礼尚往来对她说的那句“你好好休息！”

现在，他无厘头的道歉，突然如一记闷棍，将苏瑶敲醒。

对啊，她没事生的什么气？！她有什么立场和资格，或者说，有什么必要去生气？！

顾自摇了摇头，苏瑶自嘲地笑了笑，“没有，我没生气，我……”

“没生气，干嘛一句话都不说，还背对着我？！”

“我……我看风景！”说着，苏瑶抬手指了指窗外的那棵梧桐，“那里有两只麻雀，在筑巢！”

顾宇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歪了歪头，“哪儿有！我只看到光秃秃的树干了，根本没有什么麻雀，你就是在找理由骗我！”

苏瑶眨眨眼，有种心事被戳穿的慌乱。

拢了拢头发，她抬起头，“干嘛总说我，你不是也没跟我说话吗？！”

“我……”

刚才，孙婉约的电话打来，她那么真诚地让他接听……想起这个，顾宇森就觉得胸口发闷，肚子里窝火。

但，对苏瑶，他实在舍不得发一丁点儿火，于是，只好默默地自我开导了半天。

“我没不说，我……”临时编出一个借口，“我是虚弱，在休息！”

“休息？！”想都没想，苏瑶便脱口说道，“跟你的婉约妹妹一起休息，是吧？！”

“什么婉约妹妹？！”顾宇森一脸无辜，“刚才，我可当着你的面儿开的免提。你都听到了，我可从没这么喊过她。”

“人家口口声声喊你宇森哥哥，你不叫人家一声婉约妹妹，合适吗？！“

“.…..！”顾宇森张着嘴，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嘴长在她自己身上，我也管不住呀！”

“那，主动让人家多休息的，是你吧？！”

“我那是出于基本的礼貌！孙家算是名门望族，孙老爷子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也只有孙婉约这一个外孙女。我不给她面子，总得给孙家一点面子吧？！”

“哎呦，天不怕地不怕的顾大少，也会有顾忌的人和事呀！”苏瑶调笑似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注重礼节规矩？！”

“我那不是怕我爸嘛！”顾宇森苦了脸，“老头子要是知道我怠慢了他介绍的人，回头……”

心口突然有些发堵，苏瑶烦躁地打断他的话，“你不用跟我解释！你和她的事，与我无关，我也不感兴趣！你怕顾叔叔刁难你，可以赶快和孙小姐交往看看嘛！”

顾宇森眼里的光猛地暗了下去，薄唇紧抿，过了一会儿，才沉声问，“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觉得，我是因为害怕我爸才……”

“难道不是？！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是！”苦笑着，顾宇森点点头，“我承认，我有时候是怕我爸。但你要知道，我不是怕他罚我或者什么别的，我是怕他使绊子不让我见你。你说的对，我顾宇森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再强硬的人，也有软肋，我的软肋就是你苏瑶！”

胸腔剧烈抖动起来，苏瑶感觉自己的心脏快的像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似的。

她忙扭过头，不敢与顾宇森对视。

平静了一会儿，才道，“我……我建议，你还是换个软肋吧！我……不合适！”

话音刚落，她突然感觉鼻子一酸，心口的位置空荡荡的。

男人也没接话。

两人又恢复了静默无言的状态。

过于安静的气氛，让房间内尴尬的程度指数倍上升。

苏瑶暗暗盘算，要不要以买水为借口，先出去避避风头。

就在这时，门口的位置，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天哪，药品都滴完了，怎么也没喊我？！”

心里咯噔一下，苏瑶下意识地便朝顾宇森的手背上看。

与他手背相连的那节吊针软管里，已经殷红一片。

药品全都滴完了，气压作用下，他的血被吸出了不少。

小护士匆匆忙忙地奔过来，动作麻利地将挂在顾宇森头顶的药品袋取下来，“幸亏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主动过来看看。要是我再不来，血都要被抽光了。前几天，别的科室有个病人就是这样……”

“好了！”小护士还在喋喋不休，顾宇森突然冷冷地打断了她。

小护士低头看了他一眼，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得一哆嗦，闭上嘴，再不敢说话了。

快速将针头拔下，在顾宇森手背上贴了一张创可贴，她转身对苏瑶道，“美女，我先走了。等你男朋友感觉好些了，就和他一起到病房去吧。”

苏瑶一脸歉意地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小护士摆摆手，心有余悸地瞥了顾宇森一眼，便抬脚快步离开了病房。

她走后，苏瑶低着头，慢吞吞地挪到床边，闷声嘀咕道，“是我没看好你的吊针，有火发我身上就好，干嘛对人家护士小姐发脾气……”

“谁叫她乱说话的！”面对苏瑶，顾宇森又挂起笑脸，“你都把抱歉挂在脸上了，她还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什么居心？”

“你……”苏瑶猛然抬起眼，表情十分复杂，好像明白了什么。